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杓讪讪地道:“要不下官还是去刑部寻个画师来?”
 “不必。”
 想也知晓,冉杓定是经常被拉去画嫌犯肖想、方才才会那般积极自荐……恐怕刑部的画师也跟冉大人的水准差不多。
 “大人,大人!”突然,冷海从房檐上飞步落在陆青帆面前,激动地道:“宗大人和任师爷到了!”
 “当真?”陆青帆大喜,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任师爷来得正好!
 “确凿无误,人已经在乾元馆外了!”
 “快请!”
 陆青帆紧走两步,不忘转过身嘱咐户部侍郎易铎和冉杓在原地等候。
 再见上峰大人和老搭档,三人激动寒暄一番自是不提。
 听说有案子需要任师爷帮手,二人再不耽搁,跟着陆青帆径直朝着北莽八皇子拓跋靖的院子来了。
 任丹青的名字不是白叫的,那一手丹青画技、冉杓是远远不及。
 当任丹青用简单的水墨勾勒出易铎大人形容的小厮时,易大人都不禁感慨:“像、太像了!确是他无疑!”
 陆青帆立刻将画像递给冷海:“全城搜捕这个小厮,务必抓活的。”
 “是!”
 冷海领命而去,冉杓还沉浸在自不如人的自责中。
 任丹青笑眯眯地拍了拍冉杓的肩膀:“冉大人无需自责,人有皮相亦有骨相,唯悉心钻研方可皮骨相合、画出人样来,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冉杓闻言再度眉开眼笑,“多谢师爷鼓舞,下官心里好受多了。”
 旧人、新属下相处和谐,陆青帆在一旁看得也颇为欣慰。
 但此刻不是温情叙旧之时,众人便一同随着易铎再走案发地。
 易铎当时在正厅等候片刻不见人通禀,就自作主张前往书房。
 “本官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心下大骇之余,便看到了八殿下的尸首。”易铎一惊,看到地上染血的刀便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管家和护卫他们进来了。”
 易铎被抓了个现行,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陆青帆眉眼一跳,心下暗道果然!
 凶犯确是冲着拓跋靖和易铎两个人去的。
 一人身死、一人被污蔑行凶,二者皆被逮捕,一箭双雕!
第91章 他有病
 “保护案发地,我们先回刑部。”陆青帆沉声道:“云曦的验尸情况,也该出来了。”
 他所料不假。
 一行人回到刑部,安顿易铎住在单人牢房、与其他嫌犯隔离开来,这才准备去寻云曦。
 众人还没在院子里站定,就看到云曦主仆已经从仵作房出来了。
 “嘿,这不是我们最有前途的小云曦吗?”任师爷笑眯眯地调侃道。
 “宗大人、任师爷!”云曦见到相熟的人心头亦是一热,激动地迎上去:“你们都到啦!”
 青州提刑按察使司宗毅神色透着两分无奈:“可不是?本官还第一次体验被徒儿调入京中的滋味呢!”
 陆青帆被揶揄得无奈,低声道了一句“师父”。
 宗毅笑着摆摆手表示不说了。
 陆青帆望向云曦,深邃的目光涌上几分担忧:“以后莫要同人正面冲突,喊冷川便是。”
 回刑部的路上,他听冷海说了云曦对峙北莽护卫的事。
 小姑娘家家,真要动起手来、到底是吃亏些。
 “嘻嘻,大人就是容易担心过度。奴婢这么大的力气、我家小姐还会用银针扎人。真要动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青果冲在仵作房门口打盹儿的北莽护卫吐了吐舌头。
 陆青帆:“……”
 说甚都被人揶揄调侃,他决定闭嘴。
 “听听,小青果早就有话等着咱家大人了。”冷海笑着戳了戳自家兄弟的胳膊,还特意指了指大人透红的耳根。
 冷川没理他,走到北莽护卫跟前把人叫醒。
 那北莽护卫没想到一下子聚了这么多人,怔愣片刻的功夫,一个猛子就钻进了仵作间。
 “不拦着他吗?”任师爷诧异地问道:“这厮反应也太大了。”
 云曦淡定得很:“师爷有所不知,他担心他家殿下的遗容呢,去看看也无妨。”
 她的手艺,也不惧谁去瞧瞧。
 任师爷好奇得很,也跟着那北莽护卫一道进了验尸房。
 屋内偌大的木案上,北莽八皇子拓跋靖衣裳穿得整齐、刀口留下的血痕都被清理干净、衣裳亦缝补好了。
 北莽护卫再看自家主子面容平静安详、仿佛睡着一般,哪还瞧得出身死时的狰狞不甘?!
 他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任师爷见状轻叹一声,默默地退了出来。
 众人望着出来的任丹青,等他的下文,他却悄然摇头,什么都没说。
 北莽护卫一脸肃穆地从仵作间出来,直直朝着云曦的方向来了。
 宗毅和冉杓不明所以,皆有些紧张地望着那壮汉,生怕他对云曦动手。反观陆青帆一行却只淡淡看着,一副并不担心的模样。
 “在下拓跋彦庆,多谢云姑娘为殿下收敛遗容!大恩无以为报,这就给姑娘磕头了!”说着,北莽护卫就要给云曦叩首。
 云曦一懵,忙不迭出声阻止:“且慢!”
 拓跋彦庆动作一顿、一脸疑惑反问:“姑娘瞧不起在下?”
 “怎会?”云曦哭笑不得,心道这人当真是个直肠子。
 “你若真想谢我就不要磕头了,替我家大人做点事吧?”
 漂亮的眸子悄然探向陆青帆,陆青帆竖起大拇指。
 他确实需要拓跋靖的贴身护卫讯问一二。
 “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八件!只要能将凶手抓住,我拓跋彦庆在所不辞!”拓跋彦庆将胸口拍得“邦邦”响,云曦庆幸亏得拦着他没让他磕头,不然那动静委实怪吓人的。
 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来到了冉杓的办差小间。
 冉杓一边倒水,一边望着七八个人将他的屋子占得拥挤不堪,小声嘀咕道:“还是有点小啊。”
 “不小不小,挤挤热闹!”任丹青笑着帮冉杓端茶,招呼众人坐下。
 有凳子的坐凳子、没凳子的坐软榻,陆青帆体贴地将屋内唯一两把椅子留给了验尸将近两个时辰的云曦主仆。
 陆青帆先给拓跋彦庆看了小厮的画像,拓跋彦庆直言不认识。
 “殿下带来的人都是在下精挑细选的,在下绝对不会记错,他肯定不是北莽人。”
 陆青帆心中暗暗记下,随即又问道:“八殿下来大明所为何事?原计划待多久?他跟户部侍郎易大人可是经常碰面?”
 拓跋彦庆沉吟了下,这才干脆地道:“殿下一行本打算在京城待个三天就走,说是要去个什么地方……”
 他挠挠头,愣是没想起来。
 “至于易大人,每次入京殿下都会跟易大人洽谈一番。可具体说了什么,殿下是不容属下们探听的。”
 所以拓跋彦庆也不知其然。
 “如此,拓跋护卫先安置八殿下的遗体吧。”陆青帆一句话就准备将人打发走。
 拓跋彦庆还想听听云曦验尸的结果,软磨硬泡地不想离开。还是陆青帆一再保证若有需要会即刻寻他,终于安抚住了那莽汉子。
 拓跋彦庆离开后,云曦也没耽搁,脆生将验尸结果一一道来:“北莽八皇子拓跋靖,死于刀伤导致的腹内出血。”
 凶器便是案发地户部侍郎易铎大人手持的那一柄。
 云曦将凶器图展开,低声说道:“此刀乃是北莽特制、名曰‘赤铁’,型似刀似剑,上厚下薄,故而杀人时这般用……”
 莹白的小手攥着宣纸,自下而上一划,薄刃在上、厚刃在下,形成一道致命伤口。
 “怪不得叫‘赤铁’呢,这不是跟打铁匠的铸铁习惯似得?”任丹青见多识广,冉杓闻言亦不住点头。
 “铁匠铸铁的时候,习惯薄向在外、厚向在内,方便锤炼敲打,可对?”
 “冉大人说得没错。”云曦点头,“这就是‘赤铁’刀名字的来历。”
 只有北莽人,才会称其为“赤铁”。
 随即,云曦继续道:“凶犯身量刚过五尺,比拓跋靖矮小许多,行凶时正面相对,惯用右手。”
 拓跋靖身上有不少伤口,皆是挣扎对峙时被刀划伤,而凶犯抓住了一个机会,将赤铁刀扎进了拓跋靖的要害、一击毙命。
 拓跋靖是北莽皇室、数年养尊处优,按说身子骨强健非常,怎会被一弱小之人正面残杀?
 “除非此人外强中干、压根不若看上去的那般强健。”陆青帆一语中的。
 云曦颔首:“大人说得是,拓跋靖有病。”
第92章 初见端倪
 北莽八皇子拓跋靖身患一种怪病。
 “此病在我们大明称之为‘寒冰症’,在北莽称之为‘冻死症’,寓意得了此病的人,每个冬天都很难熬。”
 病患一旦发病就浑身透凉、寒气如冰,怎么都暖不过来。发病的日子久了,人就会因五脏俱寒而冻死。
 故而拓跋靖需得每日服用强劲的温补药延年益寿。
 “八皇子看上去这般壮硕,也是因了用大补药物充起来的。”云曦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实则身子早就被病痛折磨得五脏俱虚了。”
 “这病有得治吗?”宗毅听得稀奇,追问道。
 “我能治。”云曦点点头:“在大明调养更好治些。”
 寒冰症一是因了老一辈儿人皆有此症,传到下一代人身上便显现出来;二是气候寒冷导致体内积郁寒气过重、影响脏腑。
 只要拓跋靖来大明江南温养、再辅以云曦开的方子,数载便可痊愈。但病愈后八皇子殿下恐怕再难适应北莽恶劣冰寒的天气,余生都得在大明度过了。
 “你这小仵作,会得倒是多。”宗毅似笑非笑地看向陆青帆:“陆大人慧眼识珠啊!”
 “云曦师承神医谷,一些疑难杂症确实难不倒她。”陆青帆耐心解释道。
 任丹青一听可不乐意了,“你们京城中人说话就是含蓄!什么‘疑难杂症’?寒冰症于大明而言也算不治之症了!”
 生于北方恶劣地界的百姓,或多或少都有“寒冰症”。饶是富庶温暖的江南,也会有百姓死于绵湿阴寒的冬日。
 云曦能调理好“寒冰症”,称一句“神医”都不为过。
 云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当不得任师爷夸赞。寒冰症确实不难治,就是有些难缠。”
 小姑娘话说得谦逊,惹得众人目光越发欣赏起来。
 “怪不得拓跋靖总是在冬日入明,原来是为了温养身子。”陆青帆说完,又开始质疑:“但现下快到三伏天了,他来作甚?”
 云曦弯了弯眉眼,解释道:“冬病夏治。要是我没猜错,八殿下恐怕是准备长居大明、调理身子了。”
 “八皇子拓跋靖是有争储实力的,尤其这几年北莽归顺大明之后、政务几乎被几个皇子瓜分干净。想是他最终在权势和活命之间,选择了后者?”
 冉杓一席话说到了点子上。
 那么问题便落在凶犯为何要杀一个不准备夺储的皇子身上了。
 “此事易大人必定知晓一二。”陆青帆沉吟道。
 对凶犯的推论云曦也讲了:“此人身量方才已说过。精通北莽和大明两地风俗人情,与八皇子相识、与易大人相知。”
 云曦想了想,说道:“他当是更善握纸笔之人,握刀行事的时候总有些别扭之处,跟惯用笔锋的人有些相似。”
 “文官?”任丹青讪讪地道:“好大的胆子。”好孤勇的气魄。
 “此人能精准推断易大人可能会在什么时辰进入书房、又知易大人会捡起凶器,当也是对乾元馆很熟悉的。”
 云曦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多说了些推论。
 捡凶器查看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干。可凶犯却利用这一点,设计了户部侍郎易铎,那便是对他也有几分了解的。
 “但乾元馆招呼外宾极多,来往数人,筛查起来不易。”宗毅忧虑道:“别说是我们,就是多几十个人帮手,一时半会也查不完。”
 “不必查那么多。”陆青帆起身,冲宗毅和任丹青道:“师父和师爷日夜兼程、今日先在客栈休息。”
 他心中有几个猜测,得去问问易大人再安顿调查事宜。
 磨刀不误砍柴工,宗毅和任丹青并未推辞便同意了。
 云曦验尸告一段落,陆青帆也让她暂且回去歇着,有事再议。
 如此,宗毅一行、云曦主仆四人提前离开了刑部,留陆青帆主仆三人和冉杓还在屋中商议案子。
 “今日所有口供基本到手,冉大人,你连夜筛掉那些没有的线索,将有用的口供统一整理,我们连夜提审乾元馆和北莽护卫。”
 “是,大人。”冉杓应道。
 “冷海,你派人暗中盯着乾元馆,看看案发这几日都有谁频繁出入。凶犯既然敢在此处行凶,必定提前来踩过点儿。”
 北莽护卫林立、乾元馆小厮仆人不知凡几,案发后又及时赶到亲眼目睹了易铎拿起凶器……凶犯必然做不到前后数日来去自如。
 “是。”
 至于冷川,陆青帆还有个秘密任务交予他。
 二人贴耳低语几句,冷川恭敬抱拳离去。
 “大人每次都同冷川说小话不让我们听。”冷海小声嘟哝着。
 “肯定是大人不信任你。”冉杓故作惋惜地拍了拍冷海的肩膀,火上浇M.L.Z.L.油道:“冷护卫,还是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哪?”
 “咋?冉大人喝多了跟属下称兄道弟的时候,可没嫌弃属下话多。”冷海立刻不愿意了,梗着脖子争辩道。
 陆青帆闻言哭笑不得,“还不做事?”
 还有闲工夫在此处斗嘴?!
 冉杓和冷海互瞪一眼,皆讪讪走了。
 目送二人离开,陆青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长剑,墨眸转向刑部地牢。
 直觉使然,他认为这案子所有的牵系都指向户部侍郎易铎。
 只要找准了那个结扣,凶犯杀人动机便可清晰知晓,再锁定凶犯就会容易许多。
 思及此,陆青帆再不迟疑,大步流星往地牢去了。
 且说,云曦主仆热情地将宗毅和任丹青送到了下榻的客栈,还自掏腰包请了一顿大餐为二人接风洗尘,算是全了陆青帆的礼数。
 席间,云曦也不忘说明陆青帆入京后的艰难忙碌处境,这才因案废礼、烦请两位长辈多包涵。
 话说到这里,宗毅看云曦的目光就变得越来越温和,俨然将小姑娘当成了陆青帆的贤内助。
 “我是青帆的师父,怎会不知他的抱负?你端看看我就知晓了,要不是这小子,我就等着在青州告老还乡了,哪可能再进一步?”
 京官下地方还有再复起的可能;地方的官员调任京城,自是千难万难。
 “幸好,幸好有你啊云曦!”
 宗毅大人连“云仵作”都不叫了,拉着云曦的袖子诉苦:“青帆那孩子命苦啊!明明能蒙荫升任朝廷要员、却因了‘那案子’只能弃文从武。偏他又是个好强的性子,折腾了小十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云曦被宗毅大人红着眼眶的悲戚模样说得一怔,“那桩案子?”
 “十年前的案子了。”宗毅小声说道:“惨哪!”
 云曦小脸儿一白,“这些……大人从未跟我们讲过。”
 他只字不提,云曦亦从未主动问过他的出身。
 陆青帆他……是被父亲的冤案带累了吗?
第93章 不如破案
 “哎呀,宗大人你话多了啊!”任丹青立刻上前拉住宗毅,低声提醒道:“不胜酒力就别喝了……人多口杂的。”
 他已然注意到云曦逐渐苍白的脸色,又担心案子牵涉当年旧人、再被有心人听去,倒不如不提了。
 “是是,话多了,话多了。”宗毅转而拉住任丹青的袖子,感慨道:“我是高兴!替青帆高兴啊……”
 任丹青顺着宗毅的话好一通安抚,这才止住了话匣子。
 一顿接风宴,开开心心地起宴、各怀心事地结束。
 云曦主仆送两位长辈到房间门口,任丹青一再嘱咐云曦莫要多想,这才扶着宗毅回房了。
 从客栈归家后,洗漱毕的主仆二人坐到了梳妆台前,云曦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仍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青果一边帮自家小姐擦拭头发,一边自顾自地道:“小姐与其自个儿烦恼,倒不如将心事给陆大人说说嘛?”
 云曦从怅然中回过神来,清眸重新变得明亮,她无奈笑笑:“跟陆大人说什么?”
 “说小姐猜不透陆大人的身份啊!”青果一说到此事就激动起来,凑在云曦腿边说道:“他是不是跟小姐爹娘的案子……也有些牵扯?”
 云曦懊恼地嘟了嘟嘴,小声说道:“我上次问了。”没问出来。
 在十年前贪腐案一事上,陆青帆跟云曦有同样的顾虑,所以才摆出了相似的姿态,这是二人之间无言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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