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温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去厨房打开橱柜,取出自己昨天在楼下面包店买的黄油曲奇。
 她又拿了一个木碟子出来,把曲奇摆好放在上面,端着碟子去敲顾连洲的门。
 按下门铃后,温意耐心很好地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
 男人肩上还搭着毛巾,黑发潮湿而微乱,走过来的同时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隐隐佛手柑味道的水汽。
 他显然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一身黑色的家居服闲适懒散。
 看到她,顾连洲有些微讶,视线落到她手里的盘子:“这是?”
 温意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半步,离他远些才感觉呼吸顺畅了点,她轻咳一声,垂睫并不直视男人:“我烤曲奇烤多了点,你要尝尝吗?”
 “……”
 顾连洲半垂眸:“你烤的?”
 “你不信?”温意扬起脸,“还是你看不起人。”
 “没有。”顾连洲定定看了她几秒,伸手从木碟子上拿起一块,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温意看着他吃下去,张口说:“你周五晚上有空吗,没空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咳咳咳!”她话音还没落,顾连洲却被呛得剧烈咳嗽。
 温意连忙踮脚,轻轻拍他的后背:“你没事吧。”
 她也刚洗完澡,吹干的头发顺滑柔软,发尾若有若无扫着手腕,身上满是潮湿的晚香玉香气。
 顾连洲稍稍偏头,鼻尖几乎要顺着碰到温意的肌肤,他眼里写满了不解,沉吟半秒后问:“你打人了,还是醉驾了?”
 言下之意就是,犯什么事了,值得她态度这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讨好。
 温意脸色一黑,瞬间松开手,扭头:“爱吃不吃。”
 身后落地一声很淡的轻笑,随即她被人隔着袖子捏住手腕:“怎么这么没耐心?”
 “去不去?”温意语气不爽。
 心脏却跳得很快,一是因为心虚,二是因为男人握住她的手。
 “去。”他在后面好脾气地说,“不用你请,想吃什么,我请你。”
 一周很快过去,周五晚上,温意下了班和薛幼仪道别,坐电梯直接前往地下车库。
 在车库扫视一圈,很快找到顾连洲惯停的位置,温意走过去,经过一扇电梯门前的时候,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看一眼自己的剪影。
 她今天因为要做手术,所以穿得十分随意,牛仔裤配浅卡其色风衣,长发用抓夹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白衬衫的领口。
 温意睫毛动了动,收回目光,继续朝副驾驶走去,拉开副驾驶门的那一刻,她直接愣在原地。
 副驾驶座椅上放着一捧很大的花,雪梨纸包裹着各种各样饱满盛放的粉玫瑰,主花和搭配花艺师精心设计过,整体层次梦幻得像艺术品,一眼就能夺去人的目光。
 她呆在原地,张了张嘴,心脏像是被人重重一揉。
 “不喜欢吗?”男人脸部轮廓隐在半边昏暗里,轻声问。
 温意晃过神来,半迟疑地问:“送给我的?”
 他笑了下,语气懒洋洋的:“还有第三个人一起吃饭吗?”
 温意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上副驾驶,把花抱到腿上。
 近看更加漂亮,主花是如同少女腮红一般的颜色,其他的粉色也各有千秋,抱在怀里如同置身于粉色的海洋。
 “谢谢……”她转头,轻声呢喃。
 顾连洲侧眸,女孩浅亮的瞳孔里映着花瓣的形状,皮肤晶莹得如同春水,唇瓣也在怀中粉色海洋的映衬下透着玫瑰般的颜色。
 他怔神,喉结微微滑动:“你喜欢就好。”
 不枉他在花店里挑花了眼,拿不准她喜欢什么,最后店主说,不如她来帮他设计一款,女孩子一定都喜欢。
 温意轻轻抚摸着花瓣,车越往前开,她的心却越沉重。
 顾连洲看了眼导航:“云粹坊,你想吃这家,这家店老板是我妈一个朋友。”
 温意机械地扯了扯唇角。
 车很快停在云粹坊门口,温意把花轻轻地放在位子上,自己下车。
 两人刚一进门,便有穿着旗袍的服务生迎上来:“温女士是吧,位置已经定好了,请跟我来。”
 顾连洲低头看她:“你订的位置?”
 温意沉默。
 二人绕过屏风,来到角落处的包厢,服务生推开门:“请进。”
 顾连洲的脚步生生停在原地。
 包厢里南琼携着一年轻女子而坐,那女子低头淡淡饮茶,南琼则对顾连洲招手:“连洲,进来。”
 顾连洲脚步未动,嗓音不咸不淡:“你特意找我,就是为这个?”
 温意和南琼走后, 包厢内只剩二人。
 服务生陆续上菜,这家店主营苏州菜,桌上还有一套泡茶的器具, 二人略动了几筷子, 相顾无言,中途时浅接了几个电话, 听上去都是工作的事。
 时浅低眸泡茶,上好的都匀毛尖, 淡淡清香被茶汤激起, 她推一杯给顾连洲道:“我也是被长辈逼过来。”
 “抱歉。”顾连洲道,“时小姐如果有别的事,可以先离开。”
 时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起身也道一句“抱歉”之后便离开。
 顾连洲又坐了十分钟左右,指腹摩挲着茶杯,在脑海中冷静地回想了一遍周日那天晚上温意过来送曲奇上的样子。
 半晌, 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杯中的清茶喝尽,顾连洲招手叫来服务生, 结账离开。
 车还停在门口, 花也还在,副驾驶人去花留,温柔美好的粉色和空空如也的座位仿佛在昭示着他的准备是一场空。
 顾连洲定定盯着那束花几秒, 伸手拎起花,下车走到垃圾桶旁。
 粉色的花雾在灯光下愈发轻暖美丽,花束上残留的淡淡消毒水味道彰显着它的主人才刚离开不久。
 面前仿佛还浮现着温意抱花时珍惜的神情, 顾连洲的手放到垃圾桶上方,动作停滞了许久, 他闭上眼,叹一口气,又拿了回来。
 坐回车里,顾连洲直接拨通南琼的电话,问她们去了哪里。
 “你跟时浅这么快就聊完了?”南琼勃然大怒,“你又说了什么?”
 “我没那个意思她也是,而且人家还有工作要忙。”顾连洲敲出一根烟,打火机火焰窜出,他又想到什么,把打火机和烟都扔了回去。
 南琼深呼吸一口气:“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我不管了,我已经回家了,温意和乔越吃饭去了,你看看人家。”
 说完,南琼啪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来,车厢内也随之陷入沉寂,顾连洲指腹划过屏幕,光线再度亮起,通讯录停在有温意名字的那一页。
 晚风骤起,簌簌吹过树叶,他的动作一动不动维持了许久,最终,顾连洲关上手机,丢到一边。
 和南琼分开后,温意按照和乔越约好的时间地点,打车去了一家酒馆。
 说好了要和乔越见三次,这是第二次。从出租车上下来,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家颇具特色的中式小酒馆,门口挂着两盏仿古制的灯笼,门前气氛静谧。温意推开门进去,里面有女歌手悠悠扬扬地唱着民谣。
 乔越在二楼露台向她招手。
 “怎么样,这地方还可以吗?”落座后,乔越细心地问服务生要了张毛毯披在她腿上。
 “挺特别的。”露台的风有些凉,温意盖好毛毯。
 乔越翻开菜单,转向放到她面前:“想吃些什么,这里的创意菜味道还不错。”
 “我不挑。”温意说,“你点吧。”
 乔越挑了挑眉,直接把菜单合上,招手跟服务员说了几句话。
 没过多久点的餐便被端上来,口味非常混合的麻婆豆腐鸭肝比萨,清甜的甜虾牛油果,精致的盘子装着三个焦糖泡芙,温意一口咬下去,里面竟然是黑松露混合着芝士。
 她吃不太惯,略微觉得有些腻,好在乔越还给她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起泡酒,柚子味道,足够清爽解口。
 温意一一尝了几口后,便端着酒杯靠在椅子上浅啜。
 这地方的确惬意,对岸便是江与璀璨灯塔,夜风阵阵拂过,吹得人心旷神怡。
 她出神地望着苏门河,乔越凝视她:“你心情不好吗?”
 温意没避讳,直白道:“一点点……抱歉。”
 乔越摇摇头,若有所思:“今夜让你心情不好的人,和上次令你在酒吧醉酒的,是同一个人吗?”
 温意微讶:“你……”
 他接话自我调侃:“我们艺术家都是这么敏感聪慧的。”
 温意扬唇笑了下,眉眼映着露台灯光,清然灵动。
 乔越看着她,眸光闪动,不觉微微叹气。
 “可惜……”他说,“我第一次知道来晚了,这么令人遗憾。”
 温意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只好闭唇不言,她掌心摩挲着玻璃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要再来一杯吗?”乔越邀请,“度数高点的?”
 温意摆手:“不了。”
 酒后闹事,她算是了解了自己的秉性,不敢再来第二回 。尤其这次,她本来就骗了顾连洲。
 心底生起密密麻麻的愧疚,温意脑海中再次回想起那束精心准备的粉色花束,以及她拉开车门时,男人期待的眼神。
 最后是包厢门打开时,他问她,你特意找我,原来就是为这个吗?
 温意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扎进了一根绵软的刺,浸泡在冰冷的酒里,逐渐清醒过来。
 痛吗?远没有被拒绝的那天痛。
 毕竟她曾两次将真心捧到他面前。
 践踏真心的人,哪有被践踏的痛。
 温意没有和乔越待到太晚,九点刚过一刻,她便和乔越道别。
 乔越开车送她回家,他没沾酒。温意喝了一杯柚子清酒,略有些薄醉,但面上看不出来,眼神仍是清明的。
 他送她到家楼下,解开安全带前,温意侧眸说:“今天你付钱了,下次我请你吃饭。”
 “原来你还愿意同我再见一面?”
 “我们不是说好了三次吗?”温意认真道,她重诺。
 乔越垂睫,笑容有些落寞,他下车绕到她这侧,替她拉开车门。
 “谢谢。”温意拎着包下车。
 她今夜真是有些不修边幅,脑后抓夹里的头发松松散散,碎发随意地飘落着,她浑不在意地拨到耳后,露出一张越素越清艳的脸,对乔越笑:“再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乔越盯她两秒,忽然倾身,手揽到她后背,十分绅士地抱了她一下。
 楼上的玻璃窗亮光忽明忽暗。
 “晚安。”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温意一惊,然而乔越的动作太过礼节性,导致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
 片刻的相拥,乔越很快松开了她,绕回驾驶座,挥手和她再见。
 温意看着车子消失在小区花圃的转角,才转身上楼。
 走进电梯,她抬手按下24楼,两侧门逐渐合拢,温意抬手,解下自己的围巾。
 闷闷的束缚感消失,温意顺着把抓夹也取了下来,一同塞进随身的托特包里。
 电梯“叮”一声停下,她晃晃脑袋,用手梳理两下头发,长呼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往外走。
 楼道是很敏感的声控灯,在温意踏出电梯那一刻就开始亮起明亮的光线,她边走边揉自己的脑袋,绕过转角快到自己门前的时候,脚步猛然停住。
 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被扔在地下的粉色花束,如雾般轻灵优美的颜色此刻却像明珠蒙尘,孤单单地待在男人脚边。
 声控灯在此刻暗了下去,于是男人手中零星的火光便越发明显。
 “顾——”温意下意识想后退一步,脚底却像被黏住一样动弹不得。
 他掐灭烟,最后的光线消失,黑暗中,他越过粉色的玫瑰,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温意像被掐住呼吸,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男人紧扣住,逼退到角落。
 他攥住她的手腕,灼热的掌心揽在她腰间,低头,呼吸近在咫尺,语气沉沉问道:“刚才他就是这样抱你的吗?”
 温意原本大脑一片空白,听闻这句话一愣。
 他看到了?
 顾连洲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兀自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说话。”
 酥痒的热感从耳骨最敏感的地方传来,温意浑身一激灵,脸到脖子红了个遍,开始剧烈挣扎:“顾连洲,你在干什么!”
 男人在她耳边冷笑了一声,气息寸寸落入脖颈,阴影笼罩,他更紧地揽住她的腰,让她贴向自己,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他是这么抱的吗?”
 沉沉酒气传来,他身上的侵略性过强,温意愕然:“顾连洲,你喝酒了吗?”
 “与这无关。”他轻而易举抵住她挣扎的膝盖,腾出手去掰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自己。
 对视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眸深不见底,温意心尖一颤。
 “你放开我!”她抬脚去踢他的膝盖:“顾连洲,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他掐着她的下巴,低头和她对视,神情晦暗不明,“疯的人是谁?温意,你自觉自己相亲不够,也要送我一场好两不相欠是吗?”
 “是!”下颌传来被捏的疼痛,逼得温意几乎要痛出泪,她扬着脸看他,毫不服软,“是又怎样,顾队长,所有人都说你是在保护我,是为我好。我现在要说自己也是为你好,你滋味如何?”
 “温意——”他深呼吸一口气,眸色晦暗不明。
 温意眼里几乎要沁出泪来,她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拿我当妹妹看待吗,不是说希望我也幸福吗。南阿姨给我介绍的乔越,我觉得他人很好,怎么,难道你想要再亲自把关吗?”
 “连洲哥,别说你只是南熹的哥哥,就算你是我亲哥,也管不到这么宽。”
 “你说是吗?”
 她句句反唇相讥,一句又一句扎进他心口,红唇在黑暗中开合,像极了他抱回来的玫瑰花瓣,那双素来漂亮的眸子上扬,写满了对他的讽刺。
 顾连洲眸光一暗,捏住她下巴的力道愈发收紧。
 温意吃痛,抬眼瞪他,“顾”字还未发出半个音节,余下的话语尽数淹没在男人的唇舌中。
 她瞬间瞪大眼睛,身体僵住,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他低头径直吻上来,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膝盖抵在她腿间,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顷刻间倒流,温意背后贴着冰凉的墙面,身前是男人强势滚烫的身体和吻,两相之下,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吻得一点也不温柔,唇齿中混合着酒精和清苦烟气,尝到她喝过的柚子清酒,吻便更重了些。
 蓦地反应过来,温意双手猛地去推男人的手,同时张开牙齿在他唇上狠狠一咬。
 这一下咬得毫不留情,温意瞬间就尝到血腥气。
 顾连洲终于放开她,她大口大口喘气,紧接着他又掐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微微用力按在她贝齿上,嗓音沉哑:“跟谁学的这么爱咬人。”
 “要你管!”温意胸前因为呼吸起伏着,发丝凌乱地贴在潮红的脸颊旁,气血上涌,她抬手狠狠扇了男人一巴掌。
 他并未拦住她的手腕,结结实实挨下这一巴掌。
 温意牙关紧咬,手落下后在顾连洲胸膛用力一推。
 这一点小力气根本算不得什么,顾连洲配合地退后几步,靠到对面墙壁上,偏头碰了下自己右脸上的淡淡红印,眸间浮笑,抽出一根烟咬在唇间。
 打火机在虎口一下一下拨着,他没有要点燃的意思,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玻璃窗中清浅的月光淡淡落入,在地上仿佛一汪流动的水银,粉色的玫瑰花瓣像被遮上一层天然月色纱。
 温意冷静下来,把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你疯了吗?我当你是哥哥你在做什么?”
 “哥哥?”顾连洲靠着墙,姿态懒散地笑了下,提醒她,“你看哥哥是那样的眼神吗?”
 “你——”温意从未见过他如此浑不吝的样子,一时哑口无言。
 他继续盯着她:“乔越,你看得上那样的?”
 温意脑中思绪如乱麻,慌乱一片,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的沉默在男人眼里无异于默认,一直不断跳动的打火机火苗倏尔停下,气氛陷入沉寂,半晌后,温意听到男人缓缓开口:
 “如果他有机会,那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温意大脑轰隆一声, 瞬间一片空白。
 缓缓抬眸看去,与她面对面的男人收了打火机,烟也摘下, 黑睫半遮的眼眸中藏着几分认真。
 他看着她, 在等着她的答案。
 声控灯亮起又灭下,月光再度变得明显, 如春日的暗涌泼在二人脚下。
 这一次,月色不再将二人泾渭分明, 而是逶迤在温意和顾连洲的脚下, 仿佛要将他们拉入同一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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