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匪事 (舟者)

　　先扬后抑，这是周耀宗说话的语言艺术。
　　听完周耀宗的话，马狗娃等人点头表示认可。
　　随后周耀宗话音一转说道：“但诸位有没有想到，这一次高闯王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进来的，而是以逃跑者的形式来到了关中平原。”
　　人还是那个人，到来的方式不同，效果也就不一样了。
　　这倒也是啊！
　　“胜利者咋样？逃跑者又能咋样？”对于周耀宗提出来的新词语马狗娃很感兴趣。
　　“如果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前来，他们肯定会帮助不如他的同行。如果是以逃跑者的姿态前来，他们为了自身的生存，会抢夺同行的地盘粮食和人口。”周耀宗对马狗娃等人说道，“这就好像山里的老虎豹子，当它吃饱的时候会帮助同伙去追击猎物，但如果当老虎自己也很饥饿的时候，肯定会抢其他老虎的猎物。”
　　道理越辩越明，话语越说越清。
　　周耀宗虽然没有说高迎祥进入关中平原以后会干什么，但是他的潜台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就是进入关中的高迎祥要跟马狗娃抢夺凤翔的控制权。
　　“照你这意思高闯王会抢咱们的凤翔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高闯王可是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怎么会做那样的小人之事呢？”一位年龄大点的千夫长对周耀宗的陈述不以为然。
　　“如果不为了抢夺凤翔城，高闯王为何要来到关中呢？再说了他带了那么多的兵马，没有城池作为供应，手下人吃啥喝啥？”周耀宗反驳道。
　　这倒也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在车厢峡都饿了好几个月的高迎祥还能撑几天？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手下兄弟的饭碗，他也会做出抢夺自己同行的事情来。
　　“哈哈哈，这个好办，高闯王是咱们农民军的领袖人物，既然来到了凤翔咱们就给他的军队提供吃的喝的又有啥不可？”马狗娃豪爽地说道。
　　在马狗娃看来，自己是农民军，高迎祥也是农民军。
　　天下的农民军都是一家人，不管是谁攻占了城池，大家就一起享受攻城略地带来的胜利成果，反正这凤翔城又不是自己的，分一杯羹给高迎祥有何不可？
　　随后，马狗娃又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高闯王原本就是我大哥老回回的首领，按照隶属关系，我们也应是他的手下，如果他老人家想要凤翔城，给他就是了。”
　　看看人家这气度，给别人一座城池，就跟给块馒头一样简单。


第228章 高迎祥来了
　　大气吧！豪爽吧！
　　做人的想法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也完全不一样了。
　　好不容易拿下的一座城，人家说给就给了，这让周耀宗对这些农民起义军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
　　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取，该放弃的时候一句话就放弃了，真具有大丈夫的行事做派。
　　“大人真的要把凤翔城交给高迎祥？”周耀宗不死心的问道。
　　在他看来拿下一座城池实在是太难了，咋能说给就给呢？
　　“那还有假？”马狗娃很不在意的说道，“咱们农民军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崇祯皇帝，谁反对紫禁城里的皇帝老儿，谁就是我马狗娃的朋友。更何况高闯王还是我们起义军的首领，把凤翔城交给他，我很放心。”
　　周耀宗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傻傻的马狗娃竟然还有胸怀天下的气魄。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读书人的思想就显得太狭隘了，只想着自己集团的小利益，放弃了大道义。
　　罢罢罢，既然人家都不打算要凤翔城，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当天下午，高迎祥的队伍便来到了凤翔城外。
　　“众将听命，列好队伍出城迎接高闯王。”马狗娃对手下人吩咐道。
　　在马狗娃的带领下，周耀宗来到了凤翔城外高迎祥的驻地。
　　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农民军首领。
　　高迎祥40多岁的样子，中等个头，白色的长袍，白色的头巾，显得健壮而结实。
　　“马狗娃拜见高闯王。”见到高迎祥，马狗娃带领纤夫长拱手拜到。
　　“好好好，贤侄快快起来。”高迎祥扶起马狗娃。
　　贤侄？
　　高迎祥竟然叫马狗娃为贤侄，关系不一般啊！
　　周耀宗吃惊了，意外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马狗娃跟高迎祥的关系竟然这么铁。
　　其实人家的关系还真不一般，要知道老回回刚起义的时候就是高迎祥的部下，跟着高迎祥混日子。既然老回回都是高迎祥的手下，马狗娃更是不在话下了，由于年龄小，高迎祥没少关照过这孩子。
　　现在马狗娃也混成一路诸侯了，但从隶属关系上讲，还算是高迎祥的手下，更是高迎祥的下一辈，人家叫一声“贤侄”显得多亲切。
　　看来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完全没有理解农民军之间那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客套完毕，马狗娃对高迎祥说道，“听到闯王来到关中平原的消息，我连夜着手准备，准备了一百担粮食粮食还有几十匹战马送给闯王。”
　　周耀松知道这些东西几乎是马狗娃所有的家底了。
　　但人家连想都不想就直接交给高迎祥了。
　　一个人能够把自己家底拿出来交给高迎祥，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就是马狗娃真心实意的对待高迎祥，另一个就是马狗娃根本没有把凤翔城当回事，没有拒城自守的想法。
　　这一次周耀宗算是猜对了，他本来身是一个读书人，随后又是个当土匪的，为了一座小城池争得你死我活，生活的经历决定了他的思路是保守的，不具备农民起义军那种开阔大气的思想。
　　但对于农民军来说，人家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推翻大明王朝的统治。
　　平台不一样，想法就不一样。
　　思路不一样，决策就不一样。
　　“好，贤侄如此做法乃是对高某最大的支持。”高迎祥对于马狗娃的做法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感谢高闯王的赞誉，我已在凤翔城里备下酒菜，请闯王和各位兄弟随我入城。”马狗娃对高迎祥说道。
　　吃饭的过程中，马狗娃把自己手下的千夫长一一向高迎祥做了介绍，当听到周耀宗还是一个秀才的时候，高迎祥露出欣喜的表情，“你真是一个秀才？”
　　“如假包换。”周耀宗回答道。
　　“高闯王，这秀才可不一般，不仅智慧过人，而且射箭的水平也很高，凤翔城的守备就是被他杀死的。当时，我和手下们看得清清楚楚。”马狗娃对高迎祥说道。
　　能文能武，文武双全，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哈哈哈，我们的队伍里竟然也有文人，我以为能当农民军的都是杀猪的，当兵的，种地的，还有像我这样贩马的，原来咱们的队伍里也有秀才啊！”高迎祥爽朗的笑道。
　　“闯王，这些读书人的想法就是跟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想事情想的就是复杂，曲曲道道，曲里拐弯，咱们想不到的，人家都能够想到。”
　　“兄弟，你既然是秀才为何不考取功名而来当农民军了？”高迎祥好奇地问周耀宗道。
　　“回闯王的话，秀才也要吃饭，当今天下大旱，民不聊生，我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去考考取功名啊！”周耀宗回答道。
　　“这都怪他娘的崇祯皇帝，咱陕西都这样了，他还让手下的那些官老爷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还要把咱们的饭碗砸掉，我们不当起义军，难道躺在炕上等死吗？”只要一提到大明王朝的皇帝和官员，高迎祥的嘴理念一个好字都没有，明显能够感受到他那种扑面而来的愤怒。
　　“兄弟，听狗娃这么一说，我觉着你真是一个当农民军的好材料，好好跟着我们干，等将来把崇祯的老窝端了，我就封你个宰相当当，省去考功名的那些鸟程序。”
　　听见没？这就是纯粹农民军起义首领的心声。
　　农民起义军跟大明王朝之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二者只能选其一。
　　虽然说的是酒话，但周耀宗的心里还是暖暖的，这才第一次见面，人家高闯王就给自己表了态，事成之后，给自己一个宰相的位置。
　　宰相？地位老高了。
　　表态虽然高了点，至少能够说明贩马人出身的高迎祥对读书人还是很重视的，“感谢高闯王对我的重视，今后我一定会竭忠尽智，倾尽全力为闯王尽心。”
　　人家都表态要给你宰相的位置了，自己还不该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对你的重视。
　　“好好好，你这个表态，我很满足，坐下吧，咱们边吃边聊。”高迎祥对马狗娃、周耀宗等人说道。
　　从车厢峡逃出来之后，高迎祥等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上安定的日子了，今天来到凤翔城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喝点酒，放松放松心情了。
　　“诸位，车厢峡一战是我农民军战斗史上最黑暗的一页，现在这一页已经揭过去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说下一步的军事计划。”
　　高迎祥对这次吃饭的总基调定下来了，那就是借着吃饭的机会商量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