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得贵重,何况我也不信佛,但带在身旁总是一个念想。”她见丽娘又要说话,赶在之前说道:“你不要再推脱。我定要塞给你,你推脱也无用。”
“奴多谢殿下。”见李碧筱态度坚决,丽娘只得接受。
“这就对了。”李碧筱笑道:“你我一见如故,一幅佛像而已,有甚要紧。”
‘并不是一见如故呢。’丽娘面上附和着笑,但心里却全然不是这么想的。她今日之所以对李碧筱心思猜测的那么准,全凭事先下的功夫,对这位公主经历的详细收集,因此才有了今日每次说话都能讨她欢心。
‘但我这点儿预备都能讨她欢心,可见旁人就连这点儿预备都没有,因她只是一个要和亲才被封为公主的宗室,人人虽然表面上奉承不已但心里并不在意。’丽娘这样想着,心下忽然有些可怜这位公主,说话也不由得略带怜惜之意。
李碧筱没察觉丽娘的这份心思,只是与她说话更加投缘,高兴之下又要赏赐东西;但她又一想丽娘身份较低,自己对她赏赐太多也不好,心道:‘待回去了与李珙说,让他升刘琦的官,或将此人调回中原。’
她正想着,忽然从身旁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而且频率极快。李碧筱侧头看去,就见到一骑从不远处飞驰而过,直奔城门。
“这是怎么了?有何要紧事吗?”李碧筱嘟囔一句。
丽娘却眉头皱了皱。这一骑飞奔而来的方向是西方,西方难道发生了甚底大事?
众人将李碧筱送到府邸,待她入府后才各自散去。丽娘坐上马车回到家,不见刘琦,派人去军营问他何时回来,又吩咐下人烧水。
过一会儿门子返回,说道:“主人说今天有事,会晚些回来。”
“不会与伴晚瞧见的那一骑有关吧?”丽娘猜测一句,也没有多说,只是前往厨房先将菜切出来,待刘琦回来后才做。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亥时初刘琦才回来。丽娘迎上去为他脱去外衣,又问道:“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晚?”
“我也不愿意。谁知道大食人抽甚底风!”刘琦叫道。
“怎回事?大食人又在做甚?”丽娘惊讶地问道。
与此同时,在李珙与李碧筱安置的府邸里,李碧筱也出言问李珙:“大食人做了甚?”
“拔汗那太子薛裕派人送信,称大食人出动兵马上万包围渴塞城,逼降他们。他父亲阿悉烂达干决意向大食人投降。他赶在投降前派人出城禀报。”
“不仅如此,碎叶镇快马急报,大食出兵攻打新城。”李珙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食人攻打新城是八月十五日的事,今日已是八月二十日,也不知新城是否还在大唐手中。”
“大食人为何会忽然出兵?”李碧筱十分不解。
“我也不知。”李珙回答:“我这样晚回来就是与众将领议论大食人为何出兵。”
‘若大食人大举进攻就好了。’李碧筱想着。
大食人大举进攻,大唐自然不会舔着脸继续和亲,她就能避免远嫁大食的命运。至于大唐被大食打败不得不和亲?李碧筱才不会相信这种情况发生,所有大唐子民,包括生活在大唐治下的番族也都不会相信。
“也不知新城现下如何了。”李珙自言自语一句,但随即用凶狠的语气说道:“无论如何,不论大食人是少许兵马试探或是大举进攻,都要集结兵马痛击他们。大唐绝不能被番邦欺辱!”
第85章 边城儿
在说话的时候,李珙并不知晓,此时新城还在大唐的控制之下,至少一部分还在。
……
……
八月十五日凌晨,寅正二刻。
虽然还有大约一刻钟阳光就要照亮这片土地,但至少现在天空还一片黑暗,只有燃烧着火盆的城头与军营明亮些。
因天尚未亮,将士们大多仍在睡觉,并未起床。但这时忽然有一间房屋的门动了一下,一个黑影从屋子里窜出来,向西面的厕所走去。等他从厕所走回来的时候,夜晚值守的士卒瞅了一眼,笑道:“张叔,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起来了?”
“被尿憋醒了,就起来尿泡尿。”被叫做张叔的人笑着回答一句。
“我说呢,张叔平日里早上都尽量晚起,今日却这么早起,原来是被尿憋醒了。昨晚上水喝多了吧。”那士卒又道。
“确实喝多了。”张叔走到他身旁,笑着说道:“昨晚上与老范他们几个玩骰子,因孟别将不许赌钱也不许吃酒,我们就定下规矩,谁输了就喝一大杯水。我输的最多,喝的水就最多。”
“哈哈,”那人笑道:“张叔,你最近可倒霉透顶了,这几天玩骰子几乎天天都输得次数最多。”
“我这是运气好。”张叔笑道:“这几天都不赌钱,输了也不输钱,等回了嗢鹿州再玩赢得可就是钱了。这几日把今年该输的次数都输出去,难道不是运气好?”
“张叔总有歪理。”那人道。张叔哈哈大笑起来。
被叫做张叔的自然是张浒,同他说话那人是今年才入伍的丹夫。六月中旬他们这支自嗢鹿州而来的军队抵达新城,要在和亲使团经过时进行护卫,又兼带路去往石国。
但封常清出于谨慎将他们调来新城的时间太早了,将士们已经在这里闲了两个月,和亲使团却还在龟兹,至少再过一个月才能抵达新城,他们又不用轮番看守城墙,十分无聊。
偏偏带兵的孟别将又死板,没事不许他们夜不归宿,更不许在军营内吃酒、赌钱。因孟别将平日里打仗勇猛在士卒中还有那么点儿威信,众人不敢反对他的命令,只能想方设法找乐子。
“张叔,小声些,大家还在睡觉呢。话说张叔你怎么不回去接着睡?”丹夫又道。
“离天亮只有不到一刻钟,再躺下也睡不着,就和你闲聊一会儿。”张浒又道:
“你也不用担心惊醒他们。都是老兵了,还能被这几声惊醒?打仗时候敌人会专门派人惊扰咱们,睡觉再轻的人在军中待两年,要不疯了,要不就睡得死沉死沉的。你不用担心惊醒他们。”
“还是小声些好。”丹夫倒不是担心惊醒他们,他只是因自己才入伍又年纪小,怕给老兵油子欺负自己的借口。
“有我在,不用怕。”张浒拍拍胸脯说道。他就是最大的老兵油子,有他在前面顶着,丹夫不必怕其他人。
“说的也是。”丹夫也笑了。
二人又闲聊几句,张浒问道:“丹夫,你今年十九了,也该娶媳妇了。可看上某一家的姑娘?”
听张浒提起这个,丹夫的脸立刻红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有,没有。”
“啥没有,”张浒笑道:“一听你这话,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说吧,是哪家姑娘?我认不认得?”
丹夫不愿说,但架不着张浒反复追问,丹夫声音极轻的说道:“是唐妩。”
“谁?唐妩?”
“是。”
“好眼光啊!”张浒笑道。虽然唐家没看上他大儿子天佑,但他也不至于对唐家有啥意见,也乐见邻居娶了唐妩,而不是被其他街道的小伙子抢走,所以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既然喜欢唐妩,你就要先下手,别让其他人抢了先。”
“这个,”丹夫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或者说,他不好意思与张浒就这件事多说。
但张浒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继续说道:“这次咱们回去后,你就得让唐妩知晓你喜欢她。若她也喜欢你那再好不过,你直接把她拐回家生米煮成熟饭,唐毅两口子就只能把女儿嫁给你。”
“即使她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只要不讨厌你,你慢慢讨好她,总有一天能把她娶回家。咱们返回嗢鹿州路过碎叶镇的时候,你应该问问卓桠唐妩喜欢啥不喜欢啥,送她喜欢的东西,这样更容易接近。……”张浒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丹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叔,我记得婶子是你从石国‘带’回来的,你也没追过姑娘,咋道理一套一套的。’他很想对着张浒说出这番话,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张叔,天佑在衙门干的挺好吧。”趁着张浒停顿的功夫,丹夫赶忙转移话题。
“还行。”说起天佑,张浒脸上露出笑容。“他一开始不怎么会办差,但幸好有刘琦的面子在,旁人不为难他,也愿意指点他,待了几个月,一些简单差事他现在能自己办了。”
“天佑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十六,虽然比你小三岁,但也该娶媳妇了,至少先定下。他要娶媳妇,和我们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倒是也成,但最好还是再给他弄一个新院子。回去后我得问问巷子里谁家愿意卖房卖地,就买过来。”
丹夫原以为张浒还会长篇大论的说个不停,可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两段话就停下了,侧头看向一旁。丹夫也看过去,这才明白张浒为何不继续说下去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有将士起来去上厕所,丹夫也到了换班休息的时候,怎好多说。
“记得回去后告诉唐妩你喜欢她。我也得记得回去后给天佑买房买院子。”张浒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