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吗?
 在意识到这点后,迟韵的背后几乎被冷汗浸透,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出现了。
 她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耳边出现了很杂乱的声音,有尖叫声也有碎碎的议论声,更明显的是剧烈的心跳声,让她的耳膜都开始发疼……
 “刺啦——”
 眼里突然闯进了亮光。
 一切声音忽然远去了。
 迟韵茫然抬起了头,后知后觉发现是她脸上的白帽子被摘了。
 她被拉了起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宽大而又温暖的怀抱。
 非白紧紧抱着迟韵,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颤抖,几乎也想落泪,他抬起了手,用手掌反复轻抚她的头发,用最轻柔的语气安慰她:
 “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责。”
 “你没有错。”
 听见这话,她的心里猛地一颤,终于喘上了气。
 迟韵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早已被泪水浸湿。
 她将头埋到了非白的胸膛上,无声痛哭。
 迟韵花了点时间,才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
 可能是触底反弹,或者又是别的什么,她此时的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
 迟韵从非白怀里抬起了身,看着非白沉静的黑眸,有些不知所措。
 她总是习惯了自己面对一切事情,从未想过要依靠别人。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情绪崩溃的一天。
 迟韵只感觉非白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像大人哄小孩一样。
 这个联想,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明明他们两个之间,她才是懂的更多,也更成熟的那个。
 可现在,却是他在很努力地安慰她。
 “我没事了。”迟韵望着非白的眼,轻声说道。
 非白终于松开了紧蹙的眉,嘴角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迟韵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
 她还得处理一些事情。
 不知道赵超然怎么样了。
 迟韵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的人群。
 还行,赵超然已经醒了,还能有力气抬手和她打招呼,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接着就是……
 迟韵又蹲下了身体,看着主教的尸体。
 她搜索了一下主教的身体,并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什么东西,看来还是得去一趟院长室。
 姜思静应该是留下了些线索。
 迟韵看着尸体上的黑色液体,突然有了点想法,她试探着伸出手,触碰了一下。
 黑色液体变成了一条细线,逐渐消失在了迟韵的手里,把她清空的灵力条填充满了。
 尸体彻底变样子了,那半张羊脸消失了。
 女人闭着眼,面容恬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就像是睡着了。
 林遥和张文锐连忙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陷入了缄默。
 迟韵转头看向了他们:“是她吗?”
 林遥没忍住落泪:“是她。”
 迟韵脱下了身上的黑袍,用剪刀将它对半裁开,盖到了姜思静的尸体上。
 干完这件事,她才起身朝着远处人群的方向走去。
 人堆中又隐隐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共七十七个人类祭品,其中往届生的数量多于应届生,毕竟应届生人数不多,且到乐园才一个月。
 所以,看着人数多一些的人堆才是由往届生构成的。
 迟韵没忘记她刚才听到的那些内容。
 往届生们已经脱掉了白帽子,正三三两两聚着聊天,他们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亢奋。
 迟韵径直就走到了一个男人面前,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揪了过来。
 男人看到迟韵露出了惊慌的眼神:“……你,你想干嘛?”
 “没干嘛,我就想问你一点问题。”迟韵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明明看着非常和煦的笑容,却让男人腿软了一下,他下意识朝着周围的往届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刚才还在和他欢声笑语聊着天的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撇开了头,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他的眼神。
 谁没看到她刚才和主教战斗的场面,虽然是个应届生,但这种战斗力,谁敢招惹。
 男人的面色很难看:“……你问。”
 迟韵直视着男人的眼睛,问道:“你说姜思静害死了那些往届生,你有证据吗?”
 刚才就是他在人群中,信誓旦旦地说着“害死了这么多人,她怎么有脸活着”,以及“女人就是靠不住”之类的话。
 男人僵住了。
 他没想到迟韵还会为一个死人打抱不平。
 男人有些心虚,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没有证据又怎么样?事实就是这样,是她把人带到这,人都死完了,她不该为此负起责任?”
 “怎么?你不会因为我说的这些话,就想打我吧,那你打吧,反正你强你有理,你想审判我就审判我吧。”
 男人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周围的往届生还有那些应届生,果然在不少人的眼里看到了“谴责”的意味。
 他才不相信迟韵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做什么,他只是说了几句话,什么事情都没做。
 对他出手,不就是仗着武力欺负弱小吗?
 只要迟韵还想要走姜思静的老路子,想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她就不能对他出手。
 想到这,男人坦然了许多。
 迟韵对此只是冷笑了一下,她抬眼看向了周围其他的往届生:“姜思静是欠你们的?她为什么要为别人的生命负责?”
 不少往届生纷纷躲开了迟韵的眼神。
 “以及,没人拿着刀子放在那些往届生的脖子上,逼着他们跟着姜思静来这里,人要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这种事很难懂吗?”
 男人被迟韵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暗暗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懒得和你吵,女人就是爱强词夺理。”
 迟韵眯起了眼:“哦,我可不仅仅是喜欢强词夺理。”
 男人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你想干嘛?”
 迟韵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膝弯,他踉跄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而迟韵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抬手拽着男人的后衣领,拖着他朝祭坛走去。
 走在前头的迟韵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我刚好很好奇祭品被献祭后,能得到什么东西,要不然你就当这个试验品吧。”
 听到迟韵这句话,本来还老神在在的男人顿时绷不住了,他吓得浑身颤抖,满脸恐慌。
 他本以为迟韵最多就是打他一顿,没想到她竟然是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活活烧死。
 男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救命!!!她要杀人了——”
 旁边的一个应届生有点看不下去,走了几步,刚想开口,就看到了迟韵投过来的淡漠眼神。
 她顿时不敢向前走了。
 男人在发现其他人都靠不住后,连忙挣扎着把上衣脱掉了,光着膀子连滚带爬的就想逃离迟韵身边。
 “疯子,这就是一个疯子……”男人被吓得不轻,看着迟韵站在原地的背影,两股战战,几乎快要昏倒。
 迟韵又转过了身,缓步走到了男人面前,低头俯视着他,认真地说:“道德绑架对我来说没有用,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趁我还有耐心,去和她道歉。”
 【作者有话说】
 倒是没有马上完结,距离正文完结,还剩一个副本。
 放心,是HE,骗人我是小狗。
 (回馈打工人的最好方式:加工资。)
 男人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去道歉了, 声泪俱下,不知道还是真的羞愧还是被她吓的。
 迟韵也懒得管了。
 人已经死了,道歉也是于事无补, 她只是单纯看不下去,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还是在替别人考虑的姜思静, 被人用这么刻薄的口吻评价。
 即便……那个女人自己应该不在意吧。
 她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那些可以“以德报怨”的人, 她是做不到了。
 对她来说,“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才是人生准则。
 只不过,就算不理解, 也不妨碍迟韵敬佩这些愿意倾尽所有却不求回报的人。
 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 那个世界才没有烂到底。
 迟韵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伤春悲秋, 而是得想办法赶紧回现实, 她的公主还在家里等她。
 得去院长室找一下, 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线索。
 三年前, 姜思静究竟发现了什么?那些往届生的死有隐情吗?而姜思静为什么会被灵侵蚀?
 迟韵感觉只有心智不坚定的人才会被灵侵蚀, 虽然她只和姜思静接触了不到一分钟, 但她能感觉出,那个女人的内心非常坚韧。
 如果能解开祭祀之谜那就是最好的, 她有预感, 这个可能和姜思静口中“回家的办法”有关系。
 迟韵简单地给姜思静的尸体安排火化, 将她的骨灰装罐交给了林遥夫妇,由他们带走安葬。
 极乐神教已经被他们一锅端了, 所有的教徒加执事都被烧成了灰, 有关整理资料还有一些扫尾工作, 迟韵都交给了赵超然, 他对处理这些杂事比较擅长。
 安排好这些事后,迟韵就拉着非白走到了石像后面。
 她也不找什么机关,直接就用裁缝剪刀给石像开了个口。
 里面果然有一个暗道,是一个旋转向上的楼梯。
 迟韵沿着楼梯往上走,在走了几分钟后,到了顶端,她看到了一扇门。
 推开了门后,出现在迟韵面前的是一个看着很气派的办公室。
 大概就是院长室,而办公桌一侧的那个红色印章,也证明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迟韵拿起了红色印章。
 【名称:安康医院公章】
 【类型:收藏品】
 【品质:传说】
 【使用说明:持有该收藏品,将得到安康医院的临时院长身份,获得支配医院的权利。ps.只有得到正式员工的身份后,才可转正哦。】
 【备注:这是极乐神教给你留下的最大的财富,开不开心?】
 看到备注,迟韵愣了一下:“那我还得谢谢极乐神教了?”
 “话说这又不是真的游戏,搞的那么真,这备注又是谁写的啊!”
 迟韵又没忍住看了一眼备注,她觉得以这个恶趣味……写备注的很有可能就是创造这个游戏的神。
 【酸了酸了】
 【这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笑死,主播突然又多了个产业】
 【极乐神教干脆改名叫慈善神教吧】
 迟韵毫不犹豫地把公章塞进了自己的背包,看着弹幕,一本正经地吐槽:“……没事,下次来医院报我名字,我给你们打折。”
 【还打折,谁没事去医院】
 【希望不是打骨折】
 【哈哈哈哈哈】
 迟韵差点被逗笑,忍了忍,开始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
 在用剪刀破坏了一把锁后,她从抽屉里拿到了一本笔记本。
 迟韵开始翻看笔记本,前面被撕掉了好几页。
 「知道了一个秘密,想要回到现实,得通过黑门。」
 「黑门是什么?又在什么地方呢?我打听了很久,也没有相关信息。」
 「黑门是神,竟然有两个神。」
 「找不到,一点痕迹也没有,真的存在黑门吗?」
 「有消息了,极乐神教有黑门的线索。」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得问问同伴们。」
 「最后匿名投票的结果是,要找到极乐神教,搞清楚黑门的真相……感觉不会很顺利,但没得选择。」
 「大家的目标很一致,我们都想离开这里,想要回家。」
 「我们出发了,目的地是安康医院,听说极乐神教的大本营就在安康医院的地底。」
 果然,来安康医院并不是姜思静一个人做的决定。
 只是对外,他们是那样宣称的。
 迟韵接着往下看,却发现只有一句话。
 「……不太妙,这个地方竟然有那么多灵。」
 在此之后,姜思静就没有记录日记了。
 可想而知,他们当时的处境应该不太好。
 迟韵耐心地把笔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终于才又看到了字。
 这次的字显得有些潦草,看得出写下它的时候,字迹的主人心情波动很大。
 「像个笑话」
 「我读到灵的记忆了,我们不可能回家了,永远不可能」
 「如果你能看到这,就忘记掉有关黑门的一切,在乐园好好生活下去」
 迟韵合上了笔记本,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些,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她的猜想是对的,乐园有两个神,白门和黑门归属于两个神,但她没想过她想要回现实得依靠黑门。
 可是,黑门她明明看到过,但是推开那扇门,她只是从垃圾场回到了天堂娱乐公司,并没有回到现实。
 不过也可能,此黑门非彼黑门。
 极乐神教有黑门的线索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祭祀仪式和黑门有关系?
 还有这句“像个笑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永远不可能回去”?
 迟韵又找了找别的地方,发现墙上有一幅画,她下意识把画框掀了起来。
 结果,还真的在画框后面的墙上看到了个暗格。
 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金属盒子。
 迟韵打开了盒子,在里面看到了一块黑色的水晶碎片,约有巴掌大,摸着冰冰凉凉的。
 但是就很奇怪,这个碎片并没有资料可以查看,所以迟韵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连医院公章都是直接扔桌子上,这个放得格外隐秘的碎片对于主教来说应该更重要。
 迟韵把碎片举起来来回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不会就是它们在收集的东西吧?”
 难道人和人形鬼怪被烧死之后,会掉落这个东西?
 但这个东西和黑门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说是黑门的碎片,那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人类和人形鬼怪身上。
 人类和人形鬼怪之间的交集究竟是什么?
 好像只差一步,真相就在眼前,可是她没有找到关键的点。
 这条路是暂时走死了,还是得试试另一条路。
 去见白门的神,祂肯定知道其中的关联。
 有了目标,迟韵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在系统里找了一下任务面板,发现她的那个“参与祭祀仪式”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过另外一个“全身体检”还没做完。
 迟韵拿出自己的体检报告,若有所思地说道:“全身体检是吧……”
 【主播又想干嘛】
 【我总觉得,有些鬼怪又要倒霉了】
 【看戏吃瓜】
 “刚才好像看到了内部电话簿来着。”迟韵又在办公桌上翻了翻,拿起了一个黑皮小册子。
 上面写着三个字:通讯录。
 迟韵看着通讯录,找到了院长秘书的号码。
 她拿起了电话,在电话机上按了几个数字,按下了拨打的按钮。
 “嘟。”
 对面接电话接的很快。
 “院长,请问您有何吩咐?”
 迟韵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椅上,拿着话筒悠悠地说:“马秘书是吧,你们院长死了,现在我是本院的临时院长,听懂了吱一声。”
 “……吱。”
 “行,麻烦你帮我通知一下其他医生,我们……我看看时间,八点钟开个会,对了,那几个主任医师就不用通知了,它们也死完了。”
 “……好。”
 迟韵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嘱咐:“在此之前,你想办法给我送个电磁炉来,送到我的办公室。”
 “好的,没有问题,我马上来。”
 迟韵挂了电话,瘫在了真皮座椅上,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一晚上没睡觉了,早上也没吃东西,现在七点二十,等她和非白吃个早饭,再去开个会,就很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那句“它们也死完了”的效果比较好,马秘书的效率非常高超。
 迟韵挂了电话没到两分钟,院长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门开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马头人走进了房间。
 她的身后是直接拉了一辆推车,上面不仅有迟韵要的电磁炉,还有各种配套的厨具,光锅就有好几个,什么平底锅、小奶锅、铸铁锅……
 马秘书站在一侧,弯腰致意:“院长你看你还需要什么?”
 这秘书的工作能力……真是绝了。
 迟韵对此叹为观止,摇了摇头:“没事了,你去干你的事吧。”
 “好的,院长。”马秘书又往前走了两步,给迟韵递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是我们医院这三十年的经营报表,还有各个职员的个人资料,也许你会用得上。”
 迟韵拿过文件夹,眨了眨眼:“马秘书,你的工资可以翻个倍了。”
 回馈打工人的最好方式:加工资。
 果不其然,马秘书很满意。
 那张马脸上浮现的笑容更真切了:“谢谢院长。”
 再度弯腰后,马秘书优雅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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