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立刻报以温柔的回应,她侧身过去,握住朱高炽的手:“以前我们家遇到了那么多次难关,都挺过来了。这次高煦叛乱,心怀怨愤对付我们;圣上亦不必太过忧心,叛乱必定能平息,没有甚么过不去的坎!”
朱高炽沉吟道:“还是皇后识大体。”
“可不用夸妾身,妾身是圣上的结发妻、最亲近之人,哪有不为圣上着想的道理?圣上定要明白我的心,若谁都可能背叛您,妾身却绝不会。”张氏轻言细语地说道。
朱高炽点头道:“俺知道。待大臣再言及此事,俺便与诸臣商议,着手册立瞻基为皇太子。”
……当天下午,徐辉祖终于在乾清宫东暖阁,得到了皇帝的召见。自西南战败以来,这是徐辉祖第一次在此地见到皇帝。
徐辉祖走进隔扇,径直跪伏叩拜道:“臣有罪,请圣上降罪。”
朱高炽问道:“魏国公何罪之有?”
徐辉祖道:“江阴侯吴高怠误战机,乃臣之错。”
朱高炽看了他一眼,叹道:“魏国公只是举荐,给他将印的人却是俺。俺不怪大舅了,平身罢。”
徐辉祖谢恩,从地砖上爬起来,顿时脑袋仿佛要戳到屋顶了一般,长身而立的徐辉祖非常魁梧!
他皱眉道:“贵州城沦陷之后,叛王以为江阴侯心急,意欲伏击;江阴侯却识破其计,避免了大败。江阴侯吴高用兵一向稳妥,臣举荐他援救贵州,用错了地方……”
“俺也明白了此战之关键,便是吴高军怠误战机。”朱高炽道,“起初俺是怨顾成有异心,不过,若吴高进军到贵州城、贵州城未失,何至于有后边的事?因此贵州城失陷之罪,错不在顾勇,而在郭铭。”
徐辉祖沉声道:“请圣上万勿偏信。镇远侯军粮被焚,不一定是他有意为之,却被有心人说得有板有眼,误导圣听。”
朱高炽不言。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听说高煦亲自在贵州战场。如果当时不是吴高,而换一个将领,恐怕也不一定是高煦的对手。俺知大舅不喜高煦,高煦也恨大舅,但俺们不能不承认,高煦非常善战!”
“狡诈。”徐辉祖依旧固执地说道,“吴高是被高煦蒙骗了!否则,善战者也不能在十万援军之下,夺取贵州重镇。”
朱高炽不愿与徐辉祖争论此事,他也不用非得让别人承认二弟厉害,刚才不过是随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罢了。朱高炽问道:“下一次该如何对付高煦,大舅可有思虑了?”
徐辉祖道:“臣以为,暂且不用寻思如何进攻西南,高煦会主动进攻!”
朱高炽稍微挪了一下位置,“大舅断定?高煦会攻打何处?”
徐辉祖沉声道:“湖广。”
朱高炽立刻转过身,抬头看墙上的图。他这辈子没去过太多地方,眼睛盯着图上,只能尽力想象着大明江山各地的模样。
过了许久,朱高炽头也不回地说道:“官军在湖广屯有重兵,高煦为何不趁胜攻占广西?”
徐辉祖的声音道:“当今世道,本该是太平盛世,并非末代乱世天下争雄之时。故高煦不用贪图地盘多寡、采用逐步蚕食之策,他要的是大明江山!叛军若走广西再进军京师,道路太远,战事必得拖延日久。以臣多年对高煦的了解,他极可能会想在湖广搏一把,欲以一次大会战定鼎形势。”
朱高炽的脸色苍白,神情凝重。沉默了一会儿,他把目光从地图上挪开了,转过身来看着徐辉祖:“若教大舅再次言中,大明王师在湖广有几成胜算?”
“朝廷只要用对了人,至少九成胜算!”徐辉祖毫不犹豫地答道。
朱高炽的脑袋往上一扬,瞳孔微微收缩:“既然如此,高煦为何要求战?”
徐辉祖道:“高煦就是那样的人。叛军入湖广,处境极其险恶;但若得逞,得益也非常大。很符合高煦的一贯作为。”
徐辉祖停顿了一下,抱拳道:“西南战事,朝廷失利,但主力精锐毫发无损。此役叛军只能算是自保,避免了灭顶之灾!却无甚战果。高煦一日不能灭朝廷京营、亲卫精兵,一日便难以摆脱屡遭围剿的被动局面!叛军进入湖广,寻机对付朝廷精锐,这才是高煦扭转处境的唯一机会。”
一边听着,朱高炽一边觉得徐辉祖说得非常有道理!朱高炽没法骑马亲自上阵,却生在燕王府,身边尽是武将,他多少也是懂一些打仗的。
二弟高煦确实经常冒险、胆大妄为,此前西南之役,高煦也是在险中求胜。经徐辉祖这么一说,朱高炽也越来越觉得,高煦可能还会冒大险!
他低声道:“京营不少将士,乃当年之靖难军,高煦在靖难军将士心中颇有声望。”
徐辉祖冷冷道:“圣上,京营将士家眷全在直隶。‘靖难之役’时,高煦最多率领兵马一万多人,跟着他打过仗、真正有交情的将士是少数。高煦在军中有声望,可弟兄们会为了一点声望、便抛家弃业不顾身家性命么?何况眼下朝廷赢面极大,世人都是实在的。”
朱高炽听罢松了一口气,眼神一凛,“他敢来,俺还不敢迎他么?”
徐辉祖拜道:“圣上英明神武!”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怕虱子多
晚春时节,成都城的草木十分茂盛。古朴的都指挥使司衙门里,亦仿若一片园林。
林荫深处,焚香缭绕。西平侯沐晟正坐在一只石凳上的蒲团上,看着面前石桌上的棋盘。石桌对面,坐的是一个肚子微微隆起的年轻小娘。
这时一个身穿布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俯身在沐晟耳边沉声道:“徐将军到了,带着客人。”
“请徐将军。”沐晟吩咐道。他接着抬起头,看向对面捧着木盘的丫鬟,“扶沙依夫人进屋歇会儿,小心一些。”
夷族小娘沙依听罢,知趣地站了起来,屈膝道:“妾身告退。”
没过多久,沐晟军左副将军徐韬独自走了进来。他抱拳执军礼,然后靠近了低声说道:“侯爷,来的人是户部主事张鹤,听说是刑部尚书吕震的女婿。这人不走湖广,却从陕西过来,在广元地面上被韦都督的人先抓住了。”
徐韬拿出了一只信封,上面的漆封已经破损,信也撕开过。沐晟接到手里,问道:“韦达开的信?”
“是。”徐韬道。
信上写着刑部尚书吕震的字。称户部尚书郭资有功于朝廷,今陷于汉王之手,请派官员前往交涉,并赦免汉王府左长史钱巽等人。下面落款有吕震的名字以及印章。皇帝朱笔批复:准奏。
沐晟看了两遍,将信放在石桌上,却久久没有回应。
徐韬终于忍不住又提醒道:“那张鹤正在都司大堂外面候着。”
“吕震的女婿,走陕西绕道……”沐晟皱眉一脸苦思的表情。
徐韬听罢小声问道:“这里边有蹊跷?”
沐晟道:“当然蹊跷!吕震一直是东宫党羽,太宗朝之时,就是他这个女婿张鹤朝见失仪,却被太子宽恕了;然后他们岳婿俩都为太子吃过牢饭。郭资虽是要紧人物,但朝廷也不必派另一个心腹来敌境罢?”
徐韬恍然,竖起大拇指道:“侯爷高!”他接着又困惑道,“张鹤前来,究竟要干甚么?”
沐晟道:“我哪知道?”
徐韬道:“叫他进来问问。”
沐晟摇头道:“慢!”
沐晟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忽然又站在原地,转过身来:“马上把他送去云南!连同这封信一起交给汉王。”
徐韬怔了一下,抱拳道:“末将得令!”
沐晟又招了招手,小声道:“在路上设法叫他说出内情。告诉他,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末将明白。”
徐韬刚走,陆凉卫指挥使陈贞便进来了。陈贞未穿甲胄,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乍看与文官们穿的衣裳差不多,区别是胸襟上的补子。大明武官品级高,便是一个卫指挥使也是正三品,而管一个县的文官却只是低级官员。
陈贞拿着一本卷宗过来,呈到了沐晟跟前。沐晟随手翻了一下,上面几乎全是用蝇头小字写的口供,便问道:“告诉我结果。”
“末将派人审讯蜀王府当日的戏班子和奴仆,又审问了相干人等。发现当日的刺客,可能与蜀王府关系莫大!只是苦无证据,一时又不敢轻易审问蜀王。”
沐晟听罢,断然说道:“此案到此为止!将卷宗送给徐韬,叫他一并送往昆明。”
……押送朝廷使臣的骑兵,当天晚上留宿于龙泉驿城。他们要先到达四川布政使司的泸州,然后走乌撒达泸州道去云南。沿途是西南三省的一条重要驿道,驿丁马匹充足,一队人骑马要不了多久便能到昆明。
驿站的官吏差役几乎没有变动,照样领着俸禄。四川布政使司发了份邸报,告诉大伙儿,各级官员只消遵从布政使司政令,合乎大明律法。在其位谋其政者,无须担忧余下诸事;违抗政令者,比照大明律严惩不贷!
于是各府州县驿站官员,不管究竟皇帝和汉王谁有理,他们也不直接奉朱家的命令、只管三司的政令。而四川三司的官员,其产业田土受沐晟的军队庇护,短短数月已经和沐晟等人结交、情投意合关系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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