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盘有些瘦削,剑字眉紧蹙的陈胜,看都没看一眼说话的吴广,依旧盯着外边的雨帘,面无表情,默然不语。
陈胜字涉,祖籍阳城县,自幼家贫,无计谋生,不得已受雇为他人耕田为佣。
陈胜虽寄人篱下,每日田间劳作,志向却与众不同。
这一日,陈胜在田里耕作,时近中午,正值午休,便放下犁耙,坐在田边树下,与伙伴们闲聊。
陈胜道:“伙计们,若我有朝一日得志,享受荣华富贵,绝不会忘记你们,到时候一起去享乐。”
众佣夫们不觉大笑道:“你现在只是个佣耕,与我们一样贫贱,怎么可能富贵呢?”
陈胜长叹道:“唉,怪我,燕雀怎知鸿鹄志啊!”说着,又叹了数声。直忙到红日西沉,才下垄收犁,牵牛归家。
半个月前,有诏颁到阳城,要官府组织兵役人员,遣发闾左贫民,出戍渔阳。
按照秦帝国的居住习惯,居住地按照富者在右,贫弱在左的布局排列。
贫民没有钱冲抵,不能免役,所以官府有征徭,只能亲自服役。
阳城县内,由地方官吏奉诏调发,共征得闾左贫民九百余人,编作戍卒,择日向渔阳进发。
在这九百人内,陈胜也被征调在内。
地方官吏按名查验,见陈胜识得文字,又身材长大,气宇轩昂,便指定他为正屯长。
正好有一阳夏人吴广,也识得文字,身材粗狂,被指定为副屯长,由二人统领大众,同往渔阳。
到了出发之日,两人到官府领了路上费用,在预定期限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承诺在规定时间内到达。
陈、吴两人当然应命,在地方官指派的两员将尉的监督下,带领这九百余人上了大路,径往渔阳而来。
见陈胜不说话,吴广急了:
“陈兄,你是这支队伍的头,雨再这样下下去,咱们无论如何,也赶不到渔阳了。”
陈胜这才将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看着吴广:“雨还在下,我有什么办法?”
吴广一听急了:“你说你没有办法?你没有办法失期是要杀头的,你想看着我们大家伙,都被杀头么?”
陈胜扭头看了一眼身前身后的伙伴们,大声说道:
“按照《秦律》失期当斩,这是大秦的法律,你难道让我修改《秦律》不成。”
吴广也大声说道:“可我上有老下有小,去年我家里刚盖了三间大瓦房,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却因为下雨失期,死在这里,我,我......”
吴广气得说不下去了。
这时,旁边有人喊了一声道:“不如我们逃跑吧?”
陈胜严厉地看了一眼那人道:“逃跑?往哪儿跑?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到时被抓回来还不一样是死。”
“关键是,我们一旦跑出去,一个甲丁就能把我们一个个绑了,那时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吴广说:“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这九百人就坐以待毙吗?”
众人也说道:“是啊,难道我们就坐等着杀头不成?”
“就是,反正都是一死,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横竖都是死,就是牲口,死前还得扑楞扑楞呢。”
一时间,群情激愤,喧哗一片。
吴广一见,火候差不多了,冲陈胜使了个眼色。
陈胜这才说道:“伙计们,伙计们,大家先别着急,事已至此,办法总比困难多,容我们商量计议一下,看看这雨势再定。”
大家齐声道:“陈屯长和吴屯长,大家一向信得过你们两位,快点给大伙拿个主意吧。”
陈胜还要说话,门口放哨的弟兄突然传来一声:“嘘,监军的都尉过来了。”
大家一听,立马恢复了原状,坐在地上,望天。
第196章 采购途中的密谋
时间再回到两天前的早上。
天,浓云密布,雨,下个不停。
陈胜和吴广,身披蓑衣,戴着斗笠,一辆独轮的木轮车在两个人之间,一个后面推、一个前面拉着,艰难地行进在返回驿站的乡间路上。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木轮车在泥泞中,滚动向前。
木轮车上,是今天戍卒们的伙食,刚刚从几里外的一个市集上,采购回来。
大秦的戍卒伙食是有定量标准的。
好在陈胜、吴广还不懂克扣兵饷,而押解他们的两个将尉,又没有权利染指陈、吴二人经手的伙食费,这是大秦征发戍卒制定的规定,交叉管理,避免权力寻租,借机克扣。
可见,在秦的法律框架下,各项事务都有其严谨的管理体系。
而作为屯长的陈胜、吴广,刚刚担任这些戍卒们的领队,自然也谨言慎行,不敢造次,所以,大家对陈吴二人的品行,很是认可。
每天,两人都要按照戍卒的伙食标准,将戍卒们一天的伙食所需,按标准采购回来。
连续几天的大雨,使得附近那个市集上卖食材的商户少了很多。今天,除了采购了一些米、蔬菜以外,还特意买了几十条鲤鱼。
那时候,牛羊肉,普通人是吃不到的,即使猪肉,也只有到一些节日才有供应,而普通人,最普遍改善伙食的食材就是鱼了。
在集市上选好几十条大鲤鱼,装在木轮车一侧的大竹篓里,另一侧装好米和蔬菜,两个人推着车,冒着雨往驿站行进着。
通过半个多月来的相处,原本没什么交集的陈胜、吴广两人,由互相熟悉,到相互配合,到现在,已经无话不谈,成为了莫逆。
木轮车在行进着,吴广先说话了。
“我说陈兄,咱们离开阳城虽半月有余,但距渔阳城尚有千里,照这样下去,定然误期了。”
陈胜扭头看了看四周,漫天雨雾,附近的水田处处泛着雨泡,看不见什么人,方道:
“这一路多是水乡,加上一连下了多天的雨,前面的路也大多冲毁,本想就地驻扎,待天气好转再启程。可偏偏雨又不停,按照这架势,即使天晴了,我们也赶不过去了,除非每个人都生出翅膀来。”
吴广担心地看着陈胜的背影道:“路途艰难,误期是肯定的了。我看现在这班戍卒,已经怨气冲天,开始蠢蠢欲动了。”
陈胜回过头来,侧脸道:“我也担心这一点。这九百多号人,除了我们左邻右舍的,大都不熟悉,他们也明知道失期当斩,还会跟着我们这样走下去么?”
吴广猛地停住木轮车,使劲一跺脚:
“着啊,我就是担心这个啊,万一这群戍卒闹起来,当先就是冲着我们两个过来,那时,即使我们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
陈胜也停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的搭档,说道:
“老天不给力,咱们两个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屯长,本想着一刀一枪,搏个功名,谋个富贵,谁曾想遇到这场天雨,一切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吴广说道:“要是简单的结束,倒也罢了,可现在,咱俩是被堵在灶坑里的老鼠,两头都是死路。”
“到渔阳失期是死,呆在这里,戍卒们造反也是死。”
“也许只有逃走,还有条活路,要不然,咱俩逃吧,正好手里还有点经费盘缠。”
陈胜看了看对面的搭档,鼻子里哼了一声,透出一丝无奈道:
“跑,往哪跑?到处是秦关卡,到处是官吏,到哪都要‘验’、‘传’、‘符’,试想你我两人,同在异地,我们吃饭、住店都成问题,天网恢恢,随时都会被抓,我们能跑多远呢?就是有路可逃,亦必遭官吏毒手,捕斩了事。”
“再说,咱们手里的钱,那是这九百号人的生活费用,咱们都拿走了,这些人怎么办?我们的良心可过得去?这事不能干。”
“哈哈哈哈哈......”
吴广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穿透雨雾,在田野里飘荡。
陈胜看着伙伴:“你笑什么?”
吴广收住笑,将木轮车停在一颗树下,然后回头看着陈胜道:
“果然,我没看错你,是个干大事的料,刚才那句话,实在是试探你,看你是否是个贪利之徒。”
陈胜从鼻孔里再次喷出气来,说道:“你也不用试探我,你的心,我岂能不知?”
吴广靠在车把手上,颇有兴致地看着陈胜道:“噢,那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陈胜见吴广此问,又四下环顾了一下,确认无人,才狠狠地说出两个字来:
“造反。”
“嘘”吴广赶紧伸出手指,盖在嘴边,示意陈胜轻声。
虽然这是他几天来一直琢磨的事情,虽然现在是在旷野里,眼前除了这颗树,只有他们俩,但“造反”两个字,却像炸雷一样,在耳边炸响。
吴广由于不了解陈胜的心思,一直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既然陈胜说出来了,心里禁不住一阵激动。
吴广四下看了看,才说道:
“对,造反,你敢不敢?”
陈胜看着眼前的吴广,慢条斯理地说道:
“现在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怎么反。”
“渔阳前途遥远,逾期是肯定的了,即使到了,按大秦法律我们肯定要被斩,这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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