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老鳏夫死了就直接要化青尸,杨下元的儿子也那么可怕,李德贤绝对不会弱到哪儿去。
思绪间,我还是不放心,用力去推棺盖。
我妈搭了把手,棺盖又被打开。
李德贤蜷缩在棺材尾巴最角落的位置瑟瑟发抖。
他满脸的血肉模糊,身上也满是血污,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眼中却全是恐惧。
我松了一大口气,也就在这时,忽而吱吱声进入耳中。
灭掉的灯光,竟然又亮了……
院子里头也再一次挥洒进月光。
没亮起来的只有香烛和冥纸盆。
我惊愕之余,却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
陈瞎子用雷击木哭丧棒撑地,脚步略有蹒跚的走到堂屋里头,灰白色的眼珠子正对着棺材的方向,说了句:“十六,不要高看了李德贤。”
“凭他的本事,如果他今天真的死在这里,我们没有提前准备,肯定要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可能把命留下。”
“可他如此贪生怕死,毫无骨血气魄可言,又怎么敢自尽?”
“他这种人,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能活下去,绝对不会丢掉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
李德贤眼神便更为闪躲,其中的怨毒却隐藏不掉。
陈瞎子这三言两语,完全将李德贤的性子点明,我心头的那块大石放下来,自己也想的更清楚了。
先前李德贤落败之后,马上就想着用钱和宝物换命,陈瞎子的话太有道理。
“青尸魂飞魄散,会引动月华阴气的变化?对吧陈叔?”思绪清明之后,我也询问陈瞎子。
陈瞎子嗯了一声,平静回答:“青尸被破,阴月失辉。灯灭实属正常。”
“你需要休息,让诗诗来处理善后吧。”
我妈的手忽而摸到我的脸颊上,也打断了我和陈瞎子的话。
她声音柔和,却透着一股担忧。
的确,我身上的疲惫已经完全抑制不住,现在完全是凭借着意识强撑着行动,稍微松懈一下,都会倒下。
我冲我妈点点头,摸出来手机,拨通了徐诗雨的电话。
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我实在是站不住了,走到门槛的位置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陈瞎子也没比我好多少,他坐在我旁边,必须得用哭丧棒撑住才能坐直,他腰身还在微微发抖,分明是之前的伤势,伤及了腰骨。
眼皮上下开始打架,我咬了咬舌头,才勉强清醒。
院子里头更是狼藉,那两具被杀术灭了的羽化尸,已经成为了两具白骨。
李老关生死不知,地上蔓延出去很多血迹,狰狞可怕。
至于小囡,她也彻底成了白骨。
狼獒的身体仿佛也大了一圈,它身上的毛发略有发亮,黑中泛青,月光映射下,又隐隐有几分暗红,威慑力十足!
它走到了我和陈瞎子的面前,静静的趴下,至于它双腿的伤势,则是完全隐没在了皮毛之下,根本看不见分毫了。
刺耳的警笛从屋外传来。
当头走进来的就是徐诗雨,她身后还跟着一干便衣,我放松了很多。
勉强余光看了一眼我妈,我才发现,她早就走了,棺材旁边空空荡荡。
“十六,陈叔,你们没事吧!”徐诗雨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担忧,她疾步朝着我们走来。
我眼皮一沉,浑身更为疲惫,终于撑到了临界点,朝着前方倒下。
狼獒躺着的位置还刚好就在我身前,我一头栽进了它身上,最后只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眼前一黑。
黑暗完全笼罩了一切。
意识一直在清醒和混沌之间游走,我好似能听到耳边有嘈杂的说话声,一会儿又变成极度的安静。
时不时的有人在我身上摸索,按压,我想睁开眼睛,却控制不了身体。
最后索性放弃了,让自己放空休息。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鼻翼间开始闻到熟悉而又刺鼻的药水味。
我勉强睁开眼睛,入目的则是洁白的墙壁,光线虽说不上晦暗,但是并不刺眼。
果然,这里是医院。
扭头左右看了看,我才发现这病房里头只有我一个躺着的。
两边的床空空如也。
在我床头的右侧,徐诗雨头枕在胳膊上,她侧脸都被压出来了不少痕迹,睡着了。
明显能看到,她眉心有一小处郁结,形成了一个川字。
即便是睡着了,都不安心?
除此之外,她脸上的疲惫更多。
我怔怔的看着徐诗雨侧脸,看了许久许久。
徐诗雨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她睁开了眼睛,略有迷蒙的抬起头。
我和她对视。
我的视线没有游离。
徐诗雨的眼中,迸发出来的是惊喜。
甚至于,还有几分水雾?
“你总算醒了!”徐诗雨惊喜无比,还带着几分颤音。
“陈叔没事吧?你要不要去旁边床上歇会儿?”我几乎同时开口道。
其实我是很想问我昏迷了多久,她在这守了我多久,只是话到嘴边,还是脱口而出说了别的。
“陈叔没事,他腰骨受了伤,有些骨裂,和文三叔住一个病房,我不用歇,我马上叫大夫来看看你情况!”徐诗雨眼眶泛红,她起身,匆匆朝着病房外走去。
第486章 你不会骗人,对么?
几分钟之后,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进了病房,身后还跟着不少护士。
我被他们一阵摆弄,又是看瞳孔,又是听诊器听心跳。
甚至他们还推进来不少仪器,给我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徐诗雨就在旁边等着,我感觉她比我还紧张。
我约莫被他们折腾了半小时,其他的人才逐个离开病房,只剩下一个主治大夫。
他摘下听诊器,皱眉看着我。
这会儿我才有点儿不安,我身体状况很糟糕?
正打算询问,他却已经先开口了。
“二十三岁?”
我点点头。
他眉头皱的更紧,沉声说道:“身体素质很差,说你三十四五岁我都不会怀疑,你的生活习惯有很大问题。”
“好端端一个年轻人,长期熬夜,已经没有睡眠质量可言了。”
“病例上头我看了,不到半年,你胳膊就骨折过两次?”
这主治大夫,并不是当初给我治疗断臂的,可他的话却令我心头一窒。
当初引动那铁牛进入江里,拉破地下河的闸门,我给顾若琳挡了一下骨折。
之后也因为一系列事情,短暂时间手又受伤了第二次,那时候的大夫就说过我一次。
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一时间,我没有开口回答。
主治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才说道:“年轻的确是本钱,可这身体却禁不住一直无底线的折腾,你的身体机能很差,先住院一段时间,想要恢复过来,需要长期疗养。”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办法恢复完全了,有些损伤是不可逆转的。只能够保证以后不出问题。”
语罢,他也没有再说别的,和徐诗雨招了招手,明显是让徐诗雨跟他出去。
之后的几分钟,病房里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从床头摸索出来手机,我打开相机,用前置摄像头当镜子。
我脸色的确很憔悴,眼角略有几条鱼尾纹,鬓角的头发混杂了好些斑白。
虽然只是损伤了十年阳寿,模样看上去也就苍老了十岁左右,但是我身体的确很糟糕,甚至都比不上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
这并不只是阳寿损耗。
我心里头很清楚,这和我频繁使用杀术脱不开关系。
上一次灭掉王家傻子,杀术对身体也有损耗,只不过那时候我二五精气饱满,阳寿充沛,没有什么感觉。
并且当时我只用了一次杀术,灭了王家傻子一个血煞而已。
这一回是三次!
分别两具羽化尸,还加上血煞化青的小囡。
在我身体变得更糟糕的情况下,用三次杀术除掉了更强的尸,消耗可想而知……
只是我现在不晓得,损伤的除了阳寿,到底还有什么……
按照阴生九术之中的描述,使用杀术断母子煞两条命,会有天谴。
头一次王家傻子只是普通血煞,这一回小囡算是母煞,我会不会遭报应?
思索之余,我也没有后悔。
小囡命苦可怜,她已然报了仇,手上却还有其他性命。
如今又成了李德贤的工具,我心慈手软,只会让她害更多人。
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徐诗雨回了房间。
她手里头还提着个果篮,坐在一旁之后,就开始削梨子。
“大夫都说了什么?”我先开口打破了沉静。
徐诗雨停顿了一下,她没马上回答我,而是将梨子削好之后,送到了我手边。
然后才轻声道:“和他跟你说的差不多,不过和我说的更强硬一些,必须让你休息一段时间,不然可能会猝死。”
“……”我刚送到嘴边的梨子就顿了下来,脸上都是苦笑。
“我知道你身体状况成这样的原因,十年的命,搁谁身上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