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鞑子派人招抚郑氏,许封他福建王呢。”
“鞑子封他福建王,他敢接吗?”说话的是南榜状元李萼辉,他家乡正是福建,他之前拜在苏观生的门下。
而苏观生如今是翰林院学士,也算较得皇帝信任大臣。
李萼辉对家乡的郑芝龙不满,主要还是郑芝龙虽是福建人,但海贼出身,多年来并没有少给福建带来劫掠,甚至近年郑氏在福建行事越发嚣张,把福建当成郑氏私人领地,与福建地方士绅、宗族等多有冲突。
这些人刚进翰林,都还是学习阶段,连一些简单的文字处理工作都接不到,也就是管管档案,平时也确实非常无聊。
“郑芝龙若是真的对朝廷忠心耿耿,那他就应当主动让兄弟把福建总督、提督、总兵等职交出来,甚至把福建水陆兵马,都交由朝廷整编,而不是仍然捏在手里,甚至还把持垄断着东南海上贸易。”
“郑氏,不过是贼性难改,北上也只是受迫于形势,可仍存观望也。”
几人在那里指点江山,对郑芝龙不屑一顾,觉得这人终究只是个海贼,鼠目寸光,趁形势发家,但也仅此而已。
反正这些人个个都认为自己将来肯定是能做到尚书甚至阁老的,此时以阁老的那种姿态评价郑芝龙,十分不屑。
状元郎李萼辉甚至当众直言,料定郑氏将来下场绝不会好,理由嘛很简单,当今天子是个神武能君,肯定是容不下这等想割据的家伙的。
若是弘光那样的还没办法,只能妥协安抚,可碰到当今天子这样的,早晚定要收拾郑氏。偏偏郑氏还眼皮子浅,以为自己有实力,送点钱粮船只火炮,带点人入朝,皇帝就会感激?
那不过反而是更加速他的灭亡而已。
现在如果能痛快的臣服,把该交出来的地盘、兵权、钱财交出来,皇帝或许还是会给郑家一个好结果,比如让郑家在台湾岛建藩镇守,只要对朝廷不再有威胁,也就安全了。
几位翰林虽然心高气傲,但都不约而同的对当今天子非常尊崇甚至是崇拜了。
他们平时谁也不服,但对于当今天子那是一百个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虽然当今天子过份强势,但有本事的皇帝强势,跟没本事的皇帝还想强势,可就是两回事了。
如崇祯那样虽然强势硬气,但治理天下越治越乱,这臣子们也是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屑的,反对的也就更厉害了。
而朱以海这样的皇帝,行事用人等完全不遵旧例,可偏偏能力强悍,短短一年间,挽救了明朝的大溃败,稳住了江南半壁天下,甚至还能一次次的痛揍鞑虏。
就这本事,无不让百官惊叹,而那些年轻气盛的士子们,更是直接被皇帝的这魅力给征服了。
年轻人就喜欢崇拜这种强者,越强的他们越会跪着唱征服。
“要我说,陛下就不该对郑氏这般优厚,这种海贼出身的武夫,就得对他强势,难道他们还敢反不成?趁现在形势好,就得把福建完全收回来,把海贸也收上来,如此江浙为根本,福建这个后方安稳的话,也就根本无忧。若再能得到东南海上贸易财富,又能解决养兵作战的不少军费。
稳定福建后,还能以此打通联接岭南两广,并西接江西。”
“现在这样过于优抚,养虎为患也。”
郑氏虽然实力很强,但其实不管是崇祯朝还是弘光朝,又或如今的绍天朝,朝中没几个真瞧的起他们的,这种就是大家眼里的乡巴佬暴发户而已。
若是不朱成功入朝后表现很好,为郑氏争取了一点人缘,郑家评价还更差。
本质上来说,朝廷的这些人敢这样瞧不起郑氏,说到底还是因为朱以海这位天子强势,连连大败建虏,稳定了江南半壁江山,手里还握有十来万能战御营,有这雄厚底气本钱在,他们自然也就一个个的抖起来了。
一句话,大明虽然现在还仅剩下半座江山,但大明天子有不依靠郑氏的本钱实力在,甚至有迅速平定湖南叛乱的先例在,使的他们有勇气底气敢对郑氏磨刀霍霍。
甚至再说句不好听的,郑氏虽在东南实力很强,甚至成了福建的土皇帝,但郑氏发家的时间不算长,他跟庙堂上的这些君子们,没太大利益捆绑,甚至现在郑氏还影响甚至隐隐威胁到当前的大好形势,自然也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攻击目标了。
连几个年轻新翰林都是这种观点,可知此时朝堂上对郑氏又是何等态度,也由此可知,为何郑氏在清廷派使者封他福建王后,反而不敢再多逗留,急急的北上南京,甚至又增调了许多银子粮食器械等来了。
说到底,郑芝龙其实也是怕了,鞑子封他为福建王,反而说明了绍天帝朱以海现在真的强势的一批,连北京的鞑子都已经怕到不行,而这般大力的拉拢他了。
郑芝龙纵横半生,这辈子最强的本事是看风。
风向不对,自然得立即转舵!
第410章 陛下,该翻牌子了
夜幕笼罩的武英殿中,皇帝仍在埋头批阅奏章。
“陛下,”
敬事房太监郭进忠进来,小声的唤道,他亲自送来了绿豆百合粥和几样小菜。
朱以海抬头,伸了个懒腰,感觉眼睛有些酸涩,虽然宫中灯火明亮,但终究比不得电路灯光,晚上读书写字还是比较累眼睛。
郭进忠给皇帝递上粥,又端来一个银盘,里面摆着几张名牌。
“还让不让人吃点东西了?”朱以海看到后不由的皱眉。
“陛下,您已经半个月没有临幸过后宫了,圣人日理万机,操劳国事,可也得为大明延绵子嗣啊。”郭进忠小心劝说着,皇帝后宫总共十人,如今有七个还怀有身孕,虽然大黄嫔即将生产,但毕竟还没生,大明天子如今仅有一女,这事情可以说宫里宫外都在为皇帝着急。
尤其是负责皇帝卧房之事的敬事房太监,他就是直接管这个的,皇帝跟谁睡,睡的时候是哪月哪天甚至哪个时辰,具体详情他都是要一一记录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可就是郭进忠,皇帝连个皇子都没有,他当然有很大失职。
朱以海看着银盘里的这些名牌,有些头痛。
就三张牌子,其它七位有孕的嫔妃是没法侍寝的。
这种牌子朱以海倒不陌生,一根长条木牌,牌头饰绿色,俗称绿头牌,皇帝选嫔妃侍寝,便翻谁的绿头名牌。
当然,这玩意其实一开始并不是用来选嫔妃临幸的,起码在明朝不是。
从晚明起,凡进见皇帝者,皆用粉牌书姓名、履历,其中王公大臣牌头饰红色,其余饰绿色。
其次,凡遇紧急事务或事涉琐细,由六部章奏者,即用绿头木牌。
牌子本身其实就是相当于名片。
皇帝临幸皇宫翻绿头牌,其实不过是沿用外朝那套而已。
朱以海登基以来,改了不少规矩,比如给官员们授鱼袋鱼符,这玩意是仿唐制,不仅是装饰,鱼袋颜色跟官服一样是表示品级的。
而鱼符,则是通行证,尤其是入宫,必须检查鱼符,宫门守卫还有一本专门的符籍,鱼符也是官员一半在身,宫中保存一半。
“朕今日没兴趣!”
郭进忠道,“奴婢可以让人去园子里割点鹿血来和酒,饮了能壮筋骨助兴致!”
朱以海听了不由的笑了,“朕三十岁不到,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岂需要鹿血?朕只是没那空闲和兴致而已,时局如此,哪能常沉迷于后宫娱乐之中。”
“陛下,可您也要注意保重龙体,天天这样操劳,身体哪受的消,也要适当的休息。你都好多天没过乾清门了,嫔妃们可都想着您。”
“好了,退下吧。”
朱以海不想扯太多这些,这些天他操持着北伐之事,哪有那些闲情逸致,他当然也知道宫里宫外都盯着皇帝,尤其是宫里的女人们,更是巴不得能够夜夜承幸,特别是那三个还没怀孕的,更是恨不得马上也能承恩怀上。
郭进忠无奈,还是硬着头皮进言,“奴婢听说平国公已经进了长江,马上就要入朝了。”
朱以海抬头,“嗯?”
皇帝一声嗯,意味着不满,表示他这个敬事房太监管的太宽了,这事司礼监太监才有权干涉,你一敬事房太监敢在皇帝面前提一位国公?
是何意思?
要知道,内宫之人是最忌与外臣往来的,更别说郑芝龙这种割据一方的外藩。
“奴婢无他意,是听说平国公有几个女儿,其中其侧室颜室所生女已到婚配年龄,所以请问陛下可否有意纳入宫中?”
朱以海望着郭进忠的目光变的冰冷起来。
他犯忌了,犯大忌。
就凭这句话,就可以处死他。
“郭进忠,你也是鲁王府的老人了,跟着朕从兖州一路南下的,所以朕也对你很看重,让你管敬事房。”
“你管好你的差事便好,有些事情不要逾越。”
郭进忠大惧,赶紧道,“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也是听说这平国公势力大,所以才想着出此下策,纳其女入宫,好招抚他为陛下所用,绝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