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如现在湖南和四川的全面整顿后,督师、经略、巡抚们才能开始真正提督军务兼理粮饷。
这是中央和地方军头们的博弈。
先前朱以海这个天子打出赫赫威名,东南战果辉煌,自然其它军头们也比较收敛听话,可也仍然还会有曾英、王光恩等最终掀桌子的情况。
如今朱以海的态度,就是不妥协。
继续整编。
朱以海取出地图来,手指在荆江上游划圈。
“这样,李赤心的忠贞营,与原忠义营残部袁宗第、郝摇旗、刘体纯等几部重新整编一下,恢复忠义镇番号。
以李赤心为忠贞镇提督,其部编设十营,五千战兵,驻划荆江南岸的施州、永顺、保靖、辰州、靖州这片地区。
而御营湖广行营由朱胜利提督,八千战兵驻岳州、常德二地以及荆州江南地。”
“由高必正提督新忠义镇,驻荆州江北地区,以及郧阳府的汉水以南地区,和汉中府的东面兴安等地。”
“湖广督师朱大典率五千阁标驻长沙,堵胤锡加湖广总督兼湖广巡抚,驻衡州,督标三千。”
“宝庆府归朱大典阁标驻防,永州府、郴州归堵胤锡都督标驻防。”
朱以海直接把现在湖广境内,还在明军手里控制的地盘,给划分了。
分成了忠贞、忠义,和督师阁标,总督督标四路人马驻防,再加上不受地方节制的御营行营,其下各设总兵副将参将等,全都要求整编成五百战兵一营。
不许超编,不许私任武将,粮饷统一由督师、总督、巡抚负责筹备、调拔。
湖广总共给了两万六千战兵兵额。
非作战情况,各守防区,不得越界。
平时各自管好自己的兵,若要跨区域做战,则由总督、督师统一调度,御营协同配合。
四川那边,则完全按文安之的整编施行,朝廷不做改动。
因为郧阳叛乱,加上贵州此前也已另设总督巡抚,所以这次朱以海干脆把郧阳巡抚和偏沅巡抚都废除了,湖广也暂时只设一个湖广巡抚,由总督兼任,三个巡抚裁了两个。
总体来说,沅江以西的湘西偏远地区,划给了原顺营的忠贞镇驻防镇守,让他们去盯着那些湘西土司们。
而沅江以东到湘江西岸地区,则基本上划归了督师朱大典直辖,湘江以东和上游的几府,则都给总督兼巡抚的堵胤锡。
北面的沅江以北,洞庭湖以西,荆江以南这片地区,施州以东这片地区,则留给御营湖广行营。
荆江北岸则同样是顺营出身,原忠义镇没叛乱的几部恢复番号出镇。
从安排上,最精华的地区,是御营和经标控制着,然后是督标,偏远落后的湘西地区和荆山以西地区则都划给原顺营的忠贞、忠义了。
几方势力相互掣肘,互相监督。
朱以海没直接把顺营诸部打乱,分到朱大典他们麾下去,也是考虑到王光恩刚反了,四川也闹了哗变,万一再把顺营搞的误会闹起来,也是麻烦。
所以这次再次划分地盘,划清楚一些,给顺营两个镇番号,地盘也划大了不少,表明对顺营的信任。
李赤心和高一功都是提督,而郝永忠、刘体纯这些也都授副提督衔,两镇各十营战兵,每镇设两协四标,协设副将,标设参将,营设游击,都给他高标配置。
袁宗第原也是忠义镇的,之前出任偏沅提督,现在偏沅巡抚也裁撤了,所以朱以海授他湖广提督,仍领他麾下三千,暂时仍在四川听文安之调遣,等战后回湖南,驻地也留好了,常德。
“告诉朱大典,各镇把人马都落实了,实兵实饷实练,尽快安定湖南。适时的也要对湖北的鞑子发动攻势,以策应上下游两边。”
“朕对湖广方面寄以厚望,希望不要辜负朕!”
湖广五忠,到现在叛了四忠,朱大典这个督师有很大责任,朱以海留给他的信任已经不多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第470章 夜不收
大岘山。
山峦起伏,长城蜿蜒,雄关屹立,绿树成荫。
一支女真轻骑走在山间,山势越来越险,他们只能下马牵行,“想不到这山东也有长城, 我还以为只有北方有长城……”
话音未落,突然一支箭疾射而来,狠狠的射中了他的咽喉,那名鼠尾旗兵年轻的脸上充满痛苦,他捂着箭倒在地上,想说话, 可喉咙却冒着血泡漏气,话不成句。
队伍中脸上有疤的黑壮满人迅速滚到一边, “敌袭!”
更多的箭射来。
又一名旗兵中箭,疤脸趴着将受伤的旗兵腿抓住,拖到了一块大石后面,他躲在石后,开始观察情况。
这里距离大岘山岭上的穆陵关已经不远,此处快到山顶,石道狭窄,蜿蜒盘旋,车不能并轨,马不能连辔。
甚至有好几段路,连马都骑不得。
箭还在射。
不过除了那两个倒霉的家伙,小队里其余几人都已经躲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坐骑就没那好运气了,那些突袭者已经在射他们的马。
疤脸很镇定,没赶紧去救马,这个时候不可妄动。
“叔?”一名少年冲他喊。
“不要乱动。”疤脸喝令。
片刻后, 乱箭停止。
山路上,除了一具喉咙中箭倒地的尸体外, 就是十匹马, 有一匹马还在嘶叫着, 却挣扎不起来,但却没有补箭。
没有了动静。
疤脸回头瞧了下被他拉回来的那个伤兵,那个家伙胸口中了一箭,血浸染了棉甲,那家伙却咬着牙在忍着。
还没死。
他过去小心查看,这件棉甲起到了不错的防护作用,虽然伏击的箭手在很近的距离射击,可棉甲还是挡住了大部份的劲道,箭穿透甲衣,刺入胸膛,但没多深,血流了不少,但并不致命。
“你小子运气好,这胸口部位的甲是加厚了的,”疤脸冲那小伙笑了笑,“下次可要小心一些,未必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年轻伤兵咬了咬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幸好不是射在背上, 他娘的,队长,哪来的伏兵?”
疤脸也不知道,但他估计可能是明天子的御营兵。
“定是明皇的御营亲军抢占了穆陵关了。”
“他娘的,怎么比我们还快?不是说才刚打下登莱,怎么就都到穆陵关来了?”伤兵咬牙切齿的骂道。
疤脸小心的听着对面动静,却依然没有响声。
“估计也是一支哨骑,数量不多,否则早冲出来了,咱们得离开这里,回去报信。”
不知敌情,疤脸没冲动。
他开始给伤兵拔出箭,并替他紧急包扎止血。
疤脸动作粗鲁却又迅速,伤兵咬着自己的刀柄,痛的满头豆大的汗珠直冒。
不过相比起那个还躺在路中间的年轻尸体,他又幸运多了。
疤脸这边在处理着手下的伤口,旁边一块石头后,一个瘦长脸的满兵则捡起一块石头,往远处树丛中扔去。
这个动静,引来了十几支箭。
疤脸等心里有数,估计对面可能也就是一二十人。
……
此时,在他们不远处的树丛里,十二名明军提着弓、铳盯着路上。
“队头,这些鞑子好沉的住气,怎么办?”
队长温虎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虽然年轻,但却已经是名久经战阵的老兵了,他是神策镇总兵金攻玉的湖州老乡,而且还是姻亲。当然,他温家来头更大,他是崇祯权相温体仁的族人,虽然说是分枝,但湖州温氏是十分有名的。
温虎很早就学文习武,金攻玉起兵的时候,他一秀才也弃笔提枪加入,经历过几次失败,最终随金攻玉加入御营。
本来以他资历和出身,不可能现在才是个队正的。
温虎名虎,人也如猛虎,打仗的时候是非常凶猛的,不过他有个毛病,性子有些暴烈,好几次不顾军令杀俘,经常违反军令。
所以经常是刚立功升职,没多久又被连降数级。
他随金攻玉打青州府时,第一个先登上城,立下首功,结果这家伙入城后,眼睛杀红了,又杀俘了。
镇抚官本来要砍了他,还是金攻玉拼命保下,最后由营官贬为夜不收队长,成了十二人小队的队头。
可温虎也挺光棍,没有不服气,脱下营官服就去夜不收队了。
他手下这队人,十名正勇,一名火勇,加上他,全都是些刺头,凑一堆,倒是合脾气,温虎在神策镇也是出了名的刺头,大家还都服他,这次奉命过穆陵关来侦察,结果就遇上了一队鞑子。
第一箭就是温虎射的,一箭射杀一贼。
可惜这伙鞑子挺厉害,居然反应迅速,只射杀一个,射伤一个,射杀了他们的马而已。
“沉住气,等!”
温虎不急。
两边人数相当,他们现在杀一伤一占了优势,而且对方没了马。
当初他随总镇金攻玉在湖州拦截杭州张存仁八旗兵,金攻玉就是轻敌大意,结果最后湖州镇大败,死伤近半,也没能围住张存仁。
那一次的失败,对整个湖州镇来说,都是一次极大的教训,自那以后,从金攻玉到底下士兵,都变的小心谨慎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