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风:“落公子说他刚起。”
 她脸色不变道:“我也刚来。”
 落无悔轻笑一声,指尖抚过被压皱了的红色衣摆,薄唇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没错,她也刚来——昨晚刚来。”
 话落,空气仿佛也停滞一瞬。
 林三七迟钝半拍,然后哈哈哈地笑起来,转过身来拍了一拍不知何时站到自己后面的落无悔的手背。
 “你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
 她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
 他抚过昨晚被林三七压皱的袖摆,笑而不语,瞧着似乎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沈轻风的表情恢复了正常,顺口接道:“落公子近日来确实喜欢开玩笑儿,昨天他也跟南宫千金开了个玩笑儿。”
 开了个玩笑儿?
 这次轮到林三七震惊了,落无悔是那种会开玩笑儿的人么?不,他是那种会开玩笑儿的鬼么?完全不像。
 她试探:“开了什么玩笑儿?”
 沈轻风刚想说话,落无悔便温柔地出声了:“她想吃我手上的龙须酥,我说代价是她的性命而已。”
 林三七嘴角抽了抽,自己敢保证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儿,所以她没沿着这个说下去,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他们也没揪着此事不放。
 而沈轻风找落无悔只是心血来潮地想问一下有关术法上的事,林三七识相地让开,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她坐着发了一阵子呆,脑海里掠过昨晚的画面,这还是落无悔第一次主动完整地说出要吸阳气的话。
 是不是个好兆头呢。
 也不太确定,万一他日后要吸干她的阳气怎么办。
 接着,林三七坐到铜镜前抽掉发绳,慢慢地解开垂挂鬓,梳了个别的小发髻,再拿出骨簪插进去。
 等她梳完新发髻,白千流恰好又来敲门了,说是一起去厅堂用饭,跟也才刚起床不久的南宫千金一起用。
 林三七拉开门:“我好了。”
 白千流正站在房门外等,听到开门声掀起眼,不经意地看过她的小发髻,“你又梳了个新发髻?”
 果然女孩子大多都注意小细节,无论是对衣服还是对妆容、发型等,林三七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一下,“对。”
 阳光下,骨簪润泽透明。
 白千流自然也留意到了,没忍住伸手过去轻轻地碰了碰,“你这支簪子倒是别致,很少见,哪儿买的?”
 林三七素来不爱戴太多的簪子,此刻只戴了一支簪子和系了几条发绳,知道她问的是落无悔送的那支。
 “落无悔送的。”
 在这件事上,她没想隐瞒。
 白千流面上有讶异之色,显然是略感到意外,放下手,由衷道:“原来是落公子送的,你戴着很好看。”
 林三七应了声,眼睛倏地定住,朝院中摆了摆手,再拉起她的手走过去,“落无悔、沈大哥。”
 院中的人闻声也抬目看了过来。
 千丝万缕的光线越过树枝斑驳地洒落,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微起一阵风,檐角风铃叮叮当当,而四季海棠花轻动,落无悔站于其中,神色看不仔细,红衣如火,身形颀长。
 一瓣海棠花花瓣落到他肩头。
 越过了红衣,缓缓飘落在地。
 沈轻风侧身而立,笑看着她们。
 被林三七拉着向前走的白千流的目光稍显迟疑地落于站在院中的两人,分别是沈轻风、落无悔。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林三七的眼睛刚才瞬间亮了一下,是因为看到了沈轻风……还是因为看到了落无悔呢。
 白千流罕见地出了会儿神。
 通常来说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
 走到院中,林三七便松开了白千流的手,潜意识地往前侧勾去,到一半又记起什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
 这个小动作旁人是没留意到的。
 可一直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白千流却留意到了,不过还是拿不准林三七想伸向谁,毕竟她只伸到一半。
 谁也没碰着。
 “千流?”沈轻风见白千流在发愣,便唤了声,神情染上担忧,“你怎么了?”
 白千流立马回神,却见林三七和落无悔走在前面了,沈轻风道:“我让他们先走的,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顿了片刻,摇头:“没有。”
 沈轻风听到她没事,眉头一松,没多想,道:“那就好,我们也去吧,南宫姑娘还在厅堂等着我们。”
 “嗯。”
 距离这个月的月末还有几天。
 南宫老爷越发的急躁,害怕会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可自家女儿还平平安安地待在府里吃喝玩乐。
 反衬得他的忐忑不安成了多余。
 而南宫千金向来目中无人,更不会把桃源城里人人供奉着的“水神”放在眼里,谅那些百姓也不敢强迫她去侍奉“水神”。
 说得好听是侍奉,说得难听是把人给所谓的“水神”吃。
 南宫千金在等他们来用饭时连连抱怨,不明白南宫老爷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江湖上的门派不都是给银子就办事么。
 用得着这么尊敬?
 跟府里的下人有何不同?
 南宫老爷鲜少呵斥她,这回真冷了脸,弄得南宫千金也有些发怵,面色不好,但嘴巴还是收停了些许。
 “你给我闭嘴!沈公子是旭林派的出色弟子,术法高深,若不是我跟旭林派的门主有交情,他怎么会来,有银子又如何?”
 沈轻风跨过门槛的脚停顿了下。
 他虽没听到多少,但也能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沉着姿态,不亢不卑地道:“南宫老爷、南宫姑娘。”
 南宫老爷旋即绽开笑,迎上前几步:“沈公子你们来了,快些入座,往后几天还得辛苦你们呢。”
 南宫千金不情不愿地附和一声。
 林三七知道南宫千金的性子,倒也没太大的感觉,拉着落无悔坐到不起眼的角落位置,也是最佳的吃饭位置。
 听说南宫老爷在饭桌上十分喜欢跟沈轻风聊事,可又不能总拉着一个人说,那时便会扯上其他人。
 而坐到角落的人最安全。
 果不其然,他们又聊了起来。
 林三七充耳不闻,给落无悔勺了一小碗馄饨,葱花飘在油香的汤汁上,薄薄的馄饨皮里面的肉若隐若现。
 他低头看着馄饨,没动勺子。
 她拿起另一只没用过的勺子放进去,将葱花捞起来,放到自己的碗里,小声地说:“差点忘了你不吃葱花了。”
 落无悔将视线从没了葱花的馄饨移开,看着林三七,唇畔染笑,似无心地一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
 握住勺子的手僵住。
 被勺起来的葱花晃了一下。
 差点洒出来。
 原著里曾提到过反派落无悔从不吃葱花,林三七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喜欢吃,所以看的时候也放在了心上。
 此时此刻,她故意装作记错了,瞪大眼睛,“我记得你之前吃饭也不吃,是我记错了么?”
 不小心说错话了,他们之前吃饭好像也没吃过放有葱花的菜,林三七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乱说一通。
 总不能又说是算命算出来的吧。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也不信。
 落无悔笑意不减,细长的手指拿起勺子,尝了一小口,倒也没说她记错了,只是说:“我确实不吃葱花。”
 林三七打马虎眼:“那就行。”
 他笑着没再说话,一勺一勺地勺着馄饨和汤水吃下去,眸色浅淡温和,却流转着微光,在眨眼间消失。
 用过早饭,他们坐在凉亭里——被迫看南宫千金和她的几名门客打情骂俏,嬉笑的声音耐人寻味。
 南宫老爷认为待在南宫府也不安全,让他们白天务必地跟着南宫千金,而晚上则让她待在布着结界和贴满符纸的房间休息。
 由于沈轻风的能力有限。
 他不能长时间的布结界,否则会体力不支,所以白天只好照南宫老爷的嘱咐跟着南宫千金,防止出现差池。
 林三七则顺其自然地倚坐在漆红色的栏杆上,看得津津有味,抛开别的不说,南宫千金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
 这几名门客容貌皆是上等。
 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就是穿得跟交通指挥灯似的,一名穿着深红色的衣衫,一名穿着大绿色的衣衫,一名穿着橙黄色的衣衫。
 分开看倒是也没什么。
 偏偏他们凑一起,还围着南宫千金团团转就有交通指挥灯那味儿了,又是给她喂葡萄,又是给她捶肩捶腿的。
 弄得林三七好生羡慕,原著里的古代背景可是比唐朝还要开放,有钱人家的千金喜欢豢养门客屡见不鲜。
 她边嗑着瓜子边看他们折腾。
 尽管沈轻风和白千流对南宫千金的行事作风不太赞同,但碍于身份也保持着沉默,坐在凉亭里闭目养神、自封五感。
 俗称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林三七看着看着,手中的瓜子掉地了,南宫千金还真不拿他们当外人,直接跟穿着深红色衣衫的门客唇齿纠缠起来了。
 凉亭响起了浅浅的津液交缠声。
 南宫府的下人习以为常地耷拉着脑袋不敢多看。所幸他们所在的凉亭不是同一个,不然沈轻风更难堪。
 这里是双子凉亭,对立而建,旁边是假山,底下是水面清澈的小湖,里面种着荷花和养着小鱼儿。
 另外两名门客乖顺地跪下捶腿。
 看得出这些门客非常地听话,争风吃醋也不会闹到明面上,从侧面证明南宫千金的调教手段了得。
 林三七又拿起新的瓜子继续嗑。
 从现代来的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过区区一个当众接吻而已,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完全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林三七跟前已经有了一小堆的瓜子壳了,嗑瓜子嗑得贼快。
 对面的凉亭没放下纱幔,能看得清清楚楚,门客也放得开,手渐渐地挪到了南宫千金的腰间,很轻地揉起来。
 她娇哼了几声。
 原著里南宫千金的确花心得很。
 根据原著作者的描写,她似乎也没多喜欢男主沈轻风,只是贪他皮囊俊俏,想他也做自己的门客罢了。
 嗑瓜子嗑到一半的林三七突然怔怔地偏头看旁边。
 她忘记落无悔坐在自己身边了。
 卧槽、卧槽!
 这就好比自己偷偷地看小黄书,认识的人也在你身后看着。
 当然,沈轻风和白千流不约而同地封住了五感,暂时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等,是以,他们不算。
 至于南宫府的那些下人,林三七也不认识,一起看活春宫都无所谓了,可落无悔不是啊,他是她认识的!
 落无悔也正看着对面的凉亭。
 他谈笑自若地问:“有这么好看么?不过是寻常人的寻欢作乐,你怎么看得这么开心,还看了这么久。”
 林三七心虚地偏了偏头。
 缓了几秒干巴巴道:“还行。”
 落无悔再问:“哪个更好看?”
 “嗯?”林三七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又扫了眼,随口说一个,“那个穿深红色衣衫的门客吧。”
 其实也是有一些依据的。
 深红色衣衫的门客身形纤条,却不缺乏力量,腰肢劲瘦,肩宽腿长,弯腰低头亲南宫千金时轮廓分明。
 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有钱人的日子过得就是舒坦、丰富,古代叫养门客,现代叫养小白脸。
 而林三七注定当不了这种人了。
 她觉得买吃的比养小白脸划算。
 落无悔“唔”了声,笑得更无邪烂漫了,贴着绯衣的胸膛因笑微震,重复一遍:“深红色衣衫的门客么。”
 碰巧,深红色衣衫的门客抬起眼来看向他们这边,唇还贴着南宫千金,满头青丝铺洒落下,媚眼如丝,落到林三七脸上。
 林三七咬瓜子的牙齿猛地一松。
 我去,这门客……有点儿东西。
 从她唇上落下的瓜子被落无悔摊开掌心及时地接住了,他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地嚼碎,笑道:“他在看你呢。”
 她咳嗽几声道:“是么,我怎么觉得他在看你。”
 落无悔眸若繁星,抬了抬手,指尖擦过她唇角边的瓜子屑,留下了冰凉的触感,令林三七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像是心情很好,眉眼皆染着笑,“我是男子,他看我作甚。对了,他那双眼睛着实是漂亮,可要挖下来送你?”
 嗯?嗯?她没听错吧。
 林三七疯狂摇头:“不用了。”
 落无悔将她唇角边的瓜子屑擦干净了,不疾不徐地收回手,“我还以为你喜欢呢,不要便不要吧。”
 林三七扔掉掌心里一小堆瓜子,眼不见为净地拉下凉亭的纱幔,又坐回他的身边,“我们也闭目养神吧。”
 落无悔看着她靠着柱子闭眼睡。
 原本林三七只是想闭一闭眼,一刻钟后再睁开眼的,谁知道这一闭眼就真的睡了过去,又双叒叕地做起了梦。
 林三七隐约猜到这个梦应该又是关于落无悔的,所以叫了几声系统,想让它出来解惑,然而,它并没有出来。
 她一时间又睁不开眼,只好暂时安分地接着做梦了。
 梦中,红烛盏盏,倒影摇曳。
 暖暖的光晕之下,金红交织的床榻上铺满红枣、桂圆等物,墙上贴满双喜字,毋庸置疑的,这是一间喜房。
 里面坐着的不是新娘子。
 而是一名身穿朱红色婚服的少年,长发暂时尚未扎起,尽散落于肩后,额间几缕柔软的发丝随从侧窗吹进来的风扬起又垂落。
 他静坐良久才缓缓地起身,睫毛慵懒地卷起,一双眸子清亮如霜雪,落到蜷缩在角落的鬼婴身上。
 鬼婴也抬头看他,圆滚滚的小脸嘟起:“您当真要这样做么?”
 落无悔笑了笑,踱步到角落前,弯下腰,曲腿半蹲着,朱红色婚服的衣摆曳地,像初绽的红莲般夺目。
 他温声如细雨:“明天便是我和林三七的大婚之日了,她喜欢你,你今晚怎么不去陪她,反而来找我了呢。”
 鬼婴翕动着唇瓣。
 片刻后,它小声地道:“您这样可能会死的,她的魂魄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您也是知道的,您用这个法子……”
 鬼婴还没说完,落无悔便笑着打断了:“死便死,我又不是没死过,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也许就要拧断你的脖子了。”
 它鼓起勇气伸手勾了勾他。
 落无悔没有任何感情地垂眸看着,唇角的弧度还在,平平静静的,又听鬼婴说:“林三七应该是不想你死的。”
 说完这句话,鬼婴才慢慢地爬着离开这间喜房,小胳膊短腿的不太协调地爬动着,既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可爱。
 红烛还在燃烧,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声不大。
 半个时辰过去了。
 落无悔走出喜房,拿出一把红伞打开,下了石阶,踏过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小道,脚步很轻,溅起来的水滴很浅。
 乌云滚滚,惊雷连声,屋檐处挂着的一连串红灯笼被风雨打得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一般。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穿破云层。
 对此,他视而不见。
 直到落无悔看见院中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海棠花才停下脚步,抬手施了一道红色结界护着,海棠花树不再摇摇欲坠。
 不过他脸色却因使用术法而变得愈加苍白,在黑夜中近乎透明。
 落无悔恍若不觉地继续走着,走到一间已经熄灭了烛火的房间,收好还在淌着水的红伞,随手放在红柱子旁边。
 他轻轻地推开门扉,跨过门槛走进房间,坐到床榻边上,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睡得正香的少女。
 不知看了多久,林三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落无悔笑:“我来看看你。”
 她也笑了笑,然后又接着睡了。
 房间里,他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子,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从微弯的唇角溢出来,一滴一滴地砸落,滴在了铺满红毯的地板上。
 红毯吸干了砸下来的血液。
 血液消失得无声无息。
 将唇角处的血擦干净后,落无悔上了床,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林三七便闭着眼搂过他的腰了,动作流畅熟练。
 她问:“今晚也要一起睡么?”
 落无悔低低地“唔”了声。
 她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半醒半睡中咬字不太清晰:“正好我热得有点儿睡不着,那就一起睡吧。”
 成婚前的礼节他们从来不在意。
 说到后面,林三七打了个哈欠,还是没睁开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些许鼻音:“明天再早起准备成婚……”
 “好。”
 落无悔也渐渐地阖上了眼。
 怀中的心跳声很平缓,他听着听着,似乎是听上了瘾,将林三七的小脑袋温柔地抬起,用掌心好好托着。
 随后低头贴到她心口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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