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往前走,可是走到尽头的时候,一点星尘扑到了她的头罩上。
继续往前走,再绕过一圈,便见星辰散逸,狂乱的螺旋的星空笼罩万物。无数的微星在她的面前漂浮,折射太阳的光芒。
远方,地球如一星点,明亮无比。远去的妖星正要擦过水星,迎着太阳的一面绚丽无比。
南夕子愣了一会儿,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界。
她往身后一看,才想起来这块微星的大小是有限的。
她已经横穿了这块微星的内部,抵达了这块微星的另一面。
而它所应连接着的其他的火星碎块早已不知所踪。
月光怪兽·基拉拉,也从外侧飞到了这一边来,等待南夕子的下一步行动。它瞪着自己的大眼睛,好像在问南夕子发现了什么?
南夕子一手撑着岩石壁,一手侧向另一边,在洞穴口凝望无限深邃的宇宙。
“你说,这些东西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基拉拉当然答不出来。
南夕子又说:
“我们继续找,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
南夕子在太空探索的时候,报应号一直在镇守南太平洋的水上。这黑暗的水底冒出来的东西一直在变多。不时,还卷起一个大浪拍过报应号的主体。于是,水流激烈澎湃,如同瀑布般,沿着报应号的曲线与棱角一一流落。
而卡蜜拉就继续冷笑着说:
“巨人的降临当然是奇迹。大道废,有仁义;国家将亡,有圣人。事情发展到极致的末头,自然就会有数不胜数的或真或假、或高或低的奇迹。只是你还不是超古代所遭到的最高的奇迹。最高的奇迹是……是在我们驱逐外敌驱逐尽了,开始内斗的时候发生的。”
“什么奇迹?”
锡安问她。
“你曾经告诉过我,人的恐惧,分为两种,你还记得吗?”
随着卡蜜拉和锡安谈话的进行,报应号上的其他人也都发现锡安被卡蜜拉认为丢失了许多记忆。
“两种恐惧……”
锡安看着她,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卡蜜拉也不追问,只说道:
“你什么都忘了,好的,好的,我现在告诉你,你当初跟我说,自生物诞生之初,恐惧就已长存。全部恐惧的来源无非两种……第一种叫做异己,而第二种人们叫它死亡。”
“你说死亡是自然的人所拥有的,而异己则是社会的人所拥有的,死亡根植于智慧生物原始的秉性,而异己则根植于智慧生物尝试发展自己的追求。现在,我要来问你们一个问题,假如世界上没有了死亡,会变得怎么样?”
人们彼此相看。
没有人敢直接回答这个面临过灭绝世间的女人。
她所描述的事情太过光怪陆离。而她将门前门后的人的表现都收在眼底,轻叹一声,说道:
“那么一切问题将变得不再严肃——因为,死亡就是人类世界唯一一个严肃的问题。宗教、财富、阶级、私有或者公有、食物与其余一切资源的分配,还有怪兽与战争的破坏……这些困扰于人类头顶的谜题,假如人不会死亡,都将了无意义。”
卡蜜拉越是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引得身上的锁绳不停作响。
然后,无法挣脱绳索的她茫然若失地、好似重回到了当初那可怕的阴影里:
“人类的一切思考都是从死亡开始的,其他一切都不过是对死亡的点缀。成长的过程中会看到同龄人不幸离世,长大的过程中也会有长辈遗憾离开,等到自己更大了……就在不停衰老,这种恐惧在智慧生物的脑海无限的环绕,以其无穷的威力将智慧生物拖进一个求而不得的苦海。人类世界种种所谓的灵魂、轮回与一切对死后的妄想,只不过是为了逃避死亡而被发明出的可笑的说法,好期待哪怕肉体死去,灵魂也能永存!”
假如不惧怕死亡,所谓的长生不老、永生不死、灵魂或者意志、天堂或者地狱,六道轮回或者五蕴皆空的概念一个都不会诞生。
所有英雄故事也一个都不会发生。
“对死亡的恐惧,浸透了智慧生物的全部。因此,人们总爱把那些为了理想与爱,为了国家乃至人类选择自我牺牲的人称为超越性的人。”
卡蜜拉越说越低沉,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三千万年前的一个平凡的下午。
她痛苦不堪地继续说道:
“于是,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就作为预兆……首先敲响了人类世界的大门。”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八千公里外的喜马拉雅分部,正是难得的晴朗的夜间。
月华落在陨星坑的湖中,皎洁纯净。湖水凝然不动,湖的边缘倒映着陨石坑的坑壁、以及坑壁上不知何时长出来的血红色的花,而湖的中心则倒映着四周的奇峰、雪山连绵的灰白色的景象。
夜晚的世界寂静极了。
直到突然一个瞬间,湖的边缘起了好些来得迅速的皱纹,冒出一连串的气泡。
然后,就有一只手从中伸了出来,扣在岸石上,不停摸索,好似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而在奋力挣扎。
第十七章 超越死亡(下)
血红色的花朵开在陨石坑边,在夜晚的风中摇曳。
那只手的指甲灰白,皮肤因为浸透了水而发青发皱。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青筋暴起,浑似一只暴戾的野兽为了生存竭尽全力,指节随着那奋力的运动而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声。
抓住一个石头,结果不一会儿,石头就滚落了。她又开始摸索,想着抓住什么东西都好,于是抓住了一朵花,抓到她的手指几乎要嵌入陨石坑壁里,猛地发力一拉,这才从水中露出一张脸来。
凝结成水草似的长发漂在水面上,而这湖底冒出脸的女人正在大口喘气呼吸,有劫后余生之快。
接着,她还不能放松,拼命用手探,拼命用脚蹬,好从这陨坑湖里一步步爬出来。
当她全身都爬到岸上的时候,比她记忆里大得多还迷乱得多的下弦月缓缓落下山头,接着太阳,光辉万丈的朝阳冉冉从群山头里要蹦出来了。
她意识到这是她的一个久违的明天。
云朵在空中飘荡,美妙的天空,纵然满是阴霾,也让她着迷似的抬起头。
“我在哪里?”
她问。
“我的家在哪里?”
她开始奔跑。
“我还活着!”
她开始在这无际的山野间大笑。直到笑完了,开始迷失,她也没有察觉她一点也不饿、也不渴不累。她感觉她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动力。
她在这片荒芜的山野中寻觅人烟,走过埋在地里的灯塔尖,跃过如泥石流般滚成小河的钢筋水泥,结果遇到了一只喜马拉雅狼……在这一带饥肠辘辘的动物。
她本想要立刻逃跑。
结果这只野狼直接跃到她的头顶,把她扑倒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验,于是她开始奋力挣扎,但全身被狼的爪子挠到遍体鳞伤。她感觉死亡再度向她靠近,粗糙的舌头把她的脸滑出许多的伤口。那血腥味让狼更兴奋,而她挣扎得也更用力!
不知怎的,一种巨大的力量从她的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她开始尝试用双腿缠住狼的身体,又用双手掐住狼的脖子——这个过程可能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趴在她身上的东西,再无生机为止。
她开始大口地喘气,然后翻了个身,在地上匍匐。
精神恍惚之中,她开始逐渐意识到她的非同凡响。
“我是怎么了?”
她就开始发呆。
在发呆的过程中,有一支来自喜马拉雅分部的周遭勘测队伍接近了他。
刚接近的时候,一位勘测员都不晓得原来这里还有个人,只看到一具狼的尸体,也没作想,就要架设仪器,准备把仪器调至水平,好进行准确的勘定。这个勘测将要为之后的机械化工事铺平道路。而机械化工事则是为了预警和对抗怪兽。
只是他踢了一脚狼的尸体,这“尸体”里突然传来一声“好疼!”。
声音带着点软,不是男人的声音。
语言是英语。
接着那人就露了出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外边的人,叫勘测员先是脸红,然后大叫道:
“队长,有人在这里!”
“人?这里咋会有人呀!你不会是碰到鬼了吧!”
有人惊诧地回应道。
但他们都赶紧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掀开狼发现还真是一个活着的人躺在这里,是个女人,头发散乱,没穿衣服。
可他们随身的扫描器,没有报警,说明这人是正常的。
“这真是厉害了啊!我们快把他送回去吧!”
那队长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从未知异性的丘壑间移开目光,作经里要求的正派人说道。
在他们的眼里,这女人身上没见到伤口。几个人对此疑惑,但在女人痛苦的小嘶中,也就故作绅士地不作声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给她喂了点东西吃,又学着以前见到的审问,去问她从哪里来的,是谁,叫什么,做什么的,有什么一技之长。
那人一一答了。
唯独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