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这么说,二人却知晓,这五人的身份同他们推论的相去不远矣。
 云曦要继续忙,陆青帆也没再停留、快步走出平房,跟守在门外的任丹青和冉杓打了个照面。
 他们二人是见一眼那碎尸都生出些心理阴影来……高低不想再看第二眼,故而方才就没跟着陆青帆进去。
 “大人,尸首可验过了?”冉杓呐呐地跟上陆青帆追问道。
 陆青帆摇头,“尚不曾。”
 尸首被人切碎之后区分起来颇为困难。陆青帆进去时云曦才将尸首分成五人,若复原恐怕还需要些时辰。
 此言一出,二人也反应过来:“这么巧,偏偏正好分成五个人?”
 冉杓小声道:“顺天府会预判了?还真是咱们的案子。”
 “无人生还哪……”任丹青说完后,猛地用折扇拍了拍额头,“我出去一趟!”
 任丹青说着就往门外去了,冉杓见状扬声问道:“干啥去啊师爷?”
 “马车里有名单和画像!”幸好任丹青今儿个警醒,特意把卷宗和画像都带在身上。
 死亡人数刚好和薄娘那一百四十五个低阶官员的数量对上了,拼完尸首以后这些东西肯定用得上。
 冉杓一怔,指着任丹青离去的背影,反问道:“大人,碎尸案若同那一百四十个低阶官员之死系同一案……”
 陆青帆不置可否:“还在探查中。”
 真相如何,都得等云曦验过尸首再说。
 今日在村中搜寻、有用的线索委实算不上多。
 比如村民发现装尸块的蛇袋子,在城中附近就有人卖,随处可见、并不稀罕;但蛇皮袋子有些贵、有些便宜。
 便宜的蛇皮袋只能用上几次便会脱坏;贵些的能提重物、适合搬运,所以不少做重货的、弄手艺的人,宁肯多花些银钱,买好一点的蛇皮袋。
 至于那些被踩得纷乱的脚印……基本上没有任何拓印的价值了。
 根据陆青帆的推论,凶犯当不会留下明显脚印……敢将尸首弄得这般零碎丢弃在极易发现的乡野,只怕也是早有针对衙门的手腕儿了。
 屋内,云曦和青果开始缝制尸首,还原死者的基本模样。她们一边拼凑骨骼血肉,一边将一些可能弄错的部分调整再拼凑。
 大约凌晨丑时左右,云曦和青果才打开了小门走出来。
 云曦一眼就瞧见了守了一夜、见到她后蓦然起身的陆青帆。
 他如夜深邃的墨眸在昏白渐明的也色里那样夺目,云曦看得痴了、险些沉醉其中。
 疲惫被驱散,云曦努力收回视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若是诸位不嫌味大,可以进来一观了。”
 陆青帆瞟了一眼打盹儿的老村长孙如和闻讯已经迷迷糊糊站起来的任丹青和冉杓。
 “进去看看。”
 说完,陆青帆一马当先入内,悄然候在一旁的冷氏兄弟对视一眼,也准备进去开开眼界。
 任丹青和冉杓犹豫了下,到底还是选择了跟进去。
 纵然陆青帆对云曦的能耐颇有几分了然,再见到五具完整的尸首时,也忍不住怔愣了下。
 五具尸首的肉块都被透白的线缝合上了、虽然还有些地方残缺不全,已经能瞧出明显的人样儿……
 任丹青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乖乖,这五个人有点眼熟啊!”
 他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个人的画像对应起来:“戴良,谷秉圣,庞申,姚春炎,吕响……这不是正好嘛!”
 任丹青合上画像捋着胡子道:“正是那花名册上没有找到的五个人。”
 想不到这五个人的尸首竟然被毁灭殆尽,弄成了现在这副“尊容”。
 若不是云曦的手艺,只怕他们永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云曦把任师爷拿来的画像和卷宗上写的各种细节对应了一遍,确认自己的尸首并未拼凑错,这才松了口气。
 “没错了,是他们。”
 陆青帆颔首,“如此一来,便知为何凶犯既要烹煮、又要丢在河边。”
 看似多此一举,实则是为了二次破坏尸首,将这五人的踪迹悉数抹去。
 云曦点点头:“是他们五个,那凶犯这般残忍行径就不是‘师出无名’了。”
 接下来,便到了验尸汇总。
 云曦扬手一划五具尸首道:“五名死者活着被凶犯切成了碎块,根据尸首的痕迹当是剑刃锋芒形成。”
 说着,云曦就着青果方才找来的一块生肉点了点,然后冲陆青帆看了一眼。
 陆青帆眸光微沉,长剑出鞘、对着生肉便是哗哗哗几下。
 长锐的锋芒内劲将生肉一下子削开、不需要碰到生肉便已经让那肉出现了被割裂的痕迹。
 陆青帆收剑的时候,那一整块肉还是在一起的、不足一息的功夫,肉块便在众人的眼前碎倒了。
 “就是这么死的。”云曦笃定道。
 任丹青和冉杓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人言活剐了乃是最疼的,这、这死法跟凌迟有甚差别啊?”冉杓都不忍再看了。
 “还是有些差别的。”
 云曦认真地指着碎肉道:“活剐的时候是人在极致的疼痛下被一刀一刀削去血肉,直到咽气前还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凶犯杀这五人的时候只是瞬间的功夫;死者没甚痛苦。”
 因为还没来得及觉着疼,就变成了一堆碎肉。
 不说还好、此言一出,连任丹青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直言道:“可怖啊!可怖!”
 陆青帆冲云曦道:“继续说。”
 小姑娘让自己试剑必然有其原因。
 云曦点点头,继续说道:“凶犯杀了人后,将这些尸首分散搅和在一处用大锅炖了,彻底搅乱了死亡的时辰,再分成数个、用蛇皮袋子丢在了村子的河边。”
 虽然发现了十数个袋子,里面的尸首云曦也辨认出来了是五个人,但应该还有散落未寻着的少数尸首碎块。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恐怕得动员差役在周围寻找一二。”云曦说着,陆青帆就冲冷川伸手,冷川递上了京城的堪舆图。
 “距离这个村子附近还有三四个村落,其中两个没有水源可以忽略不计;另外两处距离稍远,得碰一碰运气。”
 陆青帆说完,便将堪舆图卷起来,冲冷川和冷海道:“去准备一下,带人好生搜查一番。”
 如今这五个人身死,已经彻底将村庄碎尸案和京城低阶官员被杀案并成一案了。
 “师爷、冉大人,你二人将五人周围的人情关系再调查一遍。他们被凶犯用不同的法子杀害必定有特殊性,得劳你们再调查筛选一番线索。”
 两位听完陆青帆的吩咐立刻恭声应下、快步离去。
 等到房内只剩下云曦主仆和陆青帆,他这才看向云曦道:“说吧,为何要让我试剑。”
 冷川也擅长剑术,若是需要割肉演示,大可不必让他动手。
 云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声道:“这都让大人发现端倪了。”
 陆青帆抿唇微笑。
 这世上能让他拔剑削肉的,除了云曦、也无旁人了。
 “我是凭直觉行事。”云曦用帕子捻起桌上的碎肉,问道:“大人看看这纹理。”
 陆青帆就着云曦的手看了一会儿,沉声道:“切面?”
 “大人可还记得洛门主?”
 云曦继续说道:“他手下豢养了那么一批双刀客。我之前一直在疑惑,洛门主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杀骆九天吗?”
 只怕未必。
 “你是说,他们在模仿我?”陆青帆墨眸一紧:“故技重施么?!”
 云曦点点头,恐怕是的。
第164章 神秘大官儿
 奉县周席七人身死乃是洛青峰行事,他却故意将线索引到曾经的贤王、当今太子殿下身边的骆九天身上,让陆青帆对其产生戒心……这一招模仿作案、祸引东水,让他们来到京城之后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要不是刺杀太子计划的失败、骆九天的身死,只怕洛青峰的模仿作案行事就真的得逞了。
 如今这凶犯的手段,亦像是在模仿陆青帆的剑法。
 “大人剑术无双、又曾出剑捉拿燕侯父子。他们恐怕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这步棋……而这几个人说不定就是用来给剑客练手、为未来栽赃嫁祸大人作准备的。”
 云曦这番话毫无依据、甚至乍一听像戏本杜撰的。
 可联想诸事后,陆青帆又惊觉此事逻辑通顺、行事有迹可循……凶犯只怕打得还真是这个主意。
 再看桌上那一堆被自己内劲剑气削开的切口,陆青帆不得不承认道:“确实像。”
 乍一看伤口切面便有七成相似,若碰上不擅验伤的仵作,只怕就会将陆青帆当成最有嫌疑之人。
 云曦点点头:“凶犯当是知晓我的验尸水平,所以为方便掩盖练剑模仿你的真实目的,选择了这般复杂处理尸首的法子。”
 先煮后泡,基本上将尸首切面的线索给毁灭殆尽了。
 可凶犯不知,越是简单的手法越能达到目的、而他多此一举反倒促成了云曦发现此事。
 人的骨骼肌肉在烹煮之后就会绽开、肌理也会呈现出不一样的状态;可过了渠水之后、那原本膨开的肌理又因为受冷重新收缩,饶是不比初死时瞧得清楚,伤口也极大程度地还原了烹煮后造成的混淆之态、暴露了凶犯的真实目的。
 这也是云曦能顺利将尸首的各个部分推论拼凑完整的真正因由。
 她的运气委实不错。
 陆青帆听完忍不住冷嗤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
 “咱们现在被盯上了,大人也成为了对方下一个扳倒的目标……不论这个案子破不破,大人都要多加小心才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朝堂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明面上的争斗,而是尔虞我诈的心计谋算。
 “放心。”陆青帆望着云曦忧虑的清眸,温声淡道:“我看过太多手段谋算、早已经百炼成钢,断不会轻易认输的。”
 “尸首的大致情况便是如此了。”云曦根据尸首的情况有了简单的猜测,但是这个猜测想要印证,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起码第一步,得找到剩下那些被遗失的尸块。
 “我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云曦沉吟片刻,这才迟疑地主动提及。
 “你说。”陆青帆颔首。
 “我怀疑杀了这五人的,跟动手杀了那一百四十一人的,非同一人。”
 云曦忍不住强调道:“以对方的身手能耐,委实不需要再多做一层伪装。下手碎尸的,恐怕另有其人。”
 陆青帆墨眸微沉,这桩案子牵涉的人太多了,不能一概论之。
 云曦的推论只能暂且放放,没有决定性证据前,分开调查两桩案子最为稳妥。
 凶犯的身量和武功都难以界定,自然也没法确凿是两个人行凶,但是有一点云曦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五个人,死得比之前那一百四十一人更早。
 “起码早两天以上。”云曦道。
 前天,云曦一行专门在刑部衙门验看那二十多具被内劲割喉的尸首、其中包括卓尔;昨日,她和陆青帆彻夜在花楼内搜寻线索,结果碰到了雪明姑娘叙话。
 黄昏时分,她和陆青帆才来到村子里,随即打捞尸首、验尸组尸到现在。
 那么这五具尸首,起码也死了两日有余。再算上烹煮的时辰、被水渠冲刷后发现尸首的时辰,粗略估计有两天以上了。
 陆青帆吩咐云曦主仆回去歇息,他们准备地毯式搜寻凶犯的踪迹、调查那五人的行迹和失踪日期。
 云曦和青果接连折腾了两三日都没怎么合眼,确实累得够呛。云曦惦记着醒来以后再去河边找找线索,二人没有回京,而是在村子里的大娘家中过夜。
 大娘是个实在人,之前的衣裳也是她和姐妹一起给云曦准备的。
 二人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大娘唤她们起来用膳,俩人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云曦站在小院儿里伸了个懒腰,望着附近炊烟袅袅,不知谁家的饭香悄然飘来,烟火气息的温馨令人心头一暖。
 “小姐,大娘做的包子好好次啊……”青果嘴里囫囵塞满了一个小包子,笑眯眯地冲着云曦走过来,还不忘递给她一个。
 云曦摆摆手:“我还没漱口,你先吃吧。”
 她走到水井边,按照大娘说的把水打上来,梳洗一番之后将头发扎成了个麻花辫,便去小厨房准备帮手。
 “帮啥,俺马上就做好了!”
 大娘笑着把云曦搡出来,道:“你在门口陪俺聊聊天,给俺讲讲京城里的案子,俺开开眼界就开心!”
 云曦闻言不禁莞尔,温声道:“我经手的案子不算多,我们陆大人碰过的奇案才不少。”
 “我知道我知道!”青果立刻从旁探出小脑袋,讲起在京城里的听闻。
 小丫鬟平时走街串巷、倒是真没少听,有些案子云曦亦没听过。
 大娘被青果哄得开心,菜都多炒了两个。
 等到坐在桌边,云曦望着四菜一汤丰盛的饭菜,心头说不出的内疚:“大娘做得太丰盛了,这得赶上你们半月的好伙食了。”
 “嘿,小丫头有眼力!俺们确实月余就吃这么一顿好饭,趁着你们都在,吃个热闹才香!”
 村里人朴实,家家户户都不算宽裕,却愿意用最好的膳食招待云曦她们,为得便是村长那句“帮村子里的人排忧解难”。
 云曦想到那处水渠,便生出几分好奇来,问道:“咱们那水渠和水风车是一直都有的吗?”
 “可不是!俺爹那一辈儿就有了。这水渠不知从哪里引得的水,冬日不太结冰、夏日却清凉得很,有时候比我们打出来的井水还清甜嘞!”
 大娘说着,一脸神秘地道:“村子里谁但凡有个水渠流流经过,那未来都是要富的!”
 这话倒是不假。
 云曦认真地点点头:“我听说种庄稼离不开水。咱们村子上的水渠里也挖出了不少支流引田,收成应当不错吧?”
 “也是最近几年的事儿。”
 大娘一边给云曦夹肉,一边讲起来:前几年有个大官儿,说是看上了这处村落宝地,便专门寻人探问了水渠引流灌溉的事情。
 后来为了让水渠的水能够被引得更远,还在水风车上专门做了个什么机关玩意儿,让其转得更快。
 “这倒是利民的好事。不知是哪位大人深谋远虑?”云曦不问还好,一问那大娘神色便有些讪然,竟是不好意思讲了。
 “吃饭,快吃饭!哎呦你这小丫头,真能吃啊!”大娘顾左右而言他,夸奖青果的功夫就把话题给岔了出去。
 云曦见状也不勉强,只闷头用膳。
 吃饱喝足,云曦帮忙洗碗、青果帮忙挑水,等把大娘的水缸都灌满了,主仆二人告辞准备离去。
 大娘喜欢能吃又能干的小青果,临行前又给她塞了十个大包子当零嘴儿才算完。
 盛情难却,云曦二人倒是收了。
 等到二人走远,大娘倚靠在门边,才想起来小青果吃掉了她家里月余的口粮。
 “哎呦,哎呦……”大娘懊恼地直拍脑门子:“坏了,该让当家的饿肚子了。”
 她一边抱怨自己脑瓜子上头热情过度,一边走到小间去收拾被褥。
 岂料正刚一展开被褥,大娘就听到“咣当”两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她瞪大眼望着地上银灿灿的物件儿,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银、银子?”
 云曦主仆沿着水渠上游来到了水风车所在。
 青果笑嘻嘻地道:“大娘瞧见十两银子,估计得撵着我们送回来呢。”
 “咱们看完这处就回京,不让大娘追上。”云曦轻笑一声,清眸落在前方的水风车柱子上。
 她之前猜测过水渠有点不对劲儿,可一直没想到可能是水风车被人动了手脚。
第165章 炼铁场惊魂
 大娘对办好事的官员三缄其口,必然有其因由:要么就是那人被法办了、官声不佳;要么就是有人特意警告过,不许他们提及。
 民怕官,自然旁人嘱咐什么就是什么。
 “说不定那官儿就是易大人呢,”青果小声说道:“是他,村民们才不敢提。”
 之前判处斩首时,那罪名长得罄竹难书,哪个老百姓敢说啊?!
 “很有可能。”
 云曦说着,便在水风车上发现了一个极小的木质玩意儿:确如大娘所言,这个木质机关扣住了水风车上的齿轮,能够让齿轮顺行摆动速度加快一倍不止,促进湍流的积水继续往下流走。
 “好巧思啊。”云曦喃喃自语道。
 云曦顾不得下水弄湿了鞋袜,跟青果沿着水风车继续往上游走。
 二人起码行了五里地,从午后走到了黄昏,还没看到水渠的尽头,反而走到了一处废弃的炼铁场。
 幽暗的谷风在狭闭的场内形成一股奇怪的旋风,回声呜咽,跟闹鬼的动静颇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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