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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 (江谨言)


  长孙冲道:“长孙府于明日在城北乐仙楼宴请太子,还望太子拨冗赴宴。”
  长孙冲是李恪门下,和李恪同席饮酒,听曲取乐都是常事了,也都是司空见惯的,李恪起初并未多想,当即应道:“这有何妨,既是子敬相邀,本宫必定前往。本宫倒是何事,若只是宴饮,子敬何需跑来一趟,遣人……”
  李恪说着,起初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但说着说着便觉出了异常,正如李恪自己所言,长孙冲与李恪相交甚笃,若只是长孙冲宴请,只需遣人送了书帖便好,何必亲自跑一趟,而且,如果李恪没有听错的话,长孙冲说的是长孙府,而不是他自己。
  长孙冲虽是长孙家嫡长,也已成婚,另开府邸,甚至也在朝中身任要职,但他还远远没有代表长孙府的资格,现在整个长孙家,能够代表长孙府的只有长孙无忌,所以明日的宴饮不是长孙冲请的,而是长孙无忌。
  为父邀宴,这也难怪长孙冲会亲自登门,如此郑重了。
  李恪问道:“这是司空的意思?”
  长孙冲回道:“正是家父的意思,不知太子可否赏光。”
  近来李恪在朝中的局势看起来并不好,可以说是群起而非之了,似乎可以算是李恪入主东宫一来最难堪的处境,但偏偏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竟破天荒地主动要见李恪,这着实叫李恪有些讶异。
  但李恪细细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一些,现在朝中的局势对李恪不利也只是表象而已,其实这种表象的背后是李恪酝酿着的杀机,既是为了打压关陇门阀,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难不成是这只老狐狸嗅出了什么味道来,有了警觉吗?
  若是搁在以往,搁在旁人的身上,李恪兴许会多犹豫片刻,但这话是自长孙冲口中说出的,李恪也需要顾及长孙冲的感受。
  更何况和长孙无忌一直为难,于李恪有害而无利,使李恪和长孙无忌缓和关系也是李世民一直以来的意思。
  李恪道:“子敬有心了,子敬替我带话给司空,明日之宴,本宫必至。”
  ……
  次日,李恪已经回京,也已经见过了李世民,可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就李恪私开粮仓一事,李世民却丝毫没有下达过任何的旨意,也没有做过表态,仿佛已经遗忘了此事一样。
  李世民怜子不假,但他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私开武威仓,擅调军粮这么大的事情,李世民不可能不闻不问。就算李世民出于情有可原,不严惩李恪,总归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但李世民却偏偏没有任何的动静,宫中离奇地安静,仿佛李世民早已忘了此事一般。
  实际上李世民自然是不会忘的,就算李世民忘了,朝中也还有这般多的大臣和御史台,唯一的可能就是李世民认定李恪无过,此事就此作罢了。
  李泰嗅到了其中有些反常的味道,心中越发地不安,当即便命人前去查察此事。
  长安城,胜业坊,魏王府。
  “臣秦昆拜见殿下。”兵部侍郎秦昆站在魏王府的偏厅中,对李泰俯身拜道。
  李泰看着秦昆站在跟前,甚至没有太多客套的心思,直接便问道:“本王几日前命你查的事情查地如何了?”
  秦昆回道:“兵部的主事刚传回的消息回京,武威仓粮颗粒未动,原来太子从头到尾都不曾动过武威仓的仓粮。”
  李泰闻言,眉头紧皱,接着问道:“是颗粒未少还是颗粒未动?”
  这两个字虽然只一字之差,但确实天壤之别,如果只是未少,可能是李恪挪用军粮后又及时补上,这仍旧难掩其过,但如果是李恪从来没有动过仓粮,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泰的意思秦昆自然清楚,秦昆面色难看地回道:“分毫未动,连去岁查粮时的封条都在,绝不可能动过。”
  秦昆的话入耳,李泰仿佛一颗心一下子直接坠落了深渊,李泰知道秦昆的话意味着什么,如果李恪并不曾挪用过武威仓的军粮的话,那这整件事情就都成了李恪下的一盘棋了,他李泰,还有关陇门阀都被李恪给设计了。
  李泰想着,便越发地觉得自己可笑,可笑自己还当着李世民的面,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原来自己在李恪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秦昆看着李泰面色铁青的模样,问道:“殿下,眼下咱们该当如何?”
  李泰苦笑了一声,回道:“你以为眼下的情况本王还有的选吗?”
  所为私开武威仓,从头到尾都是李恪的局,李恪做这个局的原意是为了对付关陇门阀,只可惜李泰太自己太过心急,自己搅和了进来,和关陇门阀一起跳进了李恪的圈套之中。
  一时间李泰也明白了为何当日在朝堂之上长孙无忌会帮着李恪说话了,恐怕就在那个时候,长孙无忌对李恪的意图已经有所察觉了。
  

第662章 长孙设宴
  在长安城,如果说撷玉楼是青楼翘楚的话,那乐仙楼就是长安酒楼之冠。
  撷玉楼中多风流浪子,官宦子弟,而乐仙楼则凭借着清雅的环境、绝好的地段还有大厨一手不错的菜色,揽来了长安许多高官权贵为客,络绎不绝。
  乐仙楼,二楼最靠里的雅间,寻常人都进不得的地方,也正是长孙无忌宴请李恪的所在。
  “臣长孙无忌拜见太子。”长孙无忌做东,先李恪一步而到,当李恪和长孙冲一同进了雅间,长孙无忌起身拜道。
  长孙无忌见礼,李恪连忙上前,扶起了长孙无忌,而后拱手还礼道:“司空乃是本宫尊长,何必多礼。”
  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兄长,而李恪又是长孙皇后认下的嫡子,李恪所言并无不妥,长孙无忌这个礼,李恪还真不好生受着。
  长孙无忌起身,引李恪到主位落座,而长孙无忌、长孙冲和长孙濬三人则分别分列而坐,坐在李恪的身侧。
  长孙无忌道:“长孙府今日宴请太子,太子能来实乃臣之荣幸。”
  李恪笑道:“长孙司空能宴请本宫,才是本宫难得之幸,本宫岂能不至。”
  李恪的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倒也不尽是虚言,毕竟长孙无忌以往和李恪不和,长孙无忌的饭,李恪可还是吃得第一顿,对李恪而言确也难得地很。
  长孙无忌闻言,笑道:“怕只怕今日之宴太过雅淡,未必能和太子的胃口。”
  乐仙楼是没有青楼的清倌人,而李恪风流之名盛冠长安,在旁人看来,没有美人陪侍的宴饮,恐怕未必能和李恪的胃口。
  李恪轻笑了一声道:“今时不比往日了,以往本宫为亲王,行事自然百无禁忌,但如今既为储君,为国人之表率,行事自然拘谨些地好,还是雅淡些地好。”
  李恪和长孙无忌还在寒暄着,一旁坐着的长孙冲倒是先拿起了桌边的酒壶,亲自为李恪和长孙无忌两人满上了酒。
  待长孙冲将酒满上后,长孙无忌当先端起酒杯,对李恪道:“太子往酒泉祭祖,又西巡凉州,为国辛劳了,臣这一杯酒虽然来地晚了些,但也就当是为太子接风了。”
  李恪见状,也端起手中的酒杯,对长孙无忌道:“司空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说完,李恪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待一杯酒后,李恪又自己满斟了一杯,对长孙无忌道:“既然司空如此客气,那本宫也借花献佛,这一杯,就当是本宫谢司空在朝中手下留情,回护之恩了。”
  几日前,在满朝上下都在弹劾李恪的时候,长孙无忌却能一眼不发,最后也算是出言帮李恪渡了过去,对李恪也算是有所助益。
  长孙无忌闻言,笑道:“哈哈,太子客气,臣自保而已,可不敢言于太子之恩呐。”
  其实到此时为至,李恪虽然对长孙无忌的意图有所揣测,但长孙无忌自己还没有丝毫的表露,李恪自然也不会急着透底,短了城府。
  李恪放下酒杯,笑道:“司空所言,本宫可就不明了,不知司空大人何为自保?”
  长孙无忌也笑道:“臣虽然老了,但眼睛看得还是比别人透亮些,看得清楚些的。长安大潮将至,唯有朝中那些挑梁小丑还如跃鱼般上下欢腾,在臣看来不过寻死罢了。”
  长孙无忌口中的大潮自然就是李世民和李恪有意打压关陇门阀之事,而那些上下欢腾,不知死期将至的跃鱼便是朝中那些弹劾着李恪的关陇门阀。
  李恪知道长孙无忌言下之意,可也不直接点破,而是顺着长孙无忌的话道:“既然大潮将至,正是鱼获最丰之时,司空何不也下场一试呢?”
  长孙无忌道:“渔与鱼不过半字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一为刀斧,一为牛羊,岂能一概而论,臣连自己是渔还是鱼都不清楚,怎敢轻试。”
  渔者,渔猎之用,为器;而鱼者,待捕之物,为食。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李世民和李恪先下手为强,便是渔,而关陇门阀则是鱼,长孙无忌是皇帝心腹不假,但他同样是关陇军事门阀中的权贵者,他的身份介于两者之间,便极为尴尬了。
  李恪道:“一字之差,便是一念之间,是渔还是鱼,不过看司空的意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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