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道:“朕观魏贲脑后有反骨,久后必反,故先斩之,以绝祸根。”
脑……脑后有反骨?
魏贲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脑勺一摸。
哎?好像还真是后脑勺枕骨突起。
随即,魏贲怒火中烧,枕骨突起就枕骨突起,反骨是什么意思?
还久后必反以绝祸根?没这样的说法啊!
魏贲越想越气,凭啥啊!我武艺高强,特意来投靠你,为你上阵杀敌,你不要不说,还要把我拉下去砍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贲当即提刀,头也不回的就走。
敖烈稍作犹豫便挺枪阻拦,纣王都说出此人脑后反骨了,不管是不是确有其事,总不能放着他走。
“你这杂碎,也能拦我?”
魏贲一声虎吼,却发现死活拿不住长刀。
只见子受两指将长刀刀刃捏紧,任由魏贲如何使力,都不见刀刃偏移分毫。
子受也大为惊奇,自己这股子力气越来越大了,小药丸没白吃!
兴许哪一天还能以力证道!
他稍稍松手,道:“来人,将此人压下去。”
魏贲涨红了脸,他闯入了十八万大军,干挺了三员大将,没想到在纣王这里翻了车。
商容见此,却是恍然大悟,立即出言道:“魏贲,你武艺高强,陛下已知晓,但你可知,你冒犯君威?”
“强闯大营,对军中大将出手,狂妄自大,丝毫不顾及陛下威严,你可知错?!”
“这……”魏贲一阵恍惚,他只想着展露自己的惊世武艺,在这一点上,确实没考虑太多。
要是纣王就这么任用了他,君威何在?将士的颜面何存?
商容拿出丞相的威严呵斥后,又变了副面孔,好生相劝道:“陛下虽有此言,但陛下容人之量,世人皆知,太颠为姬昌旧友,却是朝中要员,雷开曾率军叛乱,却依旧掌管朝歌兵马。”
“陛下知你武艺高强,又有拳拳报国之心,又怎会放任弃用呢?”
“陛下不过是为了打磨你的性子,你年轻气盛,过于血气方刚,初次见到陛下就敢顶撞,在陛下面前动刀兵,若是今日纵容了你,日后定要生出事端!”
“反骨之言,以绝祸根,是陛下为了绝你自己的祸根,防止你因此冒犯之举留人口舌,反受其害,大商律法严明,可不是说说而已。”
魏贲听完,一阵感动,他对新法的严厉也有耳闻。
何况自己这身武艺,哪个君主会不重用?纣王刚才的行为显然说不通,老丞相这么一解释,却是全都明白了。
他当即扔下了刀,虎目含泪,拜道:“贲愿领罪!”
子受:“……”
他望着商容沉默了半天,不该把这老头带出来的,太老好人了。
换做杨任在这里,看到魏贲这么狂妄自大,肯定先喷一顿再说,哪还有这么多脑补。
不过子受也有了主意,道:“今日先饶你性命,你可尽忠报国,勿生异心,若生异心,朕亲取你首级。”
“谢陛下,臣……”
魏贲刚要拜谢,便被子受拦下:“慢着。”
他缓缓道:“朝歌已设科举,分文举与武举,你若有心报国,便去考取武举,若成了状元,朕必当以大将军相待,今日之事也可揭过。”
“武举?状元?”魏贲有些云里雾里,状元、榜眼什么的,不是朝歌马场赌马的名次吗?
子受也懒得解释,抬完棺回来就举行武举,反正状元早有内定,和魏贲没啥关系,平白多了份科举不公的骂名,昏君怎么会选贤任能呢?!
第441章 一路向西
十八万大军西行,一路上旌旗招展,士气昂扬,战马嘶鸣。
子受打了一路瞌睡,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桥山附近,才打起精神,令随侍左右的寺人盯着,看啥时候到地方。
不一会儿,有寺人来报:
“陛下,前方见一石碑,上书‘古轩辕黄帝桥陵’几个字。”
子受装作惊讶不已,召来商容,问道:“朕闻黄帝乘龙升天,为何此处会有陵墓?”
商容连忙答道:“轩辕黄帝采铜首山,铸鼎荆山,鼎成后,乘龙升天,臣子不舍,便捉住龙须,扯得黄帝几片衣角,黄帝升天后,臣子们就将扯下的黄帝衣冠埋葬在这里,这桥山黄帝陵,便是轩辕黄帝的衣冠冢,只是地处偏僻,山中又有松柏遮天蔽日,鲜少有人知晓,臣也是在写游记时,听辛大夫提及,才得知。”
子受听罢,仰天长叹:“轩辕黄帝乃上古三皇五帝,朕心甚慕之,今日来了这黄帝陵,怎能就此路过?”
说罢,他大手一挥:“传朕诏令,三军在此驻军五日,祭拜轩辕黄帝!”
商容点头,祭拜先祖,是件好事。
虽然随行的都是奴隶,没有礼部官员,但商容在升至丞相之前,是司掌礼乐的大臣,将祭拜的手续摸得门清,倒也不会有冒犯先祖之嫌。
大军停下后,子受再命令士兵解下衣甲,用战袍掬一袍土,十八万人齐卸甲,一夜之间,便在桥山巅,黄帝陵的对面,修起了一座九转祭祖台。
这约二十四米高的夯筑高台,台旁还立了一块石碑,上书“商纣祖台”。
次日,旭日东升,子受下令十八万大军,列队桥山、马家山、印台山。
宫乐四起,“曰商是常”的歌声回荡,将士们个个俯首肃立。
子受则卸下身上的盔甲,挂在一棵柏树上。
这棵柏树据说是嫘祖死之年,黄帝亲手所植,今已亭亭如盖。
柏树旁边有块石头,青石面上镌刻着黄帝的大脚印子,据传向黄帝脚印投铜钱能测运气,投向脚印大拇趾运气则为最好,大吉大利。
子受趁着人多,偷偷扔了枚铜钱,正中小拇指,暗道晦气,这东西不可信,找寺人又要了几枚铜钱,反复试到扔中大拇指后,才独步走向祭祖台。
两条石砌曲径通向台顶,四围古柏环抱,台顶高达林表,登临其上,四周景色尽收眼底。
余下将士则一一绕到祭台前面。
此时军中将领已在祭台前恭候多时,默默不语只是垂手肃立。
商容则捧香合到香案,开始唱祭词。
至于三跪九叩啥的是不存在的,这些繁琐的东西早被子受在前几年改人牲、人祀轻简祭祀的时候顺便取消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昏庸值都是这么攒出来的,多年的贫穷下,子受早就学会了勤俭持家。
“天授与祉祺之瑞,圣贤礼乐,启蒙于黄帝之昌,欲揭尘封,底蕴积于青史,守望故土,圣泽昭于苍黄……”
子受扬手将一杯酒洒在地上,至于祭祀用的瓜果、牲畜是没有的,大军出征,哪会带这些东西。
商容倒是提议过找附近百姓征调一些祭品,以往祭祀历代商王,祭祀轻简一些也就算了,黄帝可是人族共祖三皇五帝之一,既然要祭拜,仪式还是隆重些好。
子受严词拒绝,真要搞个什么隆重祭祀,即使自己下令祭完之后全都还回去,所消耗的东西绝对不少,又是何必呢?
至于会不会有人喷自己不敬先祖,子受压根不在乎,喷就喷呗,谢谢啊!
不过虽然祭品不够,臣子们也有各自的想法。
商容哇得一声,便悲号出来,带头大哭起来。
殷破败等人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个个扯着嗓子大放悲声,哭的格外伤心。
祭品不够没关系,十八万大军齐齐悲号,诚意十足!
敖烈因为不是人,反应比所有人都慢了许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三军将士的齐声大哭淹没在里面。
子受被这场面给镇住了,随机应变能力还挺强!
黄帝距今都过了一千多年,即使依然对黄帝保有敬畏,可扪心自问一句,谁会真的哭出来?
哭号着的商容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只有自己这种通晓祭祀三朝为官的老油条,才能做出这么圆滑的安排。
也只有自己这种与贵族曾有姻亲的人,才知道祭祀最看重什么,只要场面功夫做足,便是贵族也难以挑出毛病。
看看,这才叫为君分忧啊!
十八万大军约莫哭了一分多钟,再久就装的不像了,虽然是自己骗自己,但也不能露馅啊!
商容也停止哭号,开始念祭文。
也就是些“追念先祖,不胜惶恐,徒增哀思”之类的内容,毕竟黄帝的具体所作所为,还真说不太清楚,空白的六百年摆在那儿,有太多记载不明的东西。
十八万大军没想到祭祀这么繁琐,基本上个个面无表情,眼神仿佛死掉了一样,硬撑着,只觉得十分无趣。
这倒不是他们不敬黄帝,而是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奴隶成军,别说祭祀了,放在几年前是要被当做祭品的,比寻常人更加不喜祭祀,甚至可能他们就有亲朋,是被主家以“祭祀黄帝”为由,给杀掉当做人牲、人祀的。
不少人想到这里,不由得将手中兵刃握得更紧了,如果不是纣王,在一场如此浩大的祭祀中,他们恐怕就不是站着祭祀先祖了,而是躺着被当做先祖的祭品。
子受见下头的人昏昏欲睡,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右手往皇袍的袖子里一缩,一个小瓶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