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他们的脸照得格外清晰。
两人都是差不多三十多岁的年纪,矮胖男满头是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他似乎很害怕,时不时往周围张望,神色惶惶。
高壮男左脸有一道狰狞的疤,夜晚温度十度左右,他却只穿一件短袖,露出壮实黝黑的肌肉。
“哥哥先等等。”
右右拉住哥哥,指着高壮男说:“那是个大坏蛋,他身上好大一团血光。”
小姑娘认真看着,再细细一算,生气地说:“这个大坏蛋至少杀了五个无辜人。”
另外那个同样有,相比较要浅不少。
闻言,苏时深下意识想拿手机给赵警官打电话。
摸了个空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魂体,手机不在身上。
紧接着他注意到小家伙往红衣小男孩看去。
他顺着也移去视线。
就见那只小厉鬼身上的红衣如同有生命般剧烈翻涌。
从体内涌出的浓郁怨气裹挟着它的身体,它的瞳孔牢牢锁定在那两个人身上。
苏时深以为它会扑向那两个人。
……没有。
他猜测因为小家伙镇压,它不敢随意乱动。
两个人已经到槐树下。
高壮男围着槐树转了一圈,最后确定地方,指着某处把铁铲扔给矮胖男:“挖!”
矮胖男放下手提包,捡起铁铲,打了个冷战,喉咙干涩:
“兴哥,你有没有觉得周围越来越冷。”
“废他妈什么话,挖你的。”高壮男冷冷说。
矮胖男只好控制所有情绪,挥舞着铁铲开挖。
这里离池塘近,土壤湿润,并不难挖。
且矮胖男似乎对挖地很熟练,几分钟就刨出一个坑,露出一个底色应该是军绿的袋子。
“兴哥,挖、挖到了。”他咽了口唾沫,脸上身上肥肉颤颤。
高壮男让他拎出来。
矮胖男咬牙照做。
那袋子不大,约莫材质好,除了沾满泥土外,没其他腐烂痕迹。
高壮男离两步远,再次命令:“打开。”
矮胖男抖了下身体,目光露出哀求:“要不还是兴哥你来吧,我最怵……”
他话没说完,高壮男手中竟出现一把枪,枪口直指他。
苏时深:“……”
他蹙起眉心。
从先前这位亡命之徒的行为可以判定,槐树下的东西大概是他埋的。
所以他能确定位置。
而他支使另一个人挖,不排除不想自己动的原因。
但苏大总裁轻而易举看出高壮男冷漠状态下掩藏的恐惧。
换句话说,高壮男的冷静无惧全是装出来的。
因此槐树下的东西让他害怕,他又不得不挖出来,只能威胁矮胖男来。
矮胖男慌忙道:“兴哥你别生气,我我我打开,我立刻打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心一横,迅速打开挖出来的袋子。
借着月光,苏时深看清里面是一具白骨。
在看到里面的白骨后,高壮男却是松了口气,眉眼爬上喜色,一脚踢开矮胖男。
他自己蹲下扒开袋子,露出完整骸骨。
即使苏时深不学医,对这方面亦没什么了解。
也能看出那是一具小孩的白骨。
下一秒,那只小厉鬼冲向了两个男人。
苏时深一愣。
不是被小家伙镇压着吗?
他下意识垂眸,只见小家伙小拳头紧捏,眼睛亮得很。
那兴奋小模样仿佛是要给小厉鬼加油。
苏时深:“……”
感知到哥哥的视线,右右抬头,看看哥哥,又看看小厉鬼。
“哥哥,它在报仇哦~”
生怕哥哥不懂的小姑娘根据她刚才从□□那看到的记忆,贴心解释:
“那个高高的坏蛋用绳子勒死它,那个胖胖的坏蛋在旁边递的绳子。”
“它一直想报仇,但不能离开这里。”
“结果今天晚上坏蛋自己跑上门来~”
小姑娘还有一句没说。
她和哥哥来这里,无形中给□□带来运势,让它能够报仇。
苏时深视线掠过那边的可怕厮杀,如触火般收回。
小姑娘却还想凑近一点看。
苏时深只得一把拽住她抱进怀里。
“哥哥?”
厉鬼复仇没问题,问题是这种限制级画面哪里适合小孩儿看?!
面对小家伙不解的目光,苏时深头疼地叹了口气:
“……右右不怕吗?”
小姑娘茫然地扑闪大眼睛:“右右经常看到呀,一点都不怕~”
划重点——经常看到。
“……”
苏时深陷入了沉默。
算了,打不过就加入。
片刻后,苏大总裁深抱着小家伙飘过去。
甚至让看的人除了毛骨悚然还是毛骨悚然。
男人漆黑的眸色浓郁,垂眸扫过怀里津津有味观看的小家伙。
他担心右右太小,这种画面不益于她的成长。
却忽略了一点,各种各样鬼怪都见过的她对此已经司空见贯。
在她的理念中,厉鬼复仇天道使然。
是以任其发展。
只要涉及鬼怪,不论在常人眼中再可怕的画面,于她来说都是正常的。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面的规则。
作为普通人家长,不需要做什么,陪伴即可。
然后好好引导。
苏大总裁再次感叹:任重而道远。
红衣小男孩的现身,让那二人惊骇到极点。
它显然不会轻易解决他们。
为了活命,矮胖男痛哭流涕地嘶吼着推锅。
重点表示他也是受害者,是被高壮男威胁,不照做他也得死。
从他的口中可以大致得出事情的整个经过:
红衣小男孩叫平安,没有父母,和其爷爷生活。
他爷爷靠拾荒为生,加上政府的补助,平安也平平安安地长大。
爷孙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虽清贫,却温馨。
某日,平安爷爷在他们住处附近的垃圾堆里捡到一枚宝石。
爷爷心善,认为宝石应该是主人不小心掉到垃圾桶,当成垃圾一样扔掉。
遂把宝石拿到派出所。
爷爷猜对了。
正好有人报案说她的珠宝被盗,经过比对,是爷爷捡到的那枚。
对方还以为家里进了贼。
宝石失而复得,主人庆幸不已,愿意付一万块钱给爷爷表示感谢。
爷爷觉得太多,不敢拿,一番推辞,最终被失主硬塞到手里。
派出所的警察隆重赞扬了爷爷的拾金不昧。
平安在旁边觉得非常荣耀,警察叔叔对他也很照顾。
他还大声告诉警察叔叔们,说他们穿着制服很帅,以后自己长大也要当警察。
爷爷把这一万块存起来,给平安做学费。
然而一天晚上,两个贼——矮胖男王品超、高壮男张国兴闯进他们的家。
二人都是混混,王品超跟着张国兴混。
根据经验,拾荒者看起来穷得叮当响,但多数节俭至极,反而能攒下钱。
再者偷这类人的钱没什么后患,速度还很快。
一晚上他们能成好几单,加起来收入不算低。
张国兴手法熟练地迷晕平安爷孙俩,翻找出爷爷的存折,上面竟有一万五千。
是他们那段时间遇到的最大金额。
两人都高兴坏了。
存折背面写着密码。
这也是他们爱光顾拾荒者的原因,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只会用存折。
怕忘掉密码,多数顺便写在存折本上。
他们本该拿了存折就走,张国兴却将视线落在平安身上。
王品超催促他:“兴哥,走啊。”
就听张国兴喃喃一句:“一个小孩也能卖不少钱啊。”
他们二人靠偷蒙拐骗生活,之前在别的城市干过几单。
结果被警察发现,两人好在见机溜得快,这才逃过。
王品超这次的逃命经历让他吓得不轻,赶紧道:
“兴哥,咱才刚逃掉,还是别搞这个,太危险了,只拿钱好了。”
偷来的钱用掉,根本没什么后患。
偷小孩风险倍增。
“一个小流浪汉,丢了就丢了,能闹多大?”
张国兴盯着平安,漫不经心地说。
“就是年龄大了点……”他在犹豫。
平安那时其实已经七岁,只不过瘦瘦小小,看着四五岁的样子。
张国兴当然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但四五岁的小孩仍然卖不到什么好价钱。
“对对对,年纪大了卖也不好卖,何况我们现在没什么渠道。”
王品超只求他能把心思打掉,顺着他的话说:
“以后我们肯定能遇到更合适的,现阶段我们还是……”
他话没被说,被激起逆反心理的张国兴一巴掌扇开:“就你他妈这个鸡胆子,能干什么?”
王品超捂着脸,唯唯诺诺地不敢再说话。
“老子带你混,是让你能帮上忙,不是让你跟老子添堵的。”
张国兴骂骂咧咧。
王品超嗫嚅着任他骂。
最后张国兴还是把平安带走了,以“卖不了好价,也能卖点零花”的理由。
他很快联系到一个中间人,对方让他把平安带到某城市。
张国兴认为一个小孩儿翻不了多少浪花。
殊不知平安醒过来后,知道自己被坏人带走,他聪明地一直配合他们。
不哭不闹,让做什么做什么。
以找到机会求救或者逃跑。
奈何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企图逃跑被发现,挣扎中平安将藏起来的一块玻璃按在张国兴脸上,划开一条大口子。
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张国兴。
他意识到平安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而是一头凶狠的狼崽。
即使卖出去也会后患无穷。
各种情绪上涌,张国兴动了杀心。
当即让王品超拿绳子。
王品超见张国兴一脸凶相,什么都没敢说,默默拿出绳子。
事后张国兴将平安塞进一个军绿色提包里。
他打算让王品超抛尸,但后者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再者让这草包做事他也不放心。
最终,张国兴把平安埋在了这棵槐树下。
距今已有十年。
张国兴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反倒被一个港城老板赏识。
这些年混得相当不错。
王品超依旧唯唯诺诺在他手下做事。
前段时间张国兴开始频频做梦,梦里平安向他索命。
醒来脖子上还会出现青紫的勒痕。
紧接着王品超找到他,战战兢兢表示他也做到索命的噩梦。
只是症状比张国兴要轻一些。
张国兴的老板一直供奉着一位大师,他果断拜访这位大师,将事情前因和盘托出。
并送上一笔丰厚的供奉费用。
该大师便给他指一条明路。
找出平安的尸骨,将其带回,到时候他做法事为其超度。
张国兴不是蠢人:“只怕那小子已成厉鬼,我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大师得了他的供奉,当然有准备。
拿出一个手提袋,内里画满符纹,让他把尸骨放进。
同时还给了他一张避邪符,一张驱鬼符。
张国兴深知不解决此事,早晚被解决的是他自己。
于是带着王品超离开港城来到京都。
带王品超的用意——
一来王品超也是当事人之一,有他在,万一出点什么意外,王品超可以当肉盾。
而张国兴自己身上有符,再怎么也能争取时间。
可让张国兴万万没想到的是。
刚刚挖出尸骨,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遽然遭到攻击。
而大师给的符一点效果都没有。
张国兴耳边听到王品超把锅推到他身上,不怒反笑。
他从大师那里得知,鬼同样惧怕凶煞之人。
最初的骇然过去之后,这个亡命凶徒心里爆发出狠戾。
他手中沾的人命那么多,人都敢杀,还怕区区一只鬼?
张国兴握紧手中的枪,他不知道子弹对鬼有没有用,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人,他杀得。
鬼,同样杀得。
忍着刺入骨髓的冰寒,他艰难转动手指,冲着那道鬼影咧开嘴角,用力扣动扳机。
下一秒,他感觉手指传来一阵撕裂,爆发出剧痛。
他看到一只酱肉色的孩童的手,伸进扳机,硬生生将他的手指往后掰断。
然后,他握着枪的手腕一点一点回转。
在那只腐烂的手的力量下,枪口转向了他自己。
但枪口并没有对准他的致命之处。
砰的一声。
子弹从膛口点燃,旋转着钻进张国兴的大腿。
又是一枪。
这次是腰侧。
砰砰砰。
枪里的十发子弹全部打完,每一颗子弹都避开致命处,让张国兴沉在剧痛中又不会立刻死亡。
平安歪了歪头,静默地看着这一幕。
“小畜生。”
张国兴躺在地上,全身痛得抽搐痉挛,依旧不忘嘶哑着阴狠大骂。
他没有听到王品超的声音,连丝喘气儿也没有。
“杀了老子没关系,老子照样变成厉鬼,再回来杀了你。”
血液的流失让张国兴的声音渐渐虚弱。
但他的意识还很清楚。
很快张国兴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截冰冷的暗红色麻绳。
中间暗红最深的地方有一圈倒刮的毛,隐约能看到一些腐烂的组织。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将这截绳子绕着自己的脖子转了两圈。
深红的幽影立在他旁边,全黑的瞳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张国兴下意识想松开绳子,岂料绳子宛如深深扎根于他掌心。
他瞳孔剧烈收缩,明明双手早已脱力。
此时却突然注入一股诡异的强大力量。
转瞬他的两只手用力往两边拉扯,套在脖颈上的麻绳一点一点收缩。
在寒凉的夜幕下发出不详的吱嘎声。
暗红的粗绳深深陷入胀紫的皮肤,渐渐看不到绳子的踪迹。
只能看到脖颈慢慢地、慢慢地变细。
高壮的身体如同离水游鱼,双腿在湿润的地面无力蹬踹。
最后竟将自己蹬踹进了挖出来的那个小坑。
坑太小容不下。
他的身体各处爆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过片刻,以一种全身蜷缩起来的柔软姿势,不留丝毫空隙地填进了土坑。
四周恢复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明月披拢下来的白纱似乎都更温柔了。
槐树轻轻摇晃,树影斑驳,仿佛在轻笑。
红衣小男孩站在被泥土覆盖的包面前,它的怨气因为成功复仇消散许多。
连带着瞳孔中的墨色也退散,淡淡的眼白浮现。
脖子上的勒痕亦淡下许多,露出苍白的底色。
……看上去没那么惊悚了。
它稍稍支了下头,大概是想看看自己的尸骨,却又在犹豫几秒后,后退着远离尸骨。
抬头望向半空,平静询问那个可怕存在:“你要除掉我吗?”
“我为什么要除掉你?”右右被问得一脸懵。
它也懵:“那你为什么不走?”
右右:“因为我哥哥要看啊。”
苏时深:“?”
小男孩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它似是想起什么,不太能理解地问:
“你刚刚是不是帮我了?”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两张被血浸湿的符纸。
这两张符还没使用就已经失去效果。
如果张国兴使用的话,伤不到它,但能造成一点影响。
右右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我哥哥帮哒~”
苏时深:“??”
小男孩眸光转动,看向了苏大总裁。
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刚苏时深击打的地方,又认真地思考了下。
它起初是要吃掉这只生魂,所以被打了。
“对不起,”它不安地道歉,“你太香了……我才想吃……”
苏时深控制着自己落地。
右右也从他怀里飘出,围着小男孩转了一圈。
苏时深看着它在小家伙的围转打量中细细抖着身体。
“还好你没有害过其他无辜的人呢。”小姑娘老气横秋地感叹了句。
一般来说,婴灵和孩童很少形成鬼,即使形成,也最多是游魂,几天便散了。
连小鬼都鲜少出现。
刚出生的婴儿和几岁大的小孩,他们什么都不懂,哪里又能变成多厉害的鬼。
厉鬼小孩可以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右右目前也是第一次遇到可以交流的厉鬼小孩。
因为她出现带来的影响,引导着它成功复仇。
小姑娘本能地生起——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
她拍了拍手,直接说:“我送你往生吧。”
所有的鬼都知道“往生”是什么意思,那是刻在它们魂魄中的信仰。
“你已经帮过我了,不能白拿往生的机会,”
小男孩思考片刻,旋即看向她的哥哥:
“我保护他一个月,再去往生,这样不算白拿。”
“我哥哥同意才行。”右右眨巴眨巴大眼睛,“你现在可以自我介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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