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可儿也不在乎韩晚秋有没有反应,她道:“莫要忘了我说的事,别让我等太久了。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姑母又很听我的话。即便一时将你嫁不出去,你也总能受些折磨的。”
韩晚秋脸色煞白。
范可儿满意地离开了。
韩晚秋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朝着芙蓉院中的偏房走去。
范可儿和韩晚秋同住在芙蓉院中,范可儿住的是宽大的正房和南边的几间厢房。这院子里只有北边的一间偏房是她的。这对韩晚秋而言已经很好了,以前在家时她都是住在杂货间的。
回到房中,韩晚秋仔细擦拭册子上的灰尘,随后打开册子细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嫂嫂说过了她不能给兄长丢脸,她得赶紧学会如何管家。
至于范可儿主仆二人欺负她一事,她并未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是个不祥之人,生下来时就克死了生母,这一切都是她该受的。
但管家的事她不想再推辞。因为她不想让嫂嫂对她失望。这么多年来,嫂嫂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她决不能让嫂嫂失望。
韩晚秋抹了一把眼泪,仔细回顾着今日学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韩至:学习ing
◎韩至吃醋。◎
第二日一早韩晚秋又早早到了如意院门外等着, 等兄长走了她才进去,听完管事的们的汇报,韩晚秋去了库房。至于范可儿昨日和她说过的事情, 她一个字也没跟苏宜家提。
范可儿等了一日不见韩晚秋有任何动作, 顿时恼了她。
晚上, 韩晚秋刚回到院子里范可儿就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韩晚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险些摔倒在地。
范可儿:“看来我最近对你太好了,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了。莫不是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别忘了这个家是谁当家做主!”
韩晚秋捂着脸不说话。
范可儿:“你当真觉得苏家女能为你做主?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女, 哪里会管你这低贱之人的死活!”
韩晚秋抬眸看向范可儿,认真地说道:“嫂嫂不是那样的人。”
范可儿:“你还敢顶嘴了?你难道忘了这个家姓什么?我父亲又是怎么死的?”
一听到范可儿父亲的死因,韩晚秋顿时沉默了。
表姐的父亲是为了救自己父亲死的,他们韩家欠他们一家。
第二日一早范可儿照例来到了正院。
往日她一直很开心, 今日却耷拉着脸,张氏察觉到她的异常, 问:“你这是怎么了?”
范可儿抿了抿唇,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什么。”
张氏:“有人欺负你?是谁?苏家那个?”
范可儿摇头:“不是。没有人欺负侄女, 侄女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为姑母感到憋屈。”
张氏:“你这话是何意?”
范可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道:“您可知表嫂安排晚秋去做了什么?”
张氏这些日子病虽然痊愈了, 但因为没了管家权, 并不知院外的事情。
“去做什么了?无非是学着怎么去管理下人, 怎么办府中的差事。”
范可儿:“表嫂让晚秋去管库房了,之前库房一直在姑母手中, 如今表嫂却让晚秋去管。”
张氏脸色顿时变了。
之前一直是她管着库房, 后来因为韩至和苏宜家, 她的这项权力被韩璨收回去了。
不让她管库房, 却让韩晚秋管着?
那个死丫头会什么?怕是还不如她呢!
范可儿觑了一眼张氏的神色, 又道:“表嫂这不是故意打您的脸么。”
张氏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可不就是在羞辱她么!
她都管不好,韩晚秋那个死丫头能管好?
张氏快要气死了。
看着姑母的神情,范可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为了能够尽快学会管家,韩晚秋中午都不回去休息。这日午时,韩晚秋刚刚吃过饭,正准备继续整理东西,正院里来人了,将她叫了过去。
到了正院,韩晚秋没被允许进屋,她站在了廊下。
下午,柳绿从厨房那边来到了库房。
柳绿是苏宜家身边的大丫鬟,管着许多事情,库房只是她诸多任务中的一个。这几日她见韩晚秋上了手,便没有时时刻刻盯着这边,只安排了一个小丫鬟阿银帮她的忙。
午饭时厨房那边出了点状况,她去处理了,直到未正才处理完。
她没看到韩晚秋,随口问了一句:“晚秋姑娘还没过来吗?”
阿银:“没有。”
不仅韩晚秋不在,外院的李管事也不在。
瞧着日头正盛,柳绿以为韩晚秋还在休息,便没多想。
柳绿在这边待了约摸两刻钟左右,厨房那边又闹了起来,她连忙过去了。等她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她先去如意院中和苏宜家汇报了厨房的事情,又处理了如意院中的一些事,这才去了库房。
此刻已经近午时,柳绿发现韩晚秋竟然还不在。
柳绿:“晚秋姑娘下午一直没来吗?”
阿银:“没有。”
柳绿觉得有些奇怪,这几日晚秋姑娘一直都来得很早,走得很晚,没有一日耽搁的。上午还好端端的,怎么下午突然没来。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措辞,对阿银道:“你去芙蓉院中看看晚秋姑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你别提来库房一事,就说少夫人担心她的身体,怕她病了,命你去瞧瞧她。”
阿银:“好。”
两刻钟后,阿银回来了。
柳绿:“见到晚秋姑娘了吗?她在做什么?”
阿银:“我没看到晚秋姑娘,她们院中的人也都没看到她,说她早上就出来了,一直没回去。”
柳绿不解,晚秋姑娘没回自己的院子里还能去哪里了?
“你去问问这个院子里的人,可有看到晚秋姑娘去了哪里?”
阿银很快回来了,她摇了摇头:“没人看到晚秋姑娘。只知道她中午在这里吃的饭。后来院子里的人都去厨房拿饭了,回来就没看到晚秋姑娘出来。”
柳绿琢磨了一下,离开了库房,她找人去查了查韩晚秋的去向。
苏宜家管着将军府的内务,想要查的话很快就查了出来。
竟然是正院的人将韩晚秋叫走了。
大中午的韩晚秋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后来她进屋去了,一直没再有动静。
这件事不是柳绿能处理的了的,她连忙将此事告诉了苏宜家。
苏宜家听后脸色沉了下来。
张氏这哪里是处罚韩晚秋,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说起来已经有几日没去过正院了,也该去看看母亲了。”
苏宜家前脚刚去了正院,韩至后脚就回到了如意院中。刚刚他又被母亲罚站了半个时辰,出来正院后,他去了书房一趟,这才回了如意院。
得知母亲今日罚了晚秋,娘子为妹妹去了正院,他连忙出了院子朝着正院走去。
晚秋性子一向安静,从不与人有争端,也从不惹事,母亲待她也一直温和,怎么今日母亲要罚她呢?
说起来张氏虽然自私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胆子还是小的。她敢日日罚继子站在外面,也敢当众处罚继女,却不敢用这般手段对付儿媳。
一则是她领略过儿媳的厉害,二则是府中下人们的态度足以让她明白世家意味着什么。
若儿媳不高兴又告到了丈夫那里去,她少不得又得被骂。
苏宜家在外面站了约摸半刻钟张氏就想让她进来了。
范可儿忙劝道:“姑母,表嫂那般对您,您对她未免太宽和了些。”
张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哪里想对儿媳宽容了,还不是她背后站着的世家,她不敢对付她。
“你是不知道她们苏家有多厉害。”
范可儿:“您是她的婆母,孝道又大于天,您还能怕了她不成?”
张氏虽然很好面子,但也知晓利弊,可在现实面前人不得不低头。
“我自然不怕她的,可你不知道你姑父有多重视苏家,万一被他知道了又得不高兴。”
范可儿还欲再说什么,张氏抬了抬手制止了。
“好了,你别说了,她就是个大麻烦,赶紧让她进来说完事让她走。”
苏宜家进来后对着半躺在床上的张氏行礼,寒暄了几句,切入了正题:“听说母亲今日中午将晚秋请过来了,不知她可是在母亲这里躲懒了,我那里一摊子事儿没人做。”
原来儿媳是为了继女来的,张氏道:“她确实过来了。”
苏宜家:“母亲安排的事情她可做完了?若是忙完母亲这边的事,还请母亲放她回去忙府中的事。”
张氏心中甚是不悦。儿媳管得未免太宽了些,竟然连继女的事情都要插手。她虽然不能对付儿媳,对付韩晚秋还是没问题的。
“她今日不回去了。”
苏宜家:“为何?”
范可儿在一旁道:“表嫂这话好生奇怪。姑母身子不适,你作为儿媳理应日日侍奉才对。只姑母大度,没和你计较,如今你竟还拦着晚秋妹妹在母亲床边尽孝。”
张氏并未反驳范可儿这句话。
苏宜家知道这是张氏的意思。
她瞥了一眼范可儿。
范可儿在人前一向是娇弱的,今日倒是张牙舞爪了些,与前世在她面前的模样一致。
看了一眼范可儿后苏宜家挪开了目光,再次看向张氏:“孝道大于天,晚秋来母亲床边伺候是她该做的事情。只是不知晚秋去了何处,怎得没看到她在母亲床边尽孝?莫不是在哪里躲懒?”
张氏嫌弃韩晚秋,见都不愿见她,这是苏宜家前世就知道的事情。
张氏神色有些不自然。
韩晚秋是个不祥之人,谁惹上她都没什么好事,作为她的继母,张氏怕被这个女儿克死了,很是不愿见她。今日她将韩晚秋叫过来,罚她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又让她去柴房跪着了。
“她去厨房熬药了。”
这时桃红进来了,她趴在苏宜家耳边说了一句话,苏宜家脸色顿时变了。
“我来了也有一会儿了,怎么药还没熬好?柳绿,你去催催,让妹妹动作快些。忙完这边的事好去忙库房的事情。”
张氏见柳绿要离开,怕柳绿发现她将继女关了起来,立即道:“我乏了,要休息了,你若无事便回去吧。”
苏宜家猜到张氏应该是将韩晚秋放在别处处罚,她思索片刻,道:“也好,儿媳就不叨扰母亲休息了。”
见她没追查下去张氏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出顺,只听苏宜家又开口了。
“母亲让儿女来身边侍疾天经地义,传出去只会说咱们将军府母慈子孝。只是,若子女太过孝顺,日日站上几个时辰,又或者跪着服侍的,传出去的话怕就不只是说母慈子孝了,恐会对母亲的名誉有碍。”
范可儿:“表嫂,您在说什么?姑母待人一向宽和,哪里会像您说的那般。再说了,谁会往外面传一些不实的传言?怕是只有一些怨恨姑母的人会做了。”
她说这番话时一直在瞥苏宜家,这是在暗示苏宜家会往外传。
苏宜家:“母亲,父亲身边有一位福姨娘,您来京城的时候故意将她留下来了,是吗?”
张氏心里一惊,问:“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苏宜家瞥了一眼门外偷听的下人们,道:“是啊,我怎么知道的。”
张氏脸色不太好看,此事她责令下人不许往外说。
苏宜家:“京城人向来娇养女儿,喜欢将女儿嫁到家宅和睦,婆母宽厚的府邸之中。不过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总归二弟是男孩子,晚两年说亲也没事。兴许到时候京城的人会忘记此事,依旧将女儿嫁到咱们家里来。”
见张氏脸色变了,范可儿立即道:“表嫂,你莫要危言耸听。二表弟长得好,学问也好,大家都想嫁到咱们家来。最近有好些人家问过二表弟的情况。”
苏宜家一向懒得搭理范可儿,此刻本也不想理她,今日瞧着她屡次来堵她的话,说了一句:“表妹自然是不怕的,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要外嫁的,又不姓韩。”
瞧着范可儿和张氏脸色地变化,苏宜家满意地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母亲好好休息。”
苏宜家走后,张氏指着她离去的方向,看向范可儿:“她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范可儿:“表嫂故意那样说的,姑母可莫要着了她的道。”
张氏没说话。前些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家问过她儿子的情况,可那些人问过之后就没了下文。也有那贴着他们家想嫁进来的,但都是一些商贾或者小门小户。长子娶了顶级世家之女,她亲生的怎么可以差那么多!
她这儿媳在世家长大,世家大族娇养女儿,或许真的很讨厌刻薄的婆母。
事关儿子,张氏不得不小心谨慎。
“让那个死丫头回去吧。”
范可儿大惊失色:“姑母,您这是在跟表嫂低头吗?她前脚刚走,您后脚就将晚秋放了。”
为了儿子低头算什么?况且,刚刚儿媳有句话说的很对,侄女毕竟是外人,未必会为韩家着想。在儿子面前,侄女的话也没什么用了。张氏抬了抬手,道:“好了,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吧。”
范可儿还想再劝,张氏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她没敢再多言,只好出去了。
苏宜家一出院子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韩至。
“将军是要和母亲请安吗?你进去吧,母亲在里面,我先回去了。”
韩至心情委实有些复杂。
刚刚里面的谈话他全都听到了。
若娘子想要帮他的话,母亲罚他的第一日她就能将他救出来,可她却没这样做。
或许,娘子不知道他日日在正院受的苦?
见娘子朝前走去,韩至连忙跟上了。
“我今日来过了。”
苏宜家没什么反应。她日日派人监视他,早就知晓了此事。
韩至又道:“母亲让我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
苏宜家依旧没什么反应。之前是一个时辰,如今是半个时辰,可见韩璨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我听说范家表妹也陪着你罚站了?”
韩至觉得这不是重点,应了一句:“对。”
接着又说起自己想说的事情。
“最近母亲日日罚我站在院子里,若是明日母亲再罚我,娘子能不能……能不能……”
韩至觉得自己有卖惨的嫌疑,他不太熟悉这种事,有几分青涩。
苏宜家停下脚步看向他,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定第一时间去将表妹请来为你求情,不让你站那么久。”
韩至:……
作者有话说:
韩至:有时候真的挺孤独的o(╥﹏╥)o
韩至见外面人来人往的没再多言, 随苏宜家回了如意院中。
他们前脚刚回来,后脚便有人来报了正院的事情。
“将军,少夫人, 夫人将晚秋姑娘放了, 晚秋姑娘回了芙蓉院。”
苏宜家想了想, 看向柳绿:“你拿些伤药去看看妹妹。”
韩至看向苏宜家:“娘子多虑了, 母亲虽然不喜我和晚秋,倒也从没打过我们。”
苏宜家没理会韩至这句话, 对柳绿道:“去吧。”
柳绿:“是,少夫人。”
柳绿走后,韩至又强调了一遍:“我说的是真的,母亲从没打过我。”
娘子会不会想太多了。
苏宜家有些不高兴了, 张口就想刺韩至一句。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不想和韩至吵。
她上下打量了韩至一眼, 忍住心中不悦, 尽量平静地说道:“将军人高马大的, 府中谁能打得过你?几个仆妇能按住你?”
韩至顿时不说话了。
他力气大自然没人敢打他,可妹妹那般柔弱说不定有人敢欺负她。
瞧着韩至的脸色, 苏宜家开始反思自己。
她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张口就反驳韩至了, 不能过于冲动。
说起来韩至之所以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是因为他生存的环境简单, 韩家本就是县城的一户人家, 家中人口简单。在母亲死后,他十岁左右就去参军了, 军营里的环境更简单。再到后来入了京城, 全家都随他入京。没过几个月, 他娶了他。
这人在打仗带兵方面十分厉害, 但缺少后宅生活经验, 不知道后宅中的刀光剑影。
他几乎没跟女子接触过,对于韩家这几口人的了解怕是还不如她。
苏宜家放软了语气:“我也没说母亲会打妹妹,只是怕下人们会误解了母亲的意思,冲撞了妹妹,也担心妹妹在柴房里待了半日不小心磕碰了。”
大宅院里什么事不会发生?
男子生来地位高于女子,又能和当家人接触,主母自然不敢太过分,女子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