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接话,继续往里带路。
又过了几分钟,穿过重阴的芭蕉树,竹林,以及一些楝树,最后绕过一大片坟包之后,视线之中终于出现了那个小土屋。
破破烂烂的瓦片,陈旧的屋门,土墙也是不少坑坑洼洼。
再没等我开口,自茅元阳为首,十余个风水师都速度极快的冲进了那土屋之中。
一瞬间,里头光线杂乱,有的人打了手电筒,有的人拿了蜡烛。
我和张尔没进去。
张尔神色透着几分复杂,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轻叹道:“你于他们,在这件事上有大恩。”
我不知道咋接这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下一刻,土屋之内便传来了一个悲怆的喊声:“爹!”
重重的跪地声之后,又是好几个声音,莫不是喊师尊,老师,便是爹娘一类。
无一例外,他们的声音都是悲愤,痛苦,甚至还有恨!
我听得心里头很是压抑,不过风水师很多也是一脉单传,子承父业很正常。
那偷寿的老头和内阳市的风水界,简直是结了死仇!
我忽然想到一点,他在这里的年头肯定不会短,不然杀不了这么多风水师,那些干尸明显不是一年两年之前的。
历来戚家恐怕干了不少这种事儿。
这老头恐怕也很了解内阳的风水界。
他杀了这么多高手!当真身手那么差么?和我斗起来,都从狗洞逃了。
李德贤是个惜命的人,身手也不好,还被关了那么久。
可人到死时,一定会很疯狂!
李德贤都没有反抗的机会,他绝对有很可怕的杀人手段!
额头上微微有细密的冷汗,我还真得和徐诗雨他们上头好好了解情况,要是能有监控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就太好了,能帮大忙!
在我思忖之间,土屋之内的哭声此起彼伏。
里头都是些风水界的大人物,却哭的像是个孩子。
足足十余分钟之后,茅元阳才第一个出来。
饶是他四白眼的面相,也是眼眶泛红,眼中血丝不少。
在他背上,背着一具干尸,那干尸皮包骨头,双颊凹陷,眉心开裂,眉骨也是直接断裂,人中的位置更是有一个洞!深陷下去的眼窝,仿佛还透着死前的狰狞!
于他之后,其余的十余人也各自背着尸体出来,甚至还有一人扛着三具尸体。
茅元阳的神色表情已经是最为镇定,其他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身体发抖,眼中更是怨毒到了极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压抑。
几乎所有的干尸,都是一个“骨相”。
本来看面也是看骨,肉掩盖不了完全的骨。在肉上隐现的相,骨早已经很明显。所以很多时候,我看到脸上肉多的人,就没办法看“面相”。
这些干尸的命虚相更严重,他们并不像是戚家那些人被逐个缓慢的偷寿,戚老爷子本事微末,偷寿老头狠厉而又强横,直接偷走所有的寿,这些骨相更可以用断命相来形容。
茅元阳一声不吭,走在前头下山,后方那些人也逐个跟随。
我本来要跟上去,张尔却抬起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
我疑惑无比,不自然的问:“怎么了张叔,我们不下山?”
张尔轻叹了一口气道:“下山是要下山,不过死在这里的人,却未必被全部接走,风水师,道士,子承父业的不少,也有一些独行客,我也有个老朋友失踪很多年了。进去看看吧。”
我心头猛然一震,张尔却迈步进了土屋。
跟随进去之后我才发现,果然,并不是所有的尸体都被带走。
还是有约莫六口棺材里面的干尸被留下。
张尔摇摇头,平静的说:“十六,你年纪轻轻习得那么多阴阳风水术,也算是祖师爷赏饭碗,天下风水师殊途同归,无人认领之尸,你我负责带回去可好?”
说话之间,张尔也停在了一具棺材前头,他神色复杂,也透着几分遗憾。
我怔了怔,不过张尔的话,说的还当真是有道理。
同为风水师,阴阳先生,或许哪天便失足暴毙在荒山野岭之中,无人收尸。
他们有这一天,我未尝没有这一天。
也正有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话语。
我和张九两将所有剩下的干尸全部收敛到一处,他又取出来绳索,将其三具绑在一起。
干尸本就没什么水分,重量不多,我们一人背着三具也不显得吃力。
我本来想问问他老朋友的事情,看张尔没有说的意思,也就打住。
再下山的时候,路上俨然看不见茅元阳那一行人了。
一直到山脚下面,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即便是茅元阳,眼皮都有几分微跳。
其余风水师,则是惊诧,随即又变得复杂起来。
我能清晰看到,不少人对我的眼神,都多了很多好感。
现在天色将亮,我们也就朝着冯家赶去。
至少要安顿好这些尸骨,我才能去戚家和警方说明情况。
大约在早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冯家。
冯志荣竟然早就醒了,像是在院子里头等我们似的。
不过我很快就晓得,冯志荣等的只是我一个人!
因为在他的身边,放着几样东西。
一根用白绫包裹起来的哭丧棒,一柄宽厚的铡鬼刀,还有一块仿制罗盘!
商匠来过了?
同样,我还发现了堂屋内少了一样东西。
之前桌上的铜碗残片没了……茅元阳之前将其收走了?
第593章 临摹
我思绪略有凝重。
走至堂屋之前,茅元阳也目光扫过一眼桌上的东西。
冯志荣站起身来,他眼中也透着惊诧,视线看向我们所有人,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茅元阳略有疲惫的和冯志荣说了几句,大致就是要借用一下冯家的前院放置尸体,现在事情比较麻烦,他们不会离开,要我随时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现在他们会联系自家的徒弟或者是家人来将尸体带走,回去办丧事。
冯志荣郑重点头,说让大家不用觉得麻烦,冯家能帮到大家,也是冯家的机缘,现在他就命令人去准备棺木,不能让这些先辈尸体再受风吹日晒。
冯志荣这一番话,自然也赢得了不少的好感!
众人的面色都好看了许多,有人感激出声,也有人暗暗点头。
在冯志荣安排人手期间,他也简单几句话和我讲了,这些东西是商匠半夜送过来的,他说怕等我去的时候,他全心纂刻符文,听不到我电话,索性先给我送来。
语罢的时候,冯志荣还说,他也是早起了才看到商匠的短信,才在这里看着东西。
我点点头,商匠办事很靠谱,也很稳妥。
可就在这时,茅元阳忽然说了句:“铜碗呢?冯家主,之前在这里的那些碎碗,被你们下人收走了?”
我还本打算找机会询问茅元阳。
他这话,却让我心头微微一沉。
冯志荣眉头微皱,神色也疑惑起来:“茅观主,那些碎铜碗不是在你身边么?”
茅元阳的脸色更沉了一些,他才说道:“昨夜去后院用宴,我只是带走了师尊的懋桃剑。那碎碗,我没拿。“ 语罢的同时,茅元阳直接神色不善的扫过了其他人。
其余人也是纷纷摇头,说没人动过。
冯志荣面色凝重了不少,说让茅元阳先不要急,他现在也问问有没有下人收过这些碎片。
而我却想到了商匠。
商匠昨晚来过。
他本就是一个专业制作铜器的匠人,莫不是他将那碗的残片带走了?
当然,我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来,茅元阳这面色明显都不太对劲,要是让他晓得是商匠,恐怕会对商匠不利。
没有开口搭话,我先将背上的尸体放置在了墙边的地上。
至于其他人,也是去放下尸体,然后开始打电话通知人手。
我转头拿起来了哭丧棒。
铜制的哭丧棒很重,重到我拿起来的时候,小臂都微微颤抖。
白绫遮住了大部分棒身,隐约露出来了一些符文,当然,这样就无法完全看出是押镇神咒的符文了。
至于铡鬼刀上的符文,则是显得很隐晦,商匠应该使用了一些雕刻的手段,有的地方符文若隐若现,即便是没有遮挡,也无法一眼认出来是押镇神咒。
即便是我画过多次押镇神咒,也需要仔细去看,才能分辨出来。
放下哭丧棒之后,我又将铡鬼刀拿起来。
这刀便是更沉,比哭丧棒重了好几倍,我拿起来都很吃力……
“冯家主……你安排冯保和冯屈两个人走一趟,这把铡鬼刀,送到刘文三手里,刘文三现在老街。”深吸了一口气,我开口和冯志荣说到。
冯志荣诧异,他说:“商匠说你急用,不留在自己手里?”
我尴尬的摇了摇头,本来我是打算先拿着铡鬼刀用一用,身上有哭丧棒,铡鬼刀,仿制罗盘,我也平添几分本事。可现在拿了哭丧棒之后,这哭丧棒已经是很重,用起来不太容易。
铡鬼刀更是重的发指,对我来说压根不趁手,还不如将它给刘文三,刘文三守在老宅,我也能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