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纣王这么做了,以纣王的战略眼光以及汉水之战中表现的领军能力,绝不会如此不智。
诱敌就是最好的解释。
看看从射箭到投石再到挖地道,分明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哪个将军能受得了这样的嘲弄?即便能忍下来,军中将士又抱着怎样的想法?同样能忍耐敌军将他们当猴子一样对待吗?
攻城之所以困难,是因为守将会据城而守,想快速攻破城池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敌军诱出城野战。
子受琢磨了一下,降低士气变成诱敌,也不是不行。
他的目的是要打败仗,自然得要打起来,才会失败。
鄂顺没有半点出城攻打的意思,自己这边强攻又有夺城成功的风险,这样一来,背水扎营没有破绽,反而还方便饮水,士气低迷也不重要,毕竟人家压根不来打。
再等到后续援军抵达,闻大爷来接手大军,一切都不是问题。
已经做好了所有打败仗的准备,可敌人不配合啊!
诱敌是可行的,而且就是因为士气低迷,敌军才会趁虚攻打,这是一个因果关系。
能把诱出来的敌人打败,才叫诱敌,被诱出来的敌人打败了,那叫个锤子诱敌。
方相、方弼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可即使诱敌成功,将士士气不高,无法对敌,只恐有失……”
看吧,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赵光义不也是攻城不利士气低迷,才有了辽军出城野战?
结果诞生了高粱河车神,这叫哪门子诱敌,这是送人头!
本以为晁雷脑补不出来了,没想到他故作深沉的一笑,拱手一脸恭敬道:“陛下神机妙算,早有布置。”
“陛下故意领军连续攻城不利,不仅是诱敌之计,更是疲敌之计,是佯攻是休息,皆在我军一念之中,而鄂顺却需要时刻防备我军攻城,久而久之,我等虽然攻城不利,但鄂军也身心俱疲。”
“如此一来,两军正面作战,胜负也只在伯仲之间,鄂顺即使被引诱而出,也只会选择奇袭大营。”
“奇……奇袭?”
“我军每逢风吹雨打,便会在营中休息放松警惕,鄂顺必然会趁机袭营,两位将军可莫要忘了,大营在何处。”
“高……高粱河?”
“正是,背水扎营。”晁雷点头,继续道:“鄂顺与鄂军将士皆已在诱敌嘲讽下恼羞成怒,必然选择袭营,只需遣两三人警戒河畔,便无水攻之患,而背水扎营虽有风险,却也有得利之处。”
“得利之处?”
“士气,我军战力低下的最大原因,便是因为攻城不利士气低下,但背靠高粱河,又无船只,再无退路,背水一战必然能激起将士士气,我军便可大胜!”
方相、方弼眼前一亮:“背水一战,置死地而后生,陛下当真妙计!”
子受愣了愣,光想着赵光义与徐晃背水扎营的大败,险些忘了韩信的背水一战。
背水列阵乃兵家大忌,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兵书的记载,背水一战确实能提升士气。
想来赵光义攻城不利,辽军来攻时据高梁河为抵御,多半也是想着以背水一战提提士气。
这么一说,思路也没有错,只是赵光义失败了。
子受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放在赵光义身上会失败,放在自己身上,就有些微妙了。
万一……真给他背水一战成功了呢?
不行,得做点防备措施。
子受装出一副被猜中心思的样子,笑道:“晁将军深得朕之心意,没想到朕的计策还是被看破了,既然如此,还请将军下令伐木造桶,让将士们背上一桶水,日夜不离身。”
伐木造桶,背水……
这是个什么操作?
晁雷懵了,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子受立时严肃道:“背水一战,自然得将水背在身上,将军还请速速传令。”
四周无路可退,人在死地时会爆发出无比强大的求生力量,但挣扎力度是可以控制的。
士气再高,打仗背桶水算什么事?
除了妨碍战斗外,还能干什么?喝吗?
和敌人打持久战,使敌人血虚失濡、水津不化而死?
晁雷猜不透,但他知道自己战术水平不咋地,以他这水平能看破纣王的计策,那鄂顺也肯定能看破,还玩什么计谋?
很快命令就下达了全军。
将士们一阵云里雾里,不过这是军令,不能违抗。
这几日里,子受在不断训练商军的听令能力,不求令行禁止,起码得做到遵从命令,就像汉水上的那一仗,如果将士们都听从自己的命令跑路了,哪还有后来的夺船?早就大败而归了!
……
鄂城中的鄂顺坐立不安,他早已得到了商军援军赶来的消息。
他本就是凭借个人勇武才得以迅速掌控军队,如今商军士气低迷,若是不出战,只恐忍耐再三的将士心生不满。
普通小兵想的不多,明明商军那么好打,你鄂顺万夫不当之勇,怕什么?
鄂顺没什么时间犹豫,等到商军后续的增援部队抵达,等待他的就是围城。
无奈他心有忌惮,与商军正面作战,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商军背水扎营,最好的办法是两面围攻,将其逼迫入河,但他掌握的军队有限,没办法分兵。
何况信得过又有能力的将领也没有几个,能帅难打无将之战。
正在他苦恼之时,却有传令兵来报,有人求见。
第333章 不战而逃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汉水上大败一场,失了大将,还被抢了船,有家不能回的越王。
鄂顺看见越王,欣喜难自制,援军何来?援军这不就来了么!
虽说败上一阵,但越军仍有不少人,而且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纣王。
大家有着天然的合作可能。
合围的兵马,够了!
两人嘘寒问暖好一阵,甚至还攀起了亲戚。
越王叹息道:“贤侄,你父王被那无道昏君杀死时,孤可是目眦欲裂,天下诸侯,谁不知孤与你父王交情之深?”
鄂顺握紧双拳:“父王在世曾和我说过,他和伯父是斩鸡头结义的交情,还说结义那日十里桃花盛开,天地为之动容。”
“那倒不至于……”越王笑了笑:“虽是没有十里,那日的桃花也有个三四里了。”
越王转而正色道:“今日夜袭,贤侄可有把握?”
“伯父与我夜袭商军大营,多面合围,绝无失利可能。”
“贤侄放心!”越王洒脱斟酒,大手一挥:“纣王杀我将士,抢我船只,更违背道义袭击于我,此仇不共戴天!”
说着,便一饮而尽。
两人心照不宣,至于鄂崇禹和越王其实根本没见过几面的事儿,没有人提起。
是夜,鄂顺领军直奔高粱河大营,一路上鼓噪呐喊,做足声势,吸引商军注意力,好让越王率领的越军从另一侧突入。
营内的方相听见呐喊声,连忙领军出战,又对晁雷说道:“将军,鄂顺带人袭营,应是西边,当速从南、北两门调遣兵马过来。”
晁雷武艺虽然不如方相、方弼,但行事较为慎重,摆了摆手说道:“暂时先不急,看看情况再说,以免鄂顺虚张声势,背水扎营只需把守三面营门,兵力应该足够。”
三人领军抵挡,两支兵马在西门杀至一处。
鄂军领军的却并非鄂顺,这支兵马只是先锋军,领头的是员魁梧偏将,在方相、方弼的围攻下已经身被数创。
指挥大军的晁雷见此情况很快反应过来:“此人武艺平平,授首不过在须臾之间,为何不惧反而带头冲杀?不好,这支兵马不是主力!”
正在此时,北门方向奔来一人:“将军不好了,鄂顺亲自领军,率主力从北门来攻了,兄弟们快抵挡不住了!”
“可恶,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计!”方相大怒,手上力气增大几分,急欲带兵去援。
奈何这支先锋军战斗力不错,死死拖住,离去不得。
“给我杀!”方相、方弼无奈,只好转而将兵刃一挥,先杀败眼前这支兵马。
偏将终究只是偏将,方相、方弼虽然不是鄂顺的对手,虐菜还是很强的,没过一会儿,就将那偏将打落马下,鄂军将士见偏将身陨,立即大乱。
可就在这时候,北门方向又来了一人,身上背着的水桶因为疾行不断晃悠,他急声道:“将军,不好了!鄂顺已经突破北门,杀向中军大营!如今大营已被围困!”
“可恶,陛下呢?!”
“陛下……陛下似乎还未醒来……”
“将士们,随我冲!”
敌军突入营中,但商军人数更多,因为劫营一时慌乱,却不可能彻底失去抵抗能力,只要有一大将指挥,稳定秩序,便只有最初时能造成混乱,让士兵惊慌一阵罢了。
三人都相信纣王的统军能力,即便是夜袭,也能迅速整军,到时候西门这边的商军回撤,将三门堵住,鄂顺出不去,再慢慢围杀,以背水一战助涨士气,多半能顶住,甚至反杀。
然而几人蓦然发现,身上还背着一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