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通过铸钱能够勉强维持,但购买木炭和采购铜锡等金属,也是一大笔开销,最终全都压在巴族头上,这不是长远之计。
朝廷要想正常运转并且壮大,就需要开辟更多的财政收入渠道。
而盐、金属和酒这些需求大消耗大的日常消费品,就是一个很直接而且非常现实的方案,毕竟这些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已经被证明过了。
因此在税收方面增加品种,然后由朝廷再次通过一定渠道发售分配,不光会加快钱币的流通速度,也同样会将多余的财富收集起来重新分配利用。
至于喝醉了闹事或者出车祸……
这种事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毕竟都是自找的。
国家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吃完玩乐本是人类的天性,阻挡不了,这种事随着社会的发展,财富的增加,需求的增长,迟早会出现,并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自从禁军筹建之后,其实徐晨一直都在为财政收入薅头发。
虽然这一路游山玩水回巴族看似轻松,但他在不断观察各部落发展的同时,也在积极寻找更多的财政收入渠道。
在黄金河采掘黄金的愿望无法实现之后,在毛公坡发现大量浆果酿酒,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生财之道,多少能够解决一些财政短缺的问题。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徐晨就扛着儿子子龙,带着木牙族和小女巫等一大群人在毛公坡采摘野果,饱食游玩的同时,也教木牙族酿造了十多坛果酒。
不过木牙族干净的大中型陶罐不多,徐晨只能等到回巴族之后,安排人送来大量新的陶罐之后再扩大规模采果酿造。
这种简单原始的酿酒技术并不深奥,过几年肯定会传播出去,各部落都会自己开始酿酒。
但酒的销售对象并非这些普通的山野部落,而是面对王城附近的那些定居部落。
毕竟王城附近都是河滩,一望无际只有农田和荒地,没有什么野果可以酿酒,当地人的收入渠道相对来说也比较多,已经开始具有一定的消费能力,酒算是一种相对高层次的奢侈消费品,在军官猎人群体具有一定的市场,而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市场会逐渐扩大,最终酒也会变成一种日常级别的消费品,以后带给朝廷的收入也会更多。
在木牙族简单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徐晨带队继续骑马乘车往乌族而去。
本来时间还早,他还打算在乌族停留半天,好好视察一下铜矿的采掘冶炼情况,但却听到母巴病重的消息,于是就只短暂停留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匆匆往回赶。
母巴在故母节婚配祭祀大会之后就病倒了。
病情还比较严重,不过母巴知道徐晨很快就会回来,因此没有让人前去王城通知他。
到眼下,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
这几天,乌族的小女巫每隔一天就会去巴族探望一次,为母巴举行驱邪巫祝仪式的同时,还按照徐晨留下的一些简单的药方和药材熬制了一些汤药,但母巴的病情却并未见好,反而越发沉重起来。
徐晨快马加鞭带着一群人赶回巴族,当在新建的大院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母巴的时候,心一下就紧了起来。
不过月余未见,母巴就像突然苍老了一大截。
原先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样子已经完全脱形,苍老的脸颊消瘦干瘪,双眼深陷嘴唇干枯,整个人气若游丝几乎感觉不到呼吸,就算是三十余度的高温,但仍旧盖着厚厚的兽皮被褥。
整个巴族一片凄楚。
先到达的有穷族和皮族两群人也不例外,面对巴族大院的消失,面对突然新建的这三栋两层楼的宽敞明亮的豪华宅院都没有太多观察赞叹的兴趣,都沉浸在哀伤之中。
这些年,各部落每年春秋两季来巴族数次,母巴带着巴族人对他们招待周全,各种好吃好喝的热情供奉,就算是住的房间,每天都还亲自带人收拾整理,临走的时候,更是还要送上各种麻布陶器鸭蛋鱼肉腌菜等最好的礼物。
母巴比他们这些巫的年龄都要大,不光在巴族算是最长寿的长者,在整个巴国九大族群当中,也找不到几个比她更加年长的人。
但母巴却从未以长者自居,而是每天辛勤忙碌,带着族人仔细照顾好所有前来参加聚会的部落。
她是一个严格而睿智长者,也是慈祥而和蔼的族长。
巴族男女老少,每天都在她的照顾和关爱下生活,所有来过的部落,也都尊重和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但眼下,这个老人似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再不复往日的健康和矍铄。
“晨嘎,母巴天天都在念着你们,昨天有穷巫来的时候,她还以为你们也一起回来了,一直不肯睡觉,等到天黑,今天一直都没醒来过……”
一贯大嗓门的阿母紧紧拽住徐晨的手,流着眼泪低声哭泣。
“母巴嘎嘎,我们回来了,你睁眼啊……”
叶趴在床前,紧紧的握住母巴干枯的大手哭泣呼唤。
徐晨双眼泛红满腹酸痛。
虽然他不是医生,但也看得出来母巴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这和医疗条件无关,而是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叶的哭泣并没有唤醒陷入昏迷沉睡的母巴,反而引起了房间内外更多的哽咽和哭泣声。
“巫王陛下,我想为母巴举行一场祈福,希望神灵能够保佑母巴尽快好起来!”小女巫同样眼圈发红满脸凄楚的小声说。
“好!”
徐晨虽然明知这种巫祝毫无用处,但也不想拂了小女巫的感情,而且可以安慰和安抚族人。
于是很快,小女巫召集拱火族、五鬼族、皮族、有穷族和刺叉族等大小女巫,就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举起权杖开始在母巴的病床前面吟唱起古老的巫祝歌谣。
第604章 无法实现的愿望
房间内外呜咽和哭泣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慢慢只能听到宛转悠扬还带着一丝哽咽的歌声。
徐晨坐在床边,握着母巴另一只干枯的大手。
这些年,巴族人一直都把徐晨当做主心骨,但实则在徐晨心中,母巴才是巴族的主心骨。
只要有母巴在,整个巴族就拥有极大的向心力,所有人都能拧成一股绳。
徐晨要做的所有事情,母巴虽然不懂,但却会默默的安排族人一丝不苟的完成。
徐晨说要下山建窑,母巴便毫不犹豫的支持。
徐晨说要下山建房子,母巴就带着所有女人每天辛苦采集食物。
徐晨说要耕田种地,母巴就带着所有人认真帮忙。
修路挖渠,耕种畜牧,造车造船,只要是徐晨想要做的事,无论难或者不难,无论徐晨在或者不在,她都会认真安排完成。
就算是当初徐晨要把外族女人收入部落这种完全违背传统的行为,她也没有丝毫的反对和抵触。
她就是徐晨最坚强的后盾,让徐晨可以毫无顾虑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巴族。
正是在她的睿智和严格的管理和带领下,巴族才能够一步一个脚印,每年发生着巨大的改变,最终几年时间便从一个住山洞穿皮草茹毛饮血的原始野蛮部落,发展成为眼下一个已经完全具备农耕文明气息的新部落。
在徐晨眼中,母巴是简单而纯粹的家长,她虽然见识不多,但却知道自己肩负着伟大的责任,她没有聪慧的大脑,却极具高瞻远瞩的目光,她虽然对族人有时候非常严苛,斥责打骂做的不好的家人,但却又对每个人关心爱护,一视同仁。
甚至有时候,在徐晨眼中她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会因为一些小事感觉到伤心和委屈,但只要安慰几句,有马上又会喜笑颜开充满快乐。
每个巴族女人和孩子身上,都流淌着她的血脉亲情,倾注着她一生无怨无悔的操劳和爱护。
八年时间这样倏忽而过,不知不觉间,就连徐晨都没察觉到,母巴其实已经老了,很老了,老到已经让她无法继续为这个部落,为她的族人辛苦和操劳。
如今母巴的年纪,或许比两年前去世的拱火族大巫还要大一些。
眼下,她就躺在这栋新修的大院和宽敞的房屋之中,但却再也无法继续享受更加安宁幸福的生活。
被推倒的巴族大院,或许就是她心中最后的归宿,而这栋新的宅院,却成了她操劳的终点。
这八年,得益于充足的衣食和安稳的生活,巴族没有一个人因为饥饿和疾病去世。
母巴是第一个。
作为一个族长,她已经做到了她该做的极致,也承担了她应该承担的一切,也付出了她的一生。
看着眼前母巴形容枯藁的样子,徐晨犹自清晰记得当初自己穿越之后看到母巴的情形。
穿着皮草,赤裸着上身,花白脏乱的头发上,插着几根凋零的羽毛,手里拿着一根黝黑的木棍,就像传说中的原始野人巫婆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分不清楚真假。
那时的母巴虽然已经苍老,但却带着一股自然纯真的野性,精力依旧十分旺盛。
当初住在山洞的时候,母巴每天安排猎人出去狩猎,安排人制作工具,安排人照顾孩子,带领女人下山采集,然后如同一个威严的家长,指挥和管理着部落的每个人,都按照她的意图日复一日的寻找食物,让整个部落能够在这蛮荒之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