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量的人和没力量的人互相注视。
锡安越是沉默,一号越是想他说些什么,或者做任何事都好,最好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把他整个任何所做的一切事情彻底否定了!那该多好啊!
在这个对策小组,靠着塔摩利的情报,大约理解到巨人是依靠某种形而上的说服,让卡欧斯病毒得以净化的。
但眼前的沉默只让他感到一片死寂。
只是转眼之间,他不再能看到巨人了,他知道巨人已经走了。
于是,他把那个窃听器又抓了出来。
这个窃听器原本并不存在,是他出门在回来后发现的。
换而言之,有人故意窃听了他的话,从线路来看,很可能是把它与巨人的相处中所说的一切,公示了出去。
随着房门外喧嚣的声音,接下来,他想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
于是就像当时妖星的顶上一样,他开始默默念叨他曾念叨过的那句话。
“神……请千万保佑我们的神能取得胜利,一定战无不胜。”
一边念,他一边打开了噼啪作响的门,看到扑头盖面的石子,从容地迎接了他接下来的日子。
第七章 来自深渊的访问者
而那时候,三号正在播音室内唉声叹气。只是这佯装的兴叹没几口气,她就忍不住内心的喜悦,放肆大笑,最后便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有意思,真有意思。”
同时,她若无其事地戴上她的头罩,掩住她那张扭曲的脸。
而她身旁,有个一脸痴迷的男人,看到三号戴上头罩,就一脸不解地问她:
“伟大的人,你为什么要戴头罩?你的脸那么好看,就该让大家多看看呀!”
可如今的三号早就懒得搭理这人,只是自顾自地打开这里的通风门,准备从管道中离开。
一号没有阻止窃听器的窃听,这是三号早就料到的了的事情。于是她便自己的脸迷惑了播音室的人,又让另一个男人替她放了窃听器,直接把一号与巨人的对话彻底广播了出去,散入这地下城市千万的人家。
这一举动无疑会杀死一号原本的权威。
她做这事也没有特别的目的。
只是因为她知道,人们因为这个对话要审判一号的做法,一定会让巨人感到恶心与难受。
“多一点,或者少一点,怎么样都行,你在不在乎都行……但总要演出几场,为这人间多添几分色彩,让你好好瞧瞧你在保护的。”
她兴奋的话语,却让那个被她的面容迷惑,而替她做了许多事的男人从欲望与爱的恍惚中突然清醒过来:
“你在说谁?你在说哪个‘你’?难道你有其他喜欢的人?富江……富江!”
但三号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就要离开这里。
而那因嫉妒而发狂的男人立刻冲过来,却被她飞起来的一脚踢中脸颊。
“是呀,是呀,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可那人不是你,我喜欢他喜欢到发狂。”
三号轻蔑地说道。
那男人立刻发了怒,双手哆哆嗦嗦地就去抓刀。
而三号则想起了她在火炉里扭曲挣扎,又看到外面百般求存的自己被杀的那一刻。
这是一种无言的轻蔑。
这种轻蔑,她不在意,但是呢……遇到会逃跑的人就会拼了命想将其抓住,遇到山峰就想要攀登,不是吗?
人们说遇到山峰就想要攀登是一种高贵的品质。
那么一个人不喜欢她,而喜欢别的什么东西,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将这扭转过来。这不也是人类常有的习惯吗?
“得到的就不珍惜,珍惜的是得不到的。”
她一边说,一边听到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喧嚣。
原来已经有人要把原来的六个话事人全部批烂,发起斗争了。人们急急匆匆,人们忙忙碌碌,思想的碰撞,还有十几个人在那边互相驳斥,又让其余旁观的听者晕头转向,不知所谓。
人们正在争论。
这是三号感到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她知道她尽管喜欢,但不能继续停在这里。
她会被找上的。
因为那个狗屎女人一定用她那根腐烂的长舌头,把她的事情告诉巨人,就像她的特征一样,也一定是那两个贱女人通知了巨人,好让她百般哀求仍然被杀。
所以巨人来这里,必然也会处理她。
她选定的逃生方法与莉子一样。她打开检修管道,锁紧身子,就钻入这分叉的通路中开始爬行,准备离开这个城市。
城市无人沟通的下水道是绝佳的肮脏的地方,而地下都市纵横交错的管道也是阴暗龌龊。三号牢牢记得全部的路线,只不消得多久,她就从这里出去,然后另寻一地去活。
“实际上,我也不用在人的都市里活。”
她说到一半,又转念想:
“可是,没人的地方多无聊啊,蒙着脸又多可惜呀!我那么漂亮,确实该让大家多看看呀!”
阴暗的深处,底下的灯光一一射来,在栅格之间倒映出诸多斑斓流动的影子。随着她小心翼翼地爬行,所有影子也在变动。
人的影子与她的影子交缠在一起,不停匍匐向前。
只是这时,她突然看到了前面的光点。
“这里……原来有光吗?”
富江不住地想。
但她很快不用想了,她的笑容渐渐僵硬,那张她朝思夜想、怎么也忘不了的可怖的脸在她的面前出现在转弯口处,就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她自投罗网。
她原本快捷地、撑着地面的手忽然顿住,她就想要后撤。
可接下来,她的手被抓住了,狠狠地按在道中。
但这人越生气,她倒越开心,就说:
“你好呀,好久不见了。”
锡安正是察觉到门外群情的沸腾,又顺着电磁波的联系,发现富江,立刻追来这里。而这人果不其然动了手脚。
浑浊的空气在阴暗的风道中缓缓流动。
锡安冷淡地注目富江,他搜索了很多地方,确定这个城市里富江只有一个后,才来到这里。
“你怎么活了下来?”
“我活了下来,还要向您汇报吗?”
直直的黑发从白皙的颈脖子边倾泻下来,她不置可否,又带着点暧昧地说道:
“我是不是还要向您汇报我什么时候去厕所,然后您就……陪着我一起去厕所呢?”
刚说完,她就看到光线指在她的身上。
富江平静地说:
“你无法用死来威胁一个不怕死的人。”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事情叫做生不如死吗?比如我把你放在熔炉里,但不杀死你,只让你被火灼烧……”
谁知富江只是抿嘴一笑,说:
“你这是气急败坏了吗?你真可爱……我就知道你很可爱。可是呢……我光靠着看你这张不开心的脸,别说熔炉里,哪怕是整个人被缝进猪的肚子里,变成人彘,被几万个人看着不准死,日日夜夜哼哼唧唧,我都能开心得要死呐!”
锡安越是噘嘴,她就越是开心,甚至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在锡安指尖的光线中疯狂地燃烧,接着连骷髅都算不上的骨粉便摸到了锡安右边的脸颊上,接着洒落。
而她受到这等痛苦一声不吭,锡安只能见到她的肉体重新生长,头罩燃尽,而她的面孔就在光中疯狂地大笑。
笑了没一会儿,富江才感觉没劲,而停止了。
“你也来给我笑一个啊……我还没见过你在我面前笑呢。”她叹了口气,才说道,“你尽管可以用任何方式毁灭我……来让我回报你,当初我被你救下的恩情,嘻嘻。”
锡安也不听这疯癫的人继续说话,只是问她:
“你的身后有其他人吗?你们这个教团里还有其他和你一样特异的人吗?!”
谁知,富江突然愣住了。
她在原处一声不吭,因为她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来自眼前家伙的无言的轻蔑,这是她难以忍受的侮辱。
“为什么人的身后一定要有人?是不是,非这样,你就不信人能做到点什么?也不信我能做到点什么?你也就不知道用你的力量杀死谁?且不知道去击倒什么了吗?”
她不乐地、冷冷地说道。
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她发现这人没在听她说话,而在听其他的地方。
是风管的近处,十几个人围成一圈小声地讨论,还是远处,越来越喧闹的辩驳与争论。
这座原本宁静又和平的城市,随着那份播音的发出,逐渐崩溃。有的人惊愕失色,有的人喜不自禁,无数的感情在声嘶力竭中,混合着寻求与拒绝,让地下的避难所忽然喧闹沸腾。
“你知道吗?是你毁灭了这里。”
她说。
“原本我们按照一种方式生活,大家都是兄弟姊妹,互帮互助。可你突然进来,和一号对质,就变成这样啦!”
听到这话的锡安冷淡地说:
“难道不是你窃听并公布了我们的谈话,才变成这样的吗?”
他在思考对富江的处置。
“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有这种力量呀。我顶多是让它来得快一点。”说到这里,富江突然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说来,你既然想制止这份争吵,不妨让我来教你一个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