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向春这么一说,就连冷面冷心的闻廷绪也感慨万千。他回头对柏芽儿说了几句话,柏芽儿点点头,然后把张向春拉到了一边。
“我把给他的报酬翻了一倍,没想到啊。”闻廷绪对我低声说着。
“没想到天涯海角的一个小村子里,还有一个跟你一样对西夜念念不忘的人吧。”我把他心里的话讲了出来。
闻廷绪没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对着广阔的沙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十年之功。”他喃喃地说着。
这并不是一句吉利的话,因为当年在朱仙镇,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召还临安的时候,就曾经仰天长啸。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当然,闻廷绪是不会讲出后半句话的。
“那地方深入沙漠腹地,通讯工具应该没有信号,到时一旦有什么事,咱们怎么跟外界联络?”我提醒他。
“放心,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为这个早准备好了全套的沙漠探险装备——包括现在世界上能买到的最强卫星电话。”
他指着最后一台越野车说:“你看到那辆车了吗?我还准备了一套能防干扰的信号中继站,到时候电话随便打,不用给我省钱——真不是我炫富,如果找不到真相,我就算后半生泡在钱海里都毫无意义。”
“明白,到时候我要频繁跟魏阳那边联系,应该少用不了。”
闻廷绪望望站在第二辆越野车旁边的沈喻,压低声音问我道:“沈同学对这次来探险不会有意见吧?”
“没有,她愿意来。”
“谢谢你了兄弟,她在场对我很重要。”
“就是因为想让父母沉冤昭雪吗?”
“对。”闻廷绪感慨道,他抬起手腕看看表,用既像征询又像命令似的语气道,“咱们出发吧?”
驼队提前出发,而车队则分成了三组——闻廷绪带着秦亚夫、张向春在头车,我和沈喻在第二辆车里,而柏芽儿却出乎意料地改坐最后一辆车压阵。
我们的车驶出了亚吐尔村,村口有几个孩子在嬉闹,他们看到越野车,便一路追着奔跑,丝毫不在意扬起来的漫天黄沙。
第二辆车的司机叫苏勒坦,他是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虽然是哈萨克族,但汉语讲得特别流利。
“真闹起大沙暴,那比汽车扬起来的土大多了。这点小风小土,对他们来说就像冲个凉水澡似的。”
“你来过这里吗?”
“当然来过,我爹就是开车的,我从小就随着他给农场拉货。”苏勒坦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着什么,“那个时候,农场可是个好地方啊。
“现在人都慢慢搬走了,听说将来要把亚吐尔全种上树,也许十年后你们再来,亚吐尔村就都变成树林咯。”
“那你也听说过一九九三年的事吧,考古队失踪的那次?”
“当然,那时候我才两三岁吧。听说有俩考古学家疯了,把全队的人都杀了,十个亚吐尔村民也都成了刀下之鬼?”
“千万别这么说,你的雇主就是那考古学家的儿子,他这次来就是给爸爸昭雪的。”沈喻在后排冷冷地说道。
“至于吗……”苏勒坦愣住了,不过他顿了顿又说,“你们不知道吧,关于那件事,我还有点不一样的想法……”
第556章 二姨爷与疯姑娘
汽车依然在沙漠里飞奔,在我们的追问下,苏勒坦给我们讲了两个传闻。
“第一件事,是我姨夫听自己的二姨夫讲的。他那个二姨夫老家在古勒瓦噶村,也是在沙漠边缘的一个村落,离喀拉亚吐尔直线有二十多里的距离吧。”
至于自己姨夫的二姨夫姓氏名谁,苏勒坦也说不清楚,为了记录方便,姑且就把他叫做二姨爷吧。
二姨爷是个胆子特别小的人,但家里很穷,三十岁了都没娶上老婆——在那个时代,那个地方,三十岁基本上就算适婚年龄的天文数字了。
三十岁不结婚,别说他们家,就连全村人都替他着急。
村里有个热心大娘,她认识好多邻村说媒拉纤的大娘,这些大娘们认识更多的大娘。就算当时信息传播再慢,但一来二去,基本上连县城里都听说这件事了——古勒瓦噶村有个很老的男青年,因为家里太穷,至今都娶不上媳妇。
县城南边有个乌夏克巴什镇,这个镇子就在昆仑山下。当年塔克拉玛干的西夜遗址发现前,史学界有种说法,那就是西夜国的都城呼犍谷在乌夏克巴什附近——直到一九九三年,叶城东北沙漠发现了那个神秘的遗址,出土了那枚西夜王金印。
这个山脚下的小镇上有个特孜村,特孜村里有个二十五岁的女孩。因为有点疯病,话说不出来,还经常叫叫嚷嚷的,所以也找不到婆家。
于是就有好事的大娘,打算把这位疯姑娘介绍给二姨爷。
二姨爷当然不乐意,他家里虽然穷,但却四肢全活,身心健康,怎么能娶个疯子当老婆呢?!
但他生性懦弱,在家里人、族里人和村里人的斥责下,终于答应了这门婚事。疯姑娘的家里当然乐得同意,他们跋涉了将近一百五十里路,终于把闺女送到了古勒瓦噶村。
就这样,一个穷人和一个疯子成了亲,婚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更穷。
穷虽然穷,但小两口却比较恩爱。二姨爷白天给生产队放羊,疯姑娘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疯,缝缝补补、洗衣做饭还是会的,只是有时候衣服做得歪七扭八,饭做得基本上喂羊都不吃而已。
不过二姨爷好脾气,疯姑娘做得多难吃的饭他都能狼吞虎咽掉,缝得多难看的衣服他都能毫不在意地穿在身上。
“知足啦,以前都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有人给我做衣服!”他总是笑呵呵地说。
但有一天下午,二姨爷在外面放羊,忽然刮起了大沙暴。天昏地暗之中,他赶着羊走错了方向,绕了一个大圈,直到半夜才回到古勒瓦噶村,幸好他做事周全,羊一只都没有走失。
他给队里交了羊,衣服里外一层沙,每个毛孔里都进了土,活像一个能动弹的兵马俑。
“赶紧回家吧,疯子都跑队里来找你三趟了!”队里看羊圈的人说。
二姨爷掉头就往家里赶去,一进家门他就傻了,屋子大门被风吹开,所有东西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沙土。
二姨爷叫着疯姑娘的名字,冲进里屋一看,也没有她的身影。他大叫一声不好,拿了一只手电筒,掉头就跑回到漫漫黄沙的夜色里。
他去了父母家,去了几个邻居亲戚家,还去了那个说媒拉纤的大娘家,他们早都躺下睡了,都说没有见过疯子的踪影。
二姨爷生来就是个胆小的人,平时晚上是不出门的,但现在老婆不见了,他一急就奔着自己放羊的地方冲去。
——不用说,疯姑娘肯定是担心他,跑牧场去找他了!
黑灯瞎火,漫天飞沙,二姨爷打着电筒只能照到自己脚面。他踉踉跄跄,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醒悟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茫茫沙漠里面。
——疯子!
他朝远处大声喊着,但一阵大风把这喊声吹回到他喉咙里,捎带脚还赠送他一嘴沙子。
二姨爷就这样在沙漠里兜兜转转找了一宿,到了天亮的时候,风也终于停了,他发现自己的位置其实并没有到沙漠腹心,他整夜都在围着牧场的边缘转圈。
他拖着疲倦的双腿走到牧场里,然后一头扎到草地上痛哭起来。
将近中午的时候,村里寻找他的人找到牧场,把已经疲倦不堪的二姨爷拉回古勒瓦噶村。
疯姑娘丢了,大家都猜测她夜里跑到沙漠里找二姨爷,然后疯疯癫癫认不清方向,肯定被沙暴埋了——幸亏二姨爷夜里迷路走进的沙漠在绿洲边缘,不然走到沙漠中心去,那移动的沙丘就能把人永远淹没在沙海里头。
二姨爷失魂落魄,他三天没去队里挣工分,就一直坐在家门口,晚上都不进屋睡觉。
乡亲们都劝他别熬着了,但他不听。
“我得等着疯子,万一她回来以为家里没人,又出去找我怎么办?”
三天之后,生产队长来找二姨爷,叫他去放羊。
“有手有脚的,不去劳动怎么行?!给我放羊去,还能散散心!”
队长也是好意,大家都觉得二姨爷长期这么熬下去,不变成疯子也会变成傻子。
二姨爷只好赶着羊去了牧场,所谓的牧场,只是沙漠边缘的一片绿洲而已——那里不长庄稼,只会长骆驼刺和芨芨草,所以废地利用就当了牧场。
几天不出来,二姨爷发现牧场里的草更密了。他坐在软软的草地上,天气很好,日头正暖,周围一片寂静,甚至连羊群啃草的声音都显得特别清晰。
二姨爷眯着眼,麻木地望着远方,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点在不停移动着。
沙漠里没有什么大的动物,所以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黑点。
他忽地站了起来,手搭凉棚朝那里望去,看了足足有两三分钟,他才肯定那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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