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细麻抄纸夹在腰间,我也没有再做犹豫,直接走到了悬梯之前!
又看了一眼灰仙手套,我压下心头的悸动和不安,心一横,便直接攀上悬梯的梯架。
我注意到,在缝隙之中的确有尸头菇的踪迹。
近距离接触这剧毒之物,额头上还是冒了汗,我只能够将希望寄托在灰仙手套上,保护好我这双手。
悬梯的材质很厚重,我认不出来这木质属于哪一种树,可对比髻娘的身份来说,绝对不是凡物。
开始在屋内这一段距离,还算平缓。一直到出了房顶,雪风便大了很多。
风中夹杂的雪,如同刀片一般打在脸上,带来一阵阵刺痛。
我仰头看着上方,隐约看得到髻娘所在。
远看这悬梯不长,实际上从山腰到顶峰的耳处,也有不短的高度。
好在我不用爬的太高,只是出了房顶就可以看到夜空。
此刻我才发现雪已经停了,夜空很明朗,风中夹杂的只是山头的积雪。
月亮不知道藏匿在什么地方,湛蓝的夜空中繁星闪烁。
我拿出来了定罗盘,其中指针不停跳动。
定罗盘层数很多,是我见过风水盘最多的一块罗盘。
我很快找到第十八层风水盘,这一层已经快到了定罗盘外沿,其作用为定四吉五亲三奇八门九星。
通过风水盘方位对应星象,我也很快确定了这座山峰,这玄女分金大葬所对照的方位。
贪、巨、武、辅、弼这五星,竟然也是完全吻合……
我的呼吸陡然一窒,死死的握着定罗盘,再抬头看上方的髻娘,心中逐渐升起一种无力感。
难道,真的没有破解之法?
我没那么容易放弃,可现在就是太了解宅经,我就知道这玄女分金大葬多难,方位之上的毫无破绽,真让我找不到破局点……
若是破不了局,那最后的结果就只能逃了……
阴先生还必定如骨附髓的来找我,以后也终日不得安宁。
心头的压抑一瞬间就变得极重。
甚至险些抓不稳悬梯的梯梁。
偏偏就在此时,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点。
顿时我心头大震,一手抓着梯梁,一手摊开了那张细麻抄纸。
我死死的盯着我写下来诀法之中的一句话:“必致子孙官路荣昌,资财富贵,百事大吉。”
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流下,我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疯狂跳动。
接着我松开了手,那细麻抄纸被雪风吹打,哗啦的声响之中也破损开来,随风飘远!
我,知道破绽在哪儿了!
打消了下悬梯逃走的念头,我转而继续往上攀爬。
风越来越大,其中夹杂的冰雪也越来越多,打在脸上格外刺痛。
手脚隐隐有酸软感,可瞬间就又恢复如常,显然是尸丹在起作用,否则我肯定上不了这么高。
转眼间,我已经爬了快三十多米,相当于十层楼的高度了……
髻娘,距离我不远了……
瞥了一眼下方,隐隐能看见,栈道上有人影晃动,也不知道是谁。
而大殿外,髻娘娶亲的男尸依旧被阻挡在外。
不知道马宝义和阴先生斗到了哪一步。
定了定神,我继续往上爬去。
又爬了快十米,我距离髻娘,已经只剩下最后不到十米的距离!
我的目的很简单,将髻娘的尸体拽下来,破其尸骨,让其尸骨无存,便再无羽化可能!
之前我怕玄女分金大葬的风水庇佑她。
可其实破绽之处就在于这风水气运本身!
虽说山势之间的穴眼作用还在,但是风水气运本身,却早已经被破掉了。
破它的并不是我,而是髻娘,或者说是阴先生!
原因说起来,有些可悲也可笑。
死后羽化有两个作用,一来是亡者灵魂升天,肉身不灭,道家的羽化便是这个目的,是为羽化登天。
其又有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羽化便会庇护子孙后辈,庇护那些跟随的仆从鸡犬。
就连李德贤活葬父母,都是为了庇护自身。
再看我曾去过的苟家,苟家老祖宗哀公,也是庇佑子嗣,最后子嗣取尸,让他落于家族之中,日夜看着家族昌盛。
唯独这髻娘不同……
她为了一人登天,以她追随者的命为辅,甚至以她的血脉为祭祀!
她的羽化即便是成功,也再无后代,再无追随者。
气运也无可庇护之人、物!
她当年庇护百姓,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那这样一来,她的羽化就只剩下尸体不灭,或许灵魂长存,却失去了大义。
因为她自私狭隘,为了一己私欲也断绝自己后代,气运也不会再庇护她,所以这也是我的机会!
将她拽下悬梯,再拆了悬梯,硬破葬局!
第534章 破砂,破水,破分金(三)
在这思索之间,我又爬高了五米。
髻娘离我只剩下不到两层楼的距离,已经是近在眼前!
雪风愈发的凌厉,这山顶之间竟然又起了雾气,朦朦胧胧的白雾缭绕在身上,我忽然觉得有几分意识模糊。
也就在这时,手腕的位置吧嗒几声碎响!
我瞬间感到神思清明起来。
狸子骨串又破了几颗,碎珠子顺着悬梯落下,一个手串也只剩下半串骨珠了……
再看上方,髻娘的尸体似乎垂下头。
我清晰无比的看到了她的脸。
苍白的皮肤,满是气根的下巴,因为尸头菇的毒,变得异常肿大。
那本身的鞋拔子面相,骨相,却丝毫看不见。
她双目紧闭,如今给人的感觉只有恶心,还有渗人阴翳。
无论她死前什么功,她死后奴役了髻娘村百年,为了这羽化的目的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她已然毫无功勋,剩下的只有罪。
历代有暴君,活着坑害百姓,她却死后害人不浅。
她,必定不能再存在下去!
卯足了力气,继续往上爬。
可就在这时,山风呼啸之间,我耳边竟然听到了几声单薄的唢呐声……
这唢呐声对我来说,俨然成了魔咒,我头皮乍起,浑身都满是鸡皮疙瘩。
余光往下瞥了一眼。
我才发现,阴先生……竟然出来了……
不只是阴先生出来了,马宝义和梳婆也出来了。
他们两人已经被制住,那些髻娘娶夫的男尸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在最边缘的角落,是那些被放血化煞的村民。
马宝义和梳婆则是被扣押在那处。
仆从,只剩下最后两个。
一个被我击破巨鳌骨,另一个应该是没有去对付张尔,才活了下来。
张尔此刻不见踪影,他应该是带着何老太逃了……
我心头冰冷,完全没想到,马宝义竟然会在这会儿输了。
他被扣押在那里,阴先生不杀他……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沈髻呢?
耽搁这一瞬间,我继续再往上爬,距离髻娘只剩下最后一米。
耳边的唢呐声却愈发的重。
那声音尖锐刺耳,甚至我顶端的髻娘,竟然动了!
她竟然缓慢的往上开始攀爬。
这攀爬的速度不快,可我却觉得悬梯开始变滑,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够勉强抓住……
我惊愕到了极点,这髻娘,怎么可能往上爬?
没有我在绝命位作为祭祀啊!阴先生的计划都被破坏了……她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的刹那间,我猛地低头看去。
我才发现,我刚才有所忽略的地方……
吹奏唢呐的两个仆从中间,站着阴先生。
而阴先生赫然就站在绝命位之上。
并且他的身上,也披上了一件大殓之服!
我看不清阴先生的面色如何,可却看得清他的动作。
他高举起双臂,格外虔诚,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唢呐声之中也混杂着一个高亢的男声。
“二五之精为祭,血脉之血洗碑,男儿未婚,髻娘娶夫,风调雨顺,中年安泰!”
“请髻娘,乘山龙之气,登羽化之门!”
我心彻底沉了下去。
在这最后关头,阴先生最后竟然还有后手……用他自身作为髻娘羽化的推动……
我不再看他,勉强抓稳悬梯,继续往上爬去。
髻娘的速度,反倒是要比我快上一些。
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被逐渐拉开。
与此同时,唢呐的声响之中,又夹杂进来一个声音。
这声音竟是马宝义的嘶吼。
“罗十六!拦住她!若是让她爬上去,她剩下最后那一口气就不会断!这活尸,怕就不是活尸了!”
这嘶吼之中也带着虚弱和歇斯底里,我瞪大了眼睛,觉得眼中灼热无比,似乎血管都要爆开。
可无论我怎么追……始终也再追不上髻娘……
约莫几分钟之后,她比我先上了悬梯顶端的亭台。
我稍微迟了一些,再上去的时候,只见髻娘背对着我,她站在亭台的边缘处,似是在眺望冰峰之下。
雪风凌厉呼啸,她的衣摆猎猎作响,我身上的殓服也响彻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