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最中间的府尹大人,无疑是所有人吹捧的对象——已经喝得半醉的西京府尹张慈民。
身为汉人,能够在辽国担任西京府尹一职,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辽皇耶律宗真登基开科取士之后,产生的第一位状元。
他曾经赋诗言志,诉说自己在大宋国内的时候不得意,只有遇到真龙天子之后才能一展胸怀,并且还号召宋国的有识之士,速来辽国效忠辽皇,还说学问乃是人间巨宝,有德者居之。
此事在大宋士林之中,很长一段时间竟然被视为美谈,简直匪夷所思至极。
大辽立国之初,耶律阿保机曾问左右臣僚,“受命之君,当事天敬神,有大功德者,朕欲祀之,何先?”
在座的大臣们都认为应当敬奉佛祖。辽太祖却不以为然,认为佛教不是中国本土的宗教。
这时,太子耶律倍回答道:“孔子大圣,万世所尊,礼宜先。”
耶律阿保机听后,非常高兴,诏令修建孔子庙,令太子耶律倍春秋两祭。
后来的辽代君主们也对儒学非常重视,祭祀孔庙,亲临讲座,翻译刊修儒学典籍,并派使者学生进入宋国学习。
辽朝还任命一些汉学儒生充当学校教官,在人才匮乏的时候,甚至还任用一些弃宋的人充当教官。
比如,有一个叫武白的人,原为宋朝国子监博士,被俘入辽后,委任为上京国子监博士。
统和七年,宋朝进士十七人携家眷北来归顺,辽皇耶律宗真命令有关部门进行验证,中第者补为国学教官。
不过,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国之初并未开科举。
大辽开科取士的最早时间,大概是在太宗耶律德光时代。因为据《辽史》记载,室昉于会同初登进士第,但德光朝的科举仅此一例。
后来,景宗耶律贤于保宁八年曾下诏恢复南京礼部贡院,既开贡院,于是,辽国的开科取士的就正式开始了。
铁心源和孟元直说起契丹的这些读书人的时候,总是有点羞愧。
按照许东升的说法,张慈民此人的学问并不差,是真正有学问的人,诗词典章张口就来,即便是说流民之事的时候,也能够引经据典的将驱逐流民的理由说的极为充足。
被流民,牧人,以及张慈民这些人刺激之后,才让铁心源对忠诚这个问题产生了新的看法。
与其说杀掉张慈民是为了那些可怜的流民,不如说铁心源想要杀掉张慈民,其实是为了杀掉自己心里的心贼!
孟元直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因此,宁愿冒险也要杀掉张慈民,就是要告诉别的读书人,背叛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天上的寒星越来越多的时候,张慈民终于停止了饮宴,送走了其余官僚之后,并未安寝,而是坐在桌案前面,取出一颗硕大的明珠把玩,甚至吹熄了烛火,那颗珠子就发出莹莹的豪光,将他的须发映衬成惨碧色。
“读书三十载,今日方得人间至宝,即便是明日弃官,又有何妨?”
“寒碧珠,确实不错,以前不是收藏在大宋皇宫么?为何在你这里?”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张慈民的背后响起。
张慈民的身体猛地一滞,却没有喊叫出来,而是缓缓地道:“壮士想要?拿去就是!老夫就要安寝,壮士自便。”
孟元直探手取过那颗珠子道:“有人认为你是他的心贼,必须诛杀,珠子我要,你的人头我也要。”
张慈民额头上的汗珠下雨般的往下掉,他依旧没有大喊,而是继续道:“老夫听闻空空儿,精精儿之辈素有规矩,一次只取一物,壮士为何不守规矩焉?如果壮士以为寒碧珠不足以赎买老夫性命,床榻一侧尚有金珠若干,壮士取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止了,虽然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努力的将自己的话说完,咽喉部位的却出现了一条红线,无情的将他剩下的话截断在腹中。
孟元直取过一床棉被,将张慈民完整的包裹起来,才从被子里掏出一颗人头,顾不得被子中血液激发的嗤嗤声,把张慈民尸体放在床榻上,又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这才从原路返回柏树林。
第八十四章 人心中的大石头
孟元直从一颗高大的柏树上面跳下来,重新调整一下呼吸,即便是他,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并且用这样的法子连续不断的跑了半个时辰之后,气息也有些散乱。
短短的时间里,张慈民的人头已经变的冰冷,凝固的血液不再散发浓郁的血腥气。
侧耳倾听,山林中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并没有追兵,看样子张慈民之死,需要到天明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眼前是一道陡峭的悬崖,如果站在远处就能看出这座悬崖和龙首山主峰的剪影正好形成一个昂头咆哮的龙头。
这就是龙首山名称的由来。
准备拔腿就走的孟元直忽然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高大的悬崖沉吟一阵。
悬崖的根部满是一些被砍伐下来的松树,这些松树乱七八糟的堆在悬崖底下,应该是被人从高处丢下来的。
就在今天早晨,他看见那些军兵们将砍伐下来无用的松树丢下了悬崖。
再加上耶律重元亲自监督军卒砍伐树木,孟元直觉得辽国皇帝的营地就应该在这座悬崖之上。
白天见到辽皇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他缓缓地蹲下来,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携带的武器,再抬头看看悬在头顶的悬崖,搓搓双手,安置好张慈民的首级,和一些没用的东西,然后就取出一小股细细的绳子,盘在自己的身上,又用匕首切削了十余根木刺插在腰上,最后取出一双铁爪戴在手上,然后就借着微弱的星光,开始向悬崖上方攀爬。
悬崖很高,虽说没有百丈,五六十丈还是有的,冰冷的岩石上满是寒冰滑不留手,铁爪想要勾在岩石上非常的艰难,孟元直不得不每隔一丈,就把坚硬的木刺插进岩石的缝隙里,用来站立,换气。
仅仅攀爬了一半,汗水就湿透了衣衫,怪不得辽人没有在这里放置军队来警戒,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
孟元直挂在半山腰,全身的重量就维系在铁爪的一根钩子上,山腰的风很大,以至于他的身体都在随风微微摆动。
前面是一整块巨大而光滑的岩石,这块岩石凸出崖壁,孟元直爬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退两难了……
四个时辰狂奔出一百二十里地,这对铁心源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双腿内侧虽然不至于被磨破,却也是红肿一片,即便是站着,都疼痛难忍。
有这样问题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尉迟文。
这孩子如今只能叉着腿走路,嘎嘎还不停的骚扰他,让他的痛苦在成倍地增加。
偌大的一个营地里,只有他们三个是闲人,其余的武士连甲胄都没有机会卸,手持长弓监视着那些被圈在一起的牧奴。
一条长长的皮索,将十个人连在一起,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牧奴吃饭,自己被丢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仅仅是一天时间,就有十一个人准备逃跑,如果不是武士们手持的长弓和弩弓,他们很可能会得逞,即便是这样,也只捉回来十个,另外一个家伙背上中了两箭,依旧窜进了一处灌木林无从追捕。
老牧人张成站在铁心源的面前道:“捉野马是一件非常难干的活计,需要非常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围捕,我们的人手不够,老汉已经警告过那十个人了,他们不会再跑的。”
铁心源笑道:“好啊,既然你愿意作保,我也不当那个恶人,来人,松开那些人身上的绑绳,如果再有人跑掉,就砍掉张成儿子的脑袋!”
张成的脸色大变,连忙道:“小人没有作保的意思,只是看他们可怜。”
铁心源笑道:“你看,你也不敢保证每个人都听话,我其实很不明白,你们只要跟我走一趟横山,捉到野马之后自然就能获得你们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冒险逃走?”
张成张嘴想要说话,铁心源摆摆手打断道:“不用你说,原因我是知道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我非常的好说话,而且还冒险让你们全部吃饱了,肚子里有了食物,身上有了厚衣衫,他们自然就认为我这个少年人好欺负,如何会不逃跑?我知道你上前说话,主要是想说食物不够的问题,这其实不是问题,你们今天的晚饭只有中午那顿饱饭的一半量,以后还会延续下去,如果再有人逃跑,食物的数量还会减少,直到你们饿的没有力气逃跑为止!”
“这不公平!我们没有跑!”
张成听说今晚这样刚刚够吃的食物还会减少,不由得大叫了起来。
铁心源笑道:“张成,你今年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岁了吧?你来告诉我,在你度过的五十个春秋里面,到底经历过多少公平的事情?
你只想食物减少是对你们的不公平,就没有想过你们一旦逃走了,就是对我最大的不公平?
公平这种事情一定是相互的,你需要公平的时候,就一定要考虑到我的公平问题。
回去吧,和你的伙伴商量好,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看,如果你们不能被我控制,那么,我只有痛下杀手这一条路可走了,五百个牧奴而已,在大辽的国土上,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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