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当时，很多人都看着洒落的钱袋，万一被认出来铁铭牌混杂其中…也不对，那些金币在艾欧尼亚可不会用，他们用的都是成块的金子。
既然随身带着金币和铭牌，那就说明他才当上帝国士兵没多久。
诺克萨斯人对外血腥野蛮没错，可他们的社会氛围又超乎寻常地包容，在这个国度只要有力量，无论是文是武都可以得到尊重与培养，无关出身、善恶、美丑。
道森的话浮现艾瑞莉娅脑海，让少女陷入两难境地。
对于半兽人她并没有太多偏见，只是世俗的眼光让她选择了敬而远之，却也知道这些人的生活会有多艰难。
自艾欧尼亚诞生的半兽人，却不被这片大地所包容，最后只能投入敌人的怀抱，然后因为要保护这个证明，愤怒地杀死了一个人类，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
杀人偿命理所应当，除非是在那些惨烈的信仰之争方面，唯有此事产生的死亡不会被追究，但责罚亦是极重，没有几个名门望族愿意承受。
死亡对艾欧尼亚来说，曾一度是那么的遥远，可如今它却成了家常便饭。
“你们这些虚伪的人类…吼！”
知道少女厉害的半兽人咒骂一声扑了上来，“我是赞家的艾瑞莉娅，你叫什么名字？”后撤一步、弯腰向下，抬腿翻转一气呵成的艾瑞莉娅，用随身体呼啸成风的利刃群暂时逼退半兽人。
“砾蜂。”
果不其然是个鼻音很重的名字，也就意味着这是个贱名，连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都不会有，诞生于世并不是能选择的，但出身真的可以决定一个生命的一切吗？
带着这种沉甸甸的疑问，艾瑞莉娅将手腕上缠着的两道粉色轻纱释放开来，随后莲步轻舞美丽异常，但砾蜂却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他狰狞着面孔或抓、或扑、或甩尾的各种攻击皆被轻而易举的化解。
在这个年轻到过分的少女面前，自己就连唯一可以依仗的尖牙利爪都失去了作用——吼！
在一声低沉而悠长的怒吼中，砾蜂的身体继续向着兽形态转变，他的速度也因此倍增，力量更是比之先前强了不止一倍，可作为代价的是失去理智。
这或许是半兽人被人类、瓦斯塔亚两族共同排斥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愤怒人人皆有，可被愤怒完全支配到对敌人不死不休的人，极为罕见…这种与众不同，可不是什么好事。
“砾蜂，永别了。”
单脚支地、竖起右掌，左手贴身，以此古老礼仪为其送行祷告的艾瑞莉娅缓缓闭上眼睛，自以为找到破绽的砾蜂迎面袭来，故意分开至两侧的锋刃齐齐一拢完成收网，滚滚鲜血从他那庞大的身体上奔涌而出，顷刻间在地面上汇出一道小溪。
艾瑞莉娅不可能放失去理智的砾蜂离开，又没能力将他擒住，只能做出如此选择…噗通！
等砾蜂的尸体摔落地时，艾瑞莉娅想起昆无。那时的她还幻想着要让这位长老回心转意，幡然悔悟重新来过，可结果证明她错的离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路上道森曾讲述过的这个故事相当深刻，现在想起来更是触景生情，让人幡然泪下。
艾瑞莉娅不会逃避杀了砾蜂的事实，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但也不会因此将罪恶完全归于己身。
毕竟造成这副局面的，是千万年来一成不变的艾欧尼亚，以及他们这些不求思变，一味墨守成规的人类整体。
正是这种固执，不…应该是应视为害怕未知，害怕变故带来动荡的软弱之举，才让砾蜂这类半兽人无路可选。
否则伤害一个孩子这种事，又有几个人愿意去做呢。
沉浸在悲伤中的艾瑞莉娅，默默处理起砾蜂的尸体，这种事她一路上走来做过不少，其中甚至有不少被森林拖入深处绞杀的诺克萨斯人。
如果连埋葬敌人的勇气都没有，只会一味的憎恨厌恶，那战争要何时才能结束。
“莉娅、莉娅…”
远处传来的声音急切而慌乱，正在沟通树灵让尸体尘归尘、土归土的艾瑞莉娅睁开眼睛，答应下来的树灵便将其作为养分缠绕起来，蠕动着拖进地底深处，包括那些地上散落的鲜血亦是如此。
对于植物来说这并没有什么，生老病死只不过是世间轮回，但这一幕却不能被别人看到。
“永别了，砾蜂！”
最后对着砾蜂消失不见的地方深深一躬后，艾瑞莉娅迎着珠希的声音而去。
第711章 血月暴乱
“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偷鸡摸狗！”
“你们瓦斯塔亚人都是野兽，是茹毛饮血的怪物！”
“这些贱民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真是让人不快！”
“混账东西，我们可是一伙儿的！”
“贱民就是贱民，你们这些一无所有的卑贱之人…还不如一些瓦斯塔亚下人有用，活着就是浪费粮食，还不快滚出这神圣的地方！”
“兄弟姐妹们，民兵团已经是贵族的走狗了…我们这些贱民早晚有一天会被赶出去，与其被诺克萨斯人杀死，倒不如奋力一搏！！！”
当艾瑞莉娅随珠希来到广场上时，就看到这混乱异常的一幕。
来自名门望族的少数学生抱作一团，负责守卫他们安全的瓦斯塔亚下人，则对着如蚂蚁群般涌来的贱民们拳打脚踢，民兵团则是一边镇压在场的瓦斯塔亚人，一边驱赶人群，忙得不可开交。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想不到，仅仅只是一个贱民出身的孩童，竟是造成如此动荡不安的局面。
不过艾瑞莉娅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因战争到来而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在死亡的威胁下，为了生存下去的人们，不管愿意与否都会随之改变。
“不能让局势再恶化下去了，我得去…”
“不行，莉娅…你不能去，求求你了！”
“放开我，珠希姐！有些事…”
“你醒醒啊，大家伙儿已经被战争逼疯了，这时候过去只会被撕成碎片，你以为你是谁，卡尔玛都不管的事，你凭什么去管啊！”
“卡尔玛有卡尔玛的难处…”
被珠希死死抱住的艾瑞莉娅呆立原地，她想要试图为卡尔玛解释一些什么，可时间却不等人。
贱民们与其说是为被杀的孩子而愤怒，倒不如说他们想要一个理由来宣泄愤怒。
在场的瓦斯塔亚学生，那些被雇佣下人的都因此受到牵连，被愤怒的人们围住，口口声声说着想要讨回一个所谓的公道。
民兵团的人更是苦不堪言，夹在贵族、瓦斯塔亚、贱民三者间三头受气，流血事件便不可避免的发生。
一个民兵团的守卫，失手将一名贱民打得头皮血流。
紧随其后的，一位被贱民拦住质问的瓦斯塔亚学生气愤的推开人群想要离去。
一位满脸仇恨的女性，举着一柄尖刀…噗嗤！
现在就是卡尔玛来也没用了。
就像是场散开的瘟疫，以鲜血为凭，以怒火为由将整个普雷西典席卷。
那些失去家乡沦落为贱民，一开始就是贱民，犯错了错误被贬成贱民的等等，数量众多的贱民们暴动了，暴动的理由也千奇百怪。
什么一个无辜孩子被武士杀了。
什么无辜孩子们被抓去当仆人，因为不愿被杀。
甚至还有说人说要将所有外人都赶出去等等。
在这种越是传播就越离谱的谣言中，本就热闹非凡的普雷西典蒙上顿时火气冲天，如烈火烹油沸腾开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让人只觉天晕地旋。
可该来的总是要来，手脚冰凉脸色却潮红如血的艾瑞莉娅迈出一步，与她一起藏起来的珠希拽住少女衣角，不用回头都感觉到她颤抖的身体。
“珠希姐，其实我是来自赞家最小的女儿…艾瑞莉娅。”
“嗯，这我早知道了…所以这次不是拖后腿，而是想让你小心。”
“珠希姐…”
“你知道的，我很害怕打打杀杀的事情…可如今的世道成了这样，总得去适应不是吗，去吧。”
自报家门的艾瑞莉娅得到谅解，她最后看一眼藏在树洞内的珠希，“好好藏着，珠希姐…我们改日再见。”在静谧月色下嫣然一笑的少女走得干脆，徒留珠希望着她的背影伸出手又放下，最后只能徒劳无功的发出一声幽幽轻叹。
至于是在叹息自己的懦弱，还是在叹少女的前途未卜就无人知晓了。
这声叹息响起的那一刻，艾瑞莉娅似乎有所觉的回首一望，只见高悬天空的圆月不知何时黯淡几分，眨眼功夫就飘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红色，将月亮变成一轮血月。
““拉克萨瑟”…开了。”
将这一词换成通用语的话并不复杂——地狱之门。
兴许是这人世间的罪恶太多了吧，否则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血月又怎会出现。也许今日还能有幸目睹真正的撷仙出现，而不是那种只存在于想象中虚假之物。
如果说狐仙的存在，是为了引领人们获得安宁，走向幸福之路的话。
那撷仙的存在，就是为了将一些恶人带进拉克萨瑟之内，让其承受生前罪恶所带来的痛苦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