纵使爵爷的身手敏捷一些,也不过是因为年少的缘故。
藤原的一刀五杀即便是老夫也没有多少信心接下来,而大岛的一双手更是可以生撕虎豹。
老夫也非常的想知道,爵爷到底是如何将身手高绝的藤原一味香逼到用双手生生挖出一道裂隙的地步的?”
铁心源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敲着桌子笑道:“许先生,我们今日不是要纵论天下英雄豪杰吗?怎么把这样奇怪的事情扯到我身上讨论起来了?”
许东升指指一艘缓缓靠岸的画舫道:“其实论不论的都无所谓,今日主要是为爵爷远行送别的。”
铁心源看看画舫,回头又看看许东升道:“远行去哪里呢?”
张兴笑道:“爵爷久居京城,难道没有兴趣去看看大漠风情吗?”
铁心源摇摇头道:“我不过是一介儒生,在大漠里恐怕活不久。”
许东升大笑道:“爵爷当初说我乃是靠着黄头回纥才能在塞外立足,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不过,爵爷想的还是不够远,现在,时间还多,爵爷不妨猜猜。”
铁心源又喝了一杯酒道:“黄头回纥边上就剩下塞尔柱人了,听说那里出了一位大英雄,已经灭掉了呼罗珊,黄头回纥惊恐不已,才会加重对大宋的进贡。希望能够获得大宋的帮助,许先生,你的靠山不会就是塞尔柱的那位大英雄吧?”
许东升朝铁心源挑挑大拇指道:“爵爷身在东京,却能看到万里之外这实在是太难得了。如果爵爷能够见到图格鲁克伯克叶护一定会和老夫一样被他的风采所震慑。”
铁心源猛地将一杯酒泼在许东升的脸上,盯着不为所动的许东升道:“你也是贼,和藤原一味香一样,你们都是贼。
藤原一味香来大宋是为了敛财,你来东京也抱着同样的目的。
你们都看中了宋人不设防的城市,你们在这座城市里面为所欲为。你们在这里肆意的劫掠。
你和藤原一味香之间根本就是在分赃不均才产生的矛盾。
当初我一直没有想通,藤原一味香为何要冒大不韪的在城里向你一介商贾动手,现在明白了,是因为你侵吞了你们两家一起劫掠到的钱财。
你们是在火拼啊……”
许东升擦掉脸上的酒渍笑道:“你看看,在大宋即便是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贵族都敢把酒泼到我的脸上,你说说,老夫这样的豪杰不去投靠一位真正的英雄,难道还要继续受你们这群鸟人的闲气吗?”
张兴有些讪讪,毕竟他也是大宋的官员,听许东升这样讲,多少有些难堪。
铁心源又把头转向张兴道:“他们两方能在东京城来无影去无踪的,恐怕是拜你父亲所赐吧?”
张兴皮笑肉不笑的道:“东京米贵,居之不易,不捞点不义之财,实在是没办法生活,爵爷见谅。”
铁心源回首看着巍峨的东京城墙喟叹一声道:“千疮百孔,无力回天了。”
张兴哈哈笑道:“爵爷,您也别看不起我们父子。
想当年我父亲六次上战场,场场争先,全身上下披创二十余处,全在胸膛,没有一处是在后背。
好水川一战,家父的腹部被斩,他老人家用丝绦勒住肚皮,才没让肠子流出来,即便如此,依旧在战场上厮杀,死命聚拢将士,最后才侥幸逃脱。
回来之后,家父不但无功,反而有罪,如果不是因为身受重创,必会走一遭岭南,此生升迁已然无望,你让我们不趁着在位捞点钱,还能干什么?”
铁心源举杯又喝了一口酒没有理会张兴的控诉,看着许东升道:“为何不一刀砍了我,反而要把我送去塞尔柱?”
许东升指指船舱道:“山中老人要的人手过于苛刻,全东京都没有几个合适的,而你是最合适的一个人。如果有能顶替你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刀砍死你。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这人太危险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藤原一味香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铁心源看看手里的酒杯,小声道:“给我一张纸,我给母亲留一封信。”
许东升笑道:“这是自然,笺纸笔墨老夫都已经备好了,不过,爵爷需要按照老夫口授的话写。”
铁心源点点头,一个青衣大汉把笺纸笔墨准备好之后就退下了。
铁心源按照许东升的口授,写下了“儿遇异人,欲随之游学,短则一两载,多则三五载必然回转……”
许东升仔细的看过之后,吹干了墨汁揣进怀里道:“上路吧。”
铁心源点点头,给面前的三个酒杯齐齐的斟满酒,肃手道:“败于二位之手,铁心源心服口服。铁心源就要去万里关山之外,就让我们满饮此杯,祝我早日归来。”
张兴举起酒杯,却看见许东升躲得远远地,奇怪地问道:“你不打算喝一杯?”
许东升摇头道:“没有弄清楚藤原一味香她们的死因之前,我绝对不碰爵爷碰过的东西。”
张兴想起藤原一味香的死状,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手上的酒杯顿时就荡漾出少许酒来。
他立刻学许东升的样子丢掉酒杯,快速的用手帕擦干了手上的酒渍。
铁心源叹息一声,将满满一杯酒倒在地上,面朝巧庄方向,拜了三拜之后,锁骨的位置就猛地一疼。
回头看得时候才发现,一个满脸都是凹坑的大食人站在自己的背后。一个金黄色的钩子已经穿过了自己的锁骨。
咔嗒一声紧紧地扣在锁骨上,稍微一动就痛不可当。
许东升看着面色惨白的铁心源笑道:“山中老人正在招收座下弟子,他老人家曾经说过,苍穹下的好少年都该走一遭天国,只有从天国回来的少年,才会知道什么是无畏,爵爷乃是我东京少年人中的楚翘,必然能够在山中老人的座下成就大功德。”
铁心源被那个高大的大食人抓着脖颈,艰难的道:“我会回来的。”
许东升笑而不语,那个大食人用生涩的汉话道:“除非你翻过九十九座山,淌过九十九条河,舍弃流着蜜的天国……”
“我会回来的。”铁心源又努力说了一句话,就被大食人提着脖领子走上了踏板,丢进了船舱……
第一零五章 传说中的地方
这是一艘非常漂亮的画舫,铁心源亲眼见过的这艘船的整体面貌。
船舱里却不如外面那样好看,被丢进船舱之后锁骨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忘记了自己需要第一时间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身材高大的大食人,矮着身子走进了船舱,将铁钩的另一头锁在一根铁柱上,然后就走出了船舱。
昏暗的油灯下,四张满是泪水的肮脏面孔出现在铁心源脑袋的上方。
那是四张极为稚嫩的脸,铁心源第一时间就明白这四个人的身份,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那个所谓的山中老人需要的未来弟子。
“你也是被他们捉进来的?”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小声问道。
铁心源瞅了那家伙一眼,觉得这就是一句废话,就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没用的,我们试过了,船舱非常的结实,我们逃不掉。”
“滚开!”
铁心源怒喝一声,那四张苍白的面孔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了。
他站起身子,向前不过走了两步,肩部锁着骨头的钩子就让他痛苦不堪。
“你们也被锁住了吗?”
“没有!”黑暗里传来一声无精打采的回答。
“你们进来几天了?”
“最早的四十二天,最晚的是你,一炷香的时间。”
“我是洛阳人,已经被捉来十一天了,你是哪里人?”另一道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土生土长的东京人。”
铁心源回答过之后,就靠着船舱摸索到了那道铁索。
铁索不算粗,上面有一道拳头大小的锁扣在上面。
跟巧哥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铁心源对于大宋的锁具,也就有了一定的认识。
这是一把吉祥锁,比自己家里的一字锁要高明的多。
只要打开这把锁,铁心源觉得自己就能自由了,麻烦的是锁在自己锁骨上的这把黄色的钩子。
也不知道这把钩子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只要自己稍微活动一下钩子就让自己痛不可当,如果安静下来,进行轻微的活动,就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身子震了一下,这艘画舫开始行驶了。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很长的时间,尽管铁心源心急如焚,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准备等到天黑之后,再做打算。
船舱里的气味非常的难闻,这一点铁心源还能忍受,只是受不了总有人哀哀地哭泣,还有人在一遍遍地喊着爹娘的救我的废话,如同魔音灌耳。
“喂,东京来的这位兄台,你可知道我们如今身在何处吗?”
铁心源摇摇头,想不出这家伙怎么会问出这样的废话,不是已经告诉他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了吗?
看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张嘴道:“东京,汴河上,估计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汴河就要结冰了。我们在船上的日子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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