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双眼之中的那抹星辰之色愈发浓烈之外,他的肉身,当真是无比的老化了。
而李耳所做的这一切,俞江皆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事,便是自己的母亲,是被李耳给害死的。
所以,现在摆在李耳面前的难题,便是时间,只因他当真没有时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何时死去,但是他真的希望,自己若是能在自己消亡的时候得到俞江的谅解,那么他此时所为之做出的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因为这是李耳欠赵璇的,欠债还钱,欠命还命,本就天经地义。
这便是李耳所面对的难题,那么对于慧贤来讲,他所面对的难题,又是什么?
其实,慧贤所面对的难题,跟李耳所面对的难题差不多,不过二者期间还是有着分别。
比如说,李耳所面对的难题,乃是自己的时间,随着他不断地老化,随着他无法控制自己衰老的速度,所以他不敢确定,自己最终能不能赶在消亡之前是替俞江修复好这块母盒,他不敢确定,俞江在拿到了被他所修复好的母盒之后,会不会按照他所预期的那样离开仓州这个是非之地。
而这一起切的一切,李耳都不敢去设想,因为他也知道,俞江就好比年轻时候的自己,是充满了太多的可变性,而这般的可变性,可是他从太机天枢之中无法查阅的到的。
可是对于慧贤来讲,他所面临的难题,便只有自身。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俞江,若不是因为李耳之前所告诉自己的那番话,相信以他的脾气和心性,早就一个人连夜回到大音寺去了,毕竟相较之这里,在他的心中,大音寺才是他心中那座永远的家。
在梦里的那处地方,那里有着他最为敬重的师父,有着他最为和善的师兄弟,有着他无比熟悉的禅房,有着令他无比向往的斋饭,可是当梦醒,当慧贤重新从这睡梦之中坐起身来,在他的四周,除了那冰冷的床沿,便只余下无尽的黑暗。
在这里,慧贤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直至他遇到了俞江,遇到了这个浑身皆被复仇的怒火所包裹住的大男孩,至此慧贤才明白,或许命运没有让自己离开这里,其根本的原因便是于此。
一切皆因为俞江。
时至今日,慧贤都无法忘记,俞北塘在临死之前的那副眼神,起初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俞北塘会做出那般愚蠢的决定,本就极为虚弱的他,为何会假借陷阵司的身份来硬闯李耳的中军大帐,待俞北塘的身份被李耳给当场揭穿之后,对方为何不选择逃离,而是选择了拔剑对峙。
慧贤很是清楚当时的情况,若是俞北塘拼死逃离,以当时的那个情景,自己等人最多也就是重伤对方,是绝不会置对方于死地的,可是这位俞北塘,不仅没有逃,反而是握剑刺向李耳,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俞北塘当初的行为,很明显就是在求死。
还有一点是慧贤没有看懂的,便是曾浩轩,因为他不明白,为何曾浩轩在那会儿会出手制止自己,不过好在之后曾浩轩还是向他说明了其缘由。
不过现在若是再让慧贤去回忆起当初的这段时光,他倒是逐渐地开始理解了当初俞北塘心中的那份疯狂,他也逐渐地理解了俞北塘为何会做出这般的选择。
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处在了俞江的身上。
因为在那个时候,在赵璇和俞北塘的心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下俞江,而那个人,便是曾浩轩。
只有曾浩轩才可以。
现在,摆在慧贤面前的难题,和当初摆在赵璇和俞北塘面前的难题如出一辙,双方都是为了一个男孩儿,都是为了一个希望。
所以若是现在再让慧贤去选择一次的话,相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向俞北塘出手,他一定会让俞北塘当场刺死李耳,因为他知道,若是当时李耳被俞北塘给一剑刺死了,那么之后的赵璇也就不会死,八界门就能撑住,天之殇一事也不会爆发。
若是当初李耳死在了俞北塘的剑下,那么一切都将会回到最初的模样,而自己也能够顺理成章地回到大音寺去,去继续当着只知习武不知天下大事的人。
但是,历史是我们所经历的过往,是我们无法去改变的曾经,一切都无法倒退,都无法改变。
而眼下对于慧贤来讲唯一能做的事,便只余一件。
替俞江打探到更多的情报,然后亲自护送俞江离开仓州。
第五百九十一章 密谋
如果说,当一个人所说出来的话充满了力量,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那类敢于去直面命运的勇士。
如果说,当一个人所看到的事物皆存有两面,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那类敢于去追寻真相的智者。
如果说,当一个人心中所藏有的火焰已无法遮掩,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那类敢于挑战世间权威的英杰。
如果说,当一个人已无法再满足于脑中的愿景,已无法再满足于现实的安宁,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那类敢于鉴定自我价值的英雄。
如果说,在这个世上,当真还存有这样的人,那么田瑶相信,这个人就一定会是蒋艮。
如果说,在这个世上,当真存有一人可以去改变吐斯汗国的命运,那么这个人,就一定会是蒋艮。
不为别的,就蒋艮心中那团不断焚烧着世间枷锁的火焰,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是啊,试问这个天下,谁不怕死?
毕竟人活着,就会有所牵挂,就会有所顾忌,就会有所眷恋,就会有所迟疑。
毕竟人活着,就不可能说是让自己完完全全地跳脱出三界之外,跳脱出红尘之中。
毕竟人活着,那是真真切切所存在过的经历,是做不得一丝假的。
毕竟人活着,就只为了那一口热腾腾的饭菜,那一张软糯糯的被褥。
毕竟人活着,就只为了自己,就只为了家人。
所以,当蒋艮直视着李德财,将他说出了那句极为具有力量的话语的时候,一时间,满朝文武皆因他的话而无比震撼。
是啊。试问这个天下,放眼整个世间,谁能说让自己做到不怕死呢?
可是对于蒋艮来讲,相较于死亡,或许在他的心里,他最害怕的,便是死得毫无尊严。
如同一件不被人们所重视的垃圾……
如同一个不被世间所看重的废人……
而相较之这样,或许在蒋艮的心里,他更加希望,自己能活得像个男人,能活得像个勇者。
“我怕,我怕死,但是我更怕,如今的自己,会以一个废人的模样死去,我想要像个战士一样的死去,最起码这样的死,我还死得享有尊严。”
可以说,蒋艮的话,让田瑶无比动容。
“退朝!!!”
看了一眼的保守一派的李德财,又看了一眼激进一派的夏志杰,田瑶即可挥了挥手,便独身离去。
而当田瑶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那名方才一直站于她身旁的老公公,则是扯着嗓子的一声轻呼。
随后便能看到,原本还拧巴在一块儿的大臣们,是彼此又站回到自己本应站着的位置,缓缓俯下身子,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万岁……万岁……万万岁!!!”
……
余当天的夜……
“老夏,蒋艮,我最多再给你俩两天,两天之后,我会再给你们俩一次当众详解的机会,能不能出兵,就全靠这一次了,如果说两天后你们俩还不能做通李德财那帮人的工作,那么……”
看着夏志杰那一脸郁闷的表情,田瑶不仅轻声说道。
“我还能给这帮老皮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我跟蒋艮都已经说了,他们这帮人还想怎么样?真是气死我了,叫我说,咱们吐斯汗国的国力在这些年里之所以会停滞不前,就跟这帮子虚头巴脑的老家伙是有着绝对的关系的,但凡我们在外交上强势一些,我们也不会落得这般的被动局面啊,真是气死老子了。”
至于夏志杰,只能是朝着空气猛挥一拳,随后更是大大咧咧的一通怒骂。
“而且我还听说,龙寰那边也已经有了风声了,就在前些日子,陆锋已经暗中委派了一名年轻的将领,是率着十几万的陷阵司朝着仓州进发了,当然了,这名将领并未让大军行于官道,而是尽可能地走山野小道,我猜测,这位将领之所以会如此行径,其目的就是为了遮掩我们那些探子的耳目,以好能给我们来上一个出其不意,不过好在我们派出去的那些眼线都有些本事,他的这一套伪装,倒是瞒不过咱们。”
顺着田瑶的思路,蒋艮亦是轻声说着。
“这就麻烦了,毕竟这一次,咱们乃是声东击西的策略,这场战争只是用来迷惑天下人的视野的,而我们真正的目的,还是那柄存在于玉林山脉之中的神兵,若是我们能夺得这柄神兵,别说是一个仓州了,就算是我们挥军占领了青州、拿下了秦州,想必也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可是现在龙寰竟也对此有所行动,这下对于咱们来讲,当真是有些棘手了。”
蒋艮这边刚一说完,田瑶便紧接着说道。
“这可不,如果说我所打听到的事儿都是真实的,那就说明,龙寰定不会只委派这么一点儿人来驻守这仓州一地的,以陆锋的脾气和秉性,定会稳中求胜,此人就一定会在随后的安排之中,是朝着仓州一地派来第二支部队,第三支部队,甚至第十支部队,第十一支部队等等都有可能,陆锋一定会将龙寰现有的绝大部分的兵力是调往仓州,以确保在我们两国大战开始之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大量的士兵去驻扎在玉林山脉之中,毕竟万兽窟一事,可当真已经不能算得上的秘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