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段恒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门外的倒影问:“何人?”
只听得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接着便是推门而入,来人无所畏惧地踏进来,姑娘跟他对上目光,勾了勾唇道:“三哥,是我啊。”
他手指紧了紧,看着又作姑娘打扮的刘秀安,“你怎么……”
刘秀安笑道:“白日,我是以皇帝的身份来参加三王爷的寿宴,晚上,我是以妹妹的身份来祝贺三哥生辰快乐,怎么,不欢迎么?”
刘段恒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她,喉咙干涩,“臣何德何能,能让陛下跟臣道生辰快乐呢。”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从刘秀安的衣袖中出来,压在他的胸膛上。
冰冷锋利的刀刃划过刘段恒的衣裳,抵上了脖颈的大动脉。
她抬头望着他,笑意不减。
“我的好三哥,你就告诉我吧,那小匣子是不是已经落到你手上了,把它交出来,否则我一刀下去,三哥就要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刘秀安无法对刘段恒种巫术。
因为他对她早有防备,特地让别人给他种下其他巫术,也不让她得逞,真是一个能对自己狠的人呢。
刘秀安轻飘飘地划破刘段恒喉咙附近的皮肤。
“三哥,你知道的。”
“我从小便最崇拜你了,你既不像大哥那么废物,又不像二哥那么一事无成,从前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现在是掌着兵权的三王爷。”
刘段恒握紧拳头。
他眼眶微红,哑声道:“大哥他喜欢琴棋书画,提笔作诗,不喜欢权力,便是你口中的……废物?”
“二哥他生性善良,时常用自己的私银去救助缺衣少粮的百姓,便是你口中的一事无成?”
刘秀安不以为然。
“没错,他们一个是废物,一个很懦弱,大哥喜欢舞文弄墨,对国事一窍不通,却因为他是嫡长子,所以注定以后会登上皇位?”
她淡淡道:“二哥他是善良。”
“可善良的人做皇帝,会在决策中举棋不定,面对文武百官会心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治理好大於!”
说到最后,刘秀安挑了挑眉,“死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你哪里来的权利夺走他们的性命?他们也不曾想和你争过皇位,你为何一定要他们死不可呢?”
刘段恒大声道。
“他们从来……”他哽咽了一下,“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当皇帝,只有你想!”
刘秀安却道:“他们不想又怎么样?有人会捧他们上位!”
刘段恒怒火中烧,“你……”
她打断他,“你当时整天顾着作战等事,自不会知道跟着爹的部下在想些什么,他们跟你不熟,但他们看好大哥和二哥。”
事到如今,刘秀安还是很冷静。
“只要他们一日不死,皇位就轮不到我来坐,恰好爹在打败前朝后,还没来得及登基就去世了,不然也许他可能会死在我手上。”
她笑了笑。
“天助我也,不是么?而且我这个皇帝当得也很好啊,对天下人来说,皇帝能治理好国家就行。”
刘段恒恨极了她无情的模样。
刘秀安的匕首下移,刺进了他的身体,看着他流血,又故意露出一副不忍心伤害手足的姿态,却言归正传道:“把小匣子交出来。”
“否则,我真会杀了你的。”匕首又没入一寸。
“三哥,不要逼我。”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你死的。”
半刻钟后,刘秀安从刘段恒的房间里出来,有暗卫立刻上前。
她扭了下脖子,垂着眼,慢悠悠地拭擦掉匕首上的血。
刘秀安收好匕首,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地问:“调查得如何,我前几日在三王府门前见到的那一位公子是不是洛城楚家的独子?”
三日后。
天色阴暗,像是有大雨要下。
楚含棠挑完最后一样菜,将银子给了老板娘,把胡萝卜放进跟她一起出来买菜的谢似淮拿着的菜篮里。
她看了一眼天空,嘴含着一颗糖果,“走吧,我们现在回去,待会儿可能就要下雨了。”
“好。”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楚含棠虽说着快要下雨了,要早点儿回去,但一路上看到小摊子上的新鲜玩意儿,又忍不住过去玩一下。
忽然不见谢似淮跟上来,她立刻疑惑地回头看。
发现他被两个小孩拉住了,一男一女,看起来都不足五岁。
谢似淮的声音是天生带着温柔气的,一开始他让那两个小孩松开手,对方始终不肯。
他们害怕地看着陌生的四周,单纯觉得这个好看的哥哥很安全,而谢似淮看着小孩子没多大感觉,或许当成一件会说话的物体。
到后面,他们还是死活不松开拉住他衣摆的手。
他想直接推开。
他还没抬起手,楚含棠就跑了回头,看着这两个长相粉雕玉琢的孩子,心都要化开了,“怎么了?”
两个小孩子还是会见风使舵的,扑向她怀里。
小女孩抽噎着道:“漂亮哥哥,我们找不到爹爹了。”
楚含棠明白了。
谢似淮望着这两个小东西,不是很喜欢他们抢占了她的注意力。
她见他们这么小就长得那么好看和可爱了,忍不住摸了把他们的小脸蛋,“那你们记不记得你们的家在哪儿呢,哥哥送你们回家。”
才刚说完这句话,楚含棠就看到了一个面容儒雅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年轻男子本来面带焦灼的,发现自己一双儿女在街上不远处的时候,脸色才有好转,快步走过去。
两个孩子一见到自己父亲,就迈开小短腿,哭着小跑过去。
“爹爹。”
年轻男子没忘记站在旁边的楚含棠和谢似淮,猜他们应该是想帮助自己的小孩,连忙道了好几声谢。
那两个小孩走远了,依然回首朝楚含棠挥手。
她也抬起双手摆动着,谢似淮看着面带笑意的楚含棠,不受控制地抠了好几下指缝,又怕被抠烂的手指丑,于是忍住了。
还记得楚含棠之前分明说过的。
说她不喜欢小孩子。
可楚含棠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不喜欢小孩子,肯定是她也知道两个男的无法生下孩子,所以才会撒谎说不喜欢小孩子,先安抚住他。
如果楚含棠喜欢孩子。
但她跟他在一起,这辈子注定无法满足楚含棠喜欢孩子的愿望。
谢似淮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很扭曲怪异的语气。
“楚含棠就是在骗你的。”
“许愿带上写的也不是你的名字!而是池尧瑶!说不定她不能人道也是假的,她就是希望有一日跟池尧瑶生孩子,传宗接代!”
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偶尔会处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掉的边缘。
忽然有一只手握了握谢似淮,他抬起细长的眼睫毛,看见楚含棠凑过来的脸。
她眨了眨眼,“你在这发什么呆呢,我们回去吧。”
谢似淮叫了声,“楚含棠。”
楚含棠轻轻地捏了下他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望着谢似淮看似很正常,甚至唇角含笑的表情,“你说。”
谢似淮没说话了。
当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见天彻底暗下来,乌云盖天了,只好跟他先回去。
他们一踏入院子就看到了在院中舞剑的池尧瑶。
池尧瑶等了三日也不见三王爷传消息过来,心情郁结,有时候会靠练剑,把自己练得很累,或者在练剑中思考事。
见他们回来,池尧瑶便收好剑了,不好的情绪尽数收敛起来。
楚含棠也知道池尧瑶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朝她打声招呼后,便和谢似淮拎着买回来的菜放进厨房了。
素心和孔常正在厨房里等着新鲜的菜肉做饭。
“小姐还在练剑?”
素心问走进厨房里的楚含棠。
楚含棠“嗯”了声,咬了块黄瓜,道:“不过快下雨了,池姐姐应该不会再练下去了。”
谢似淮把菜篮子放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楚含棠写着池尧瑶名字的许愿带拿出来,那晚,谢似淮使劲地撕也仅仅只是撕烂了一点点而已。
今日,他又拿出来。
谢似淮端详良久,瞳孔像是失焦了一般,表情古怪却又诡异。
过了不知道多久。
楚含棠到他房门前,叫谢似淮出去准备吃晚饭,还疑惑他为什么在房间里待那么久,又不像是在里面睡觉的样子。
谢似淮轻描淡写地带过。
楚含棠便也不多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总不能干什么都要告诉她吧。
到吃晚饭时,果然下雨了。
所以他们不是在院子吃晚饭的,而是在屋里面。
等吃完晚饭,他们也没在屋里逗留,而是在沐浴过后各自回房。
房间只点燃了一盏灯,灯光很淡,楚含棠趴在床榻上,张嘴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脸色微红。
本来是练剑练得身体很是酸软,谢似淮给她按一下的,谁知道最后演变成……
他在吻着她身后。
楚含棠勉力地克制住谢似淮带给她的刺激,本来是趴在床上的,如今飞快地转了个身,微颤的手将他的头抬起来。
“这个不行……再说了,你真的能接受跟男子行房事么?”
谢似淮顿了一下。
那一顿显然就是最终答案,他却仍是弯起唇角,“我自然是能接受的,只要是你就好,那你呢,你是否能接受男子与男子行房事?”
楚含棠笃定道:“你撒谎。”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谢似淮,其实你不必强迫自己去接受你无法接受的事,你分明是无法接受的。”
谢似淮安静了一会儿。
他忽而大笑,嘴角如裂开一般,笑得身子微颤,眼尾薄粉,“你说我无法接受,就算我无法接受那又如何,我们就是男的啊。”
“难不成,我不接受跟男子行房事,你就要去找女人么!”
尔后,谢似淮敛起外露的情绪。
他长指绕过楚含棠垂下来的发丝,仿佛没说过刚才那一番话,语气又是温温柔柔的,“不,你说错了,我是能接受的。”
“是你一直不肯跟我行房事的罢了。”谢似淮眼珠子虚虚一转,“也是你无法接受喜欢男子……”
她噎住了。
谢似淮如今是到了愿意自欺欺人的地步了,楚含棠根本不想他变成这个样子。
可有什么办法,能说什么呢。
良久,她动了动嘴,“谢似淮,其实你不必纠结于此事,我说过了会在我有生之年陪在你身边的。”
他轻笑,“即使和我在一起,永远无法碰女人,你也愿意?”
这个问题跟以前所问的大同小异,可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谢似淮原是想给楚含棠想要的东西,偏偏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对了,还有孩子,他也无法孕育孩子。
即使谢似淮甘愿躺在她身下,也注定无法像女人那样生孩子,毕竟男子与女人的身体构造是不一样的。
他是不喜欢孩子的,可楚含棠喜欢,他能怎么办呢。
除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他是怎么也比不上女人了,如何保证楚含棠会永远选择他。
每当谢似淮想相信楚含棠的时候,都会看到一些她是喜欢女人的证据,牵池尧瑶的手,偷亲池尧瑶,许愿带写下池尧瑶的名字。
一桩一件,他都看在眼里,如何能当没发生过。
池尧瑶、池尧瑶、池尧瑶。
全是池尧瑶!
楚含棠总是欺骗于他。
谢似淮不止一次想杀了她,可只要靠近楚含棠,他又想跟她亲近,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好。
他厌恶这种感觉,却还是沉沦。
就像谢似淮以前行走江湖时见过的事——无法生育的女子整天整夜担心丈夫会不会出去找别的女人。
本来谢似淮也不一定要跟楚含棠行房事的,但她每一次都拒绝了,令他不得不心神不定。
不禁想,楚含棠是不是不喜欢他这具男子身体。
她喜欢女子身体的柔软。
楚含棠哪怕是答应跟他行一次房事,让他看看,她是否真心实意地接受了身为男子的他。
而不是用不能人道的借口来搪塞自己,谢似淮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纠结不休。
默然几秒,他凑过去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楚含棠嘴角。
“我是能接受的。”谢似淮仍然在欺骗自己,重复一遍自己能接受后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否能接受男子与男子行房事?”
他神色自然,眼尾一点粉。
在白皙的脸上尤其明显,仿佛哭过了一样,事实上,只是眼尾天生泛红,瞧着能令人心软。
得天独厚的长相。
谢似淮垂下眼睫又抬起,“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
这个其实不是她该纠结的问题,可是现在必须得给个说法。
楚含棠只好撒谎道:“不是我不能接受男子与男子行房事,而是我虽不能人道,却始终无法接受你在我之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只好搬出这个借口。
谢似淮垂眸看了一眼她捧住自己脸颊的双手,无意识偏了偏头,爱怜似的蹭了一下她掌心。
他也不知信还是不信,道:“我明白了,那你可曾因为此事去看过大夫呢?”
楚含棠咬唇,“难以启齿。”
谢似淮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着她垂下来的长发,轻轻“啊”了一声,“也是,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呢。”
楚含棠一时间没有话说了。
房间一度陷入了安静。
他的手指很低温,每一次梳过她的头皮,楚含棠都有种被人扼住了命门的错觉,“我、我困了。”
谢似淮又笑了一声。
“困了便睡吧。”说完,他收回手,往房间里的灯盏掷去一根银针,直接能削灭烛火,也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被窝也满是香味了。
楚含棠就躺在谢似淮身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她转身面对着他,视线从他的眉眼慢慢地往下移动,很轻很轻地说一声,“对不起……”
言罢,楚含棠也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她闭上双眸不久后,谢似淮眼睫一颤,掀开了眼皮。
翌日,池尧瑶跟楚含棠说想去三王府一趟,把小匣子交给刘段恒到今日有四日了,她实在很不安,想知道他为何还不来找自己。
楚含棠拦着池尧瑶,不让她去。
白渊也不想池尧瑶冒险,便道,他去看看三王府有什么动静。
楚含棠既要拦她,也要拦他。
“再等等吧,说不定三王爷是有事耽搁了,或者是皇上盯得他太紧,他暂时没办法出来找我们。”
池尧瑶还想出去,“可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
楚含棠忙拽住她的手臂,“你都说了。今日是第四日了,不妨再多等一日,若是三王爷过了今日还不来找你们,我们再想想办法。”
此时,谢似淮从房间里出来。
他看了一眼楚含棠拽住池尧瑶的手,目光淡淡。
楚含棠一见到谢似淮便松开了池尧瑶,却还是坚持劝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冲动行事不好。”
池尧瑶想了几秒,“好吧。”
听到她说好,楚含棠才松一口气,转头看向白渊,他也表示可以再等上一日。
而柳之裴则一直站在旁边看他们拉拉扯扯,他认为自己不好对此事发表意见,所以都是等他们下决定的,然后才跟着他们去执行的。
楚含棠劝他们再等多一日,池尧瑶也照做了。
尽管池尧瑶觉得就算也等上今日恐怕也等不到三王爷来找到他们,在寿宴之时,她便匆匆地跟他说过一遍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因此不会出现因刘段恒不知道他们在何处,要花费时间寻找他们身影的情况。
楚含棠清楚池尧瑶是怎么想的,但还是伸长脖子往院子外看。
原著里的剧情就是刘段恒会在寿宴结束的第四日来找池尧瑶,应该不会出错的吧。
她盼着盼着。
终于把刘段恒盼来了。
对方是只身一人前来的,由于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身体不适。
池尧瑶一开始听到敲门声还提起警惕,直到听到刘段恒的声音。
她赶紧过去开门,把人迎进来。
刘段恒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已经被破掉机关的小匣子递给池尧瑶,“抱歉,池姑娘,我来迟了。”
“机关,我已经解开了,里面的东西我都看了,也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它还给你的。”
池尧瑶听到此处,眼含疑惑。
不是很理解刘段恒说的话,为何要犹豫还不还给她,难道是他更看重亲情,不想大义灭亲地将皇帝用人学巫术一事昭告天下么?
刘段恒看出了池尧瑶的疑惑,抿了抿唇,“你一定要把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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