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你呢?”
Kelliana耸耸肩:“要是巴黎的天气冷得没那么快,我会更好一点,这让我怀念我家乡意大利南部了。”
“当然,我也很怀念那年你邀请我去北京玩,那时候也没这么冷。”
两人好久没见面,有的是话聊。程寄不同于往日的沉默寡言,侃侃而谈:“那年只是个特例,其实北京比巴黎还要冷。”
“那我赶上好时候了,”Kelliana眨了眨眼,“对了,你还记得那个模特吗?就是那天把你认错成买家的那个模特。”
程寄知道她说的是景致,讶然于Kelliana竟然还记得:“怎么了?”
Kelliana解释说:“当年看到她生涩地推销自己的项链,印象很深刻,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笑笑说她得养家。”
“这让我想起我祖父,为了养育家庭,他稚嫩地推销他第一双鞋一样,表面上镇定地迎合顾客,但内心十分恐慌,那让我很触动。”
“我想,如果可以延续祖父的品牌,扩大知名度,不管什么办法我都要试一下,所以我才决定把一部分股份卖给你。”
“她像不像我们合作时候的灵感缪斯,所以你有我们这位老朋友的任何消息吗?”
Kelliana并不知道程寄和景致在一起过的情况,这让程寄有种诡异的庆幸,他迫切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抽离出这段感情,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描述:“她恋爱了。”
“真的假的?”Kelliana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应当,“也对,毕竟这么多年了。真该恭喜她,她交往的对象是我们圈子里的人吗?”
程寄的浅色眼眸如同一池琉璃湖,风吹皱了湖面,他垂下目光,浓密长睫掩住淡淡的喜悦,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吧。”
说完这一句,背景音乐都柔缓起来,却听到Kelliana惋惜地说:“真可惜,她不该和这些人交往。她还没分手吗?”
“为什么?你就这么希望她分手?”程寄脱口而出,甚至有些急切。
对上Kelliana的目光,他慌乱地瞥开,稳住心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难道不应该祝福她的感情长长久久吗?”
“话说的是没错,”Kelliana喝了口香槟,用眼神示意程寄看周围,“但是我们圈子里的人都是什ʝʂց么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捧高踩低的势利眼最多,傲慢而不自知的人也多,如果我是那位模特的好朋友,我是会劝她分手的。”
“是她先放手的。”
程寄低低又无辜地说了一句,混在吵杂声中,Kelliana只捕捉到“分手”二字,她开心地笑着说,“那太好了,她会遇上真正适合她的人。”
“我不允许!”
程寄如鲠在喉,连续多日的情绪非但没有排解,反而让他更加郁闷,就这样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Kelliana没有在意人称的变化,她说着所有被分手的人不能接受的事实:“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你不允许和对方没有关系,天边的流星划过彼此,只会越行越远,你只能旁观对方的人生。”
程寄面色阴郁,琉璃般地眼眸含着一丝嘲讽。
那晚,程寄早早地落荒而逃。
他想,如果再不离开的话,他得从Kelliana嘴里听到多少离谱的话。
Kelliana最后问他的问题是景致和这个人分手后生活怎么样了,程寄说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景致最近怎么样了,两个人隔得这么远,他的通讯方式都被景致拉黑,无从探知对方的消息。
而且他为什么要去探知小没良心的消息呢。
也许是冥冥之中,他们的缘分还未完全斩尽。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了陈管家的邮箱消息。
那封邮箱并没有太多重要的信息,大多是琐碎小事,不是告知程寄家里人员变动,就是报告花园里的修缮情况。
最后遥祝程寄几天后的中秋节快乐。
程寄粗略地扫了一眼,即将点击删除的时候,目光瞥到了“景小姐”三个字,他小心地将鼠标箭头离删除两个字远了一些,仔细地看起来。
原来是陈管家说了景致的快递在别墅里签收的小事。
甚至都没有详细描述事情的经过,程寄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那几个字,仿佛看到了景致。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部备用手机,他只用这部手机给景致发过一条未得到回复的短信。
他点开唯一保存的电话号码,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在一边,没有拨过去。
直到下午5点,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回看那个号码,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程寄还是没有拨过去,低头工作。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安静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轻软的声音。
程寄的心脏忽然一窒,就连呼吸也在此刻静止。
“你好,喂,听得见吗?”景致在电话里奇怪地嚅喏,“怎么没有人说话?”
喉咙被扼住,一切都像是幻听。
“还是巴黎的越洋电话打过来,你好,你可能打错了哦。”
程寄的喉咙终于活泛,就在他要发出声音的时候,景致正好挂了电话。
嘟嘟两声。
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有轻微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
程寄手心出了汗,看到暗下去的屏幕,他才惊觉刚才手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碰到,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原来并不是幻听。
玉色的脸被斑驳的斜阳遮住,眸光淡然,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没有打错。”
这迟到许久的回复,轻得像一片金黄的银杏,落在这样寂寞的秋季。
“刚才怎么了?”温以泽在电话里问。
“哦,没事,有个电话打进来,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把你的电话冲断了。”景致解释说。
她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还没和温以泽聊上几句,就被一则越洋电话打断。
景致坐在床上涂身体乳,很好闻的杏仁奶的香味,耳朵里听着温以泽拣一些拍摄现场有趣的事情。
他们最近总是这样打电话。
温以泽说他们是合作伙伴,有必要汇报两人各自的工作情况,好进行相互监督,看看谁在偷懒。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理。
结果两人汇报一通后才发现,他们都是大忙人,这段时间谁也没有空闲。
不过好在,过两天,景致要稍微空下来一些。
“今天的戏拍完,我终于下班了。”
景致看了一眼床边的手机,已经11点半。温以泽这两天的戏被安排在山里,等他回到在横店租的房子,肯定要凌晨。
“你可别安慰我,我这是在为我的目标奋斗前进,现在吃苦都是应该的。”温以泽愉悦地说。
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疲惫,反而是在和景致分享他的劳动果实。
景致笑着说:“那你下次也别说我辛苦,那也是我该吃的苦。”
前两天,景致说她为戴鸣霞手下的艺人撕资源,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温以泽有一瞬间的沉默。
他正要反驳两句,就听到景致忽然警惕地喊:“谁?”
紧张急促的声音让他心口一提,很明显这不是和他说的,温以泽敢肯定景致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他刚卸完妆,招呼还在低头打游戏的唐晓杰,厉声道:“把手机给我。”
唐晓杰吓了一跳,手机掉在地上,忙捡起来,在身上擦了擦,递给他:“出什么事了?”
温以泽脸色微沉,摇摇头,很快在手机通讯里找到杨军的电话。
“喂,军哥,你在家吗?帮我去景致的屋里看看,可能有事发生了。”
唐晓杰也忽然紧张起来:“幸好军哥前几天回北京了,你别说,女生单独住在那种地方,是有点不安全。”
大学城附近的住宿情况,虽然便宜,但地方比较偏僻,且鱼龙混杂,安全性能并不是非常高。
景致在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敲她的门,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她的心头发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隐约还听到清清浅浅的脚步声。
又是一阵清脆的叩门声。
也顾不上还没擦完的身体乳,她赶紧起身,走到门前看猫眼。
但扭曲变形的走廊别说是人影,就连只猫的影子也没瞧见。
她和温以泽的电话还没有挂断,放心不下,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他。
“也有可能是我太疑心,听错了。”她安慰着自己说。
“我已经让军哥过来,不管是不是真有人,你今天就到附近的酒店睡一晚再说。”
温以泽行事果决,声音恳切,已经安排好一切,在凉夜里让景致十分可靠安定。
似乎天塌了,也有他一半顶着。
可明明,他才是在社交场上不善言辞的那位。
景致同意了这样的安排,一个多小时后,杨军来到景致家里,把她接走。
“到酒店了吗?”温以泽问。
“嗯,”景致从卫生间换好睡衣套装出来,“军哥就睡我隔壁的房间,你放心吧。”
电话里传来流水声,景致问:“你也到家了?”
从家里到酒店,他们的电话一直保持着接通状态,景致听着那头的背景音变换了许多:匆忙的脚步声,汽车引擎的声音,还有唐晓杰的说话声......
“准备洗漱睡觉了。”
“哦,那我把电话挂了,你也早点睡。”景致真的有点困了。
“别......”温以泽断然拒绝。
但他说完就意识到这似乎不合时宜,两人沉默不语,呼吸声忽然变得缠绵,温以泽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他喉咙发紧,“今天特殊情况,就别挂断了,这样我也好安心一些。”
“我...我得保证我们团队里女性的安全,”温以泽清了一下嗓子,“如果是叶柠......我也会这么......”
“嗯。”景致忽然答应。
她的声音很轻,但温以泽还是听到见了,手机里忽然没了声音,过了好久才听到温以泽柔声说:“那就好。”
松软的被子盖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压人,酒店的床干燥柔软,手机被景致放在枕头边,听着背景声音,似乎能想象得到温以泽每一步在做什么。
他们如此遥远,又如此靠近。
台灯的光暖黄。
景致的眼睛酸疲,她盯着着天花板。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一直保持电话畅通,也不清楚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正确。
但景致觉得既然她选择另外一条路,那多认识接触一些优秀的男性也不是什么错。
耳边是绵长的呼吸声,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景致的脑袋昏沉,简单分辨那些声音都来自于温以泽。天花板在她眼前一霎一霎,眼皮子开始打架,很快,景致渐渐沉入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醒来,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已经快保持十个小时。
昨晚凌晨的时候,她似乎醒来过一次,忘记手机还没关这件事,闹出很大的动静,直到温以泽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她才记起。
“景致ʝʂց,景致,你怎么了?”温以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
“怎么还没睡?”景致迷糊地说,“我起来喝水,你也快睡吧。”
“嗯,马上,我守着你。”
景致心头一暖。
第四十章
光亮干净的燃气灶倒映着修长的食指, 指尖在阀门上悠然打着圈,灶眼中幽蓝的火焰像朵菊花盛放。
“我们吃什么好呢?”与飘雪的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少女的烦恼。
窗外雪晴,白雪映照阳光, 使得木屋内亮堂堂, 景致穿着吊带藏在被窝里, 双手捧着脸, 娇艳的脸上落下几点明亮的光斑。
她颇为苦恼地看向程寄, 最后得意地挑着眉说:“不过, 只要是你做的, 我都爱吃。”
她笑得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仿佛冲散了积压在程寄心头许久的阴霾,一下子轻松不少。
景致居然笑得和以往一样甜。
程寄走过去,蹲在她面前, 摸了摸她的脸。
一切都那么真实得让他欣喜。
“你做了什么啊?这么香,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景致从被子里爬出来点,双手搂住程寄的脖子, 声音轻柔软甜。
空气中弥漫着鸡汤的香气,嘟嘟冒着泡。
是啊,他确实不会做饭。
程寄奇怪地顿住, 但来不及深究又迷失在她的爱意中。
床单杂乱,能看得出两人曾在这张床上厮混许久。
景致歪着脑袋, 幽青的长发顺着光滑的脊背垂在身侧,散发着混合着程寄的冷衫香气。
那双杏仁眼中含着娇俏的笑:“怎么了?你明明不会做饭,为什么还要煮鸡汤,为什么呀?告诉我。”
这个问题似乎十分困扰他, 程寄皱着眉想了一会儿。
景致依旧是笑的:“想好了吗?可是我要走了,就像雪一样。”
在阳光下, 很快就融化透明,不见了踪影。
程寄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程先生?”姚助理轻叩门扉。
程寄从沙发上坐起,脑袋有些迷糊,胸口中传来的是难以忽视的怅然所失,手掌撑着额角揉了揉。
他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声没事。
声音沙哑得让姚助理有些担心:“程先生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或者休息几天,我看先生这几天气色不太好,很疲惫。”
程寄很清楚原因,梦魇缠身,没有充足的睡眠,醒来就是这样疲惫的感觉。他说不清对这种感觉是厌恶还是病态上瘾,像不断挤压伤口一般给他带来快感。
“几点了?”他又问。
“快12点了。”姚助理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原来从早上到现在只是睡了两个多小时,程寄接过,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有什么事吗?”
姚助理汇报说:“已经把月饼给几位重要客户送过去,Kelliana说很喜欢。”
国外很难找到做正宗月饼的酒店,只有这么一两家,但客单都已经排满,这几个客户都是外国人,他们不在乎中国的中秋节,程寄本来也不打算送的,但那天看到陈管家的邮件,他想了想,还是让姚助理备下。
所以到中秋当天才送上。
他们既是重要客户,也是程寄的朋友。
“那就好。”他看着窗外的风景,淡然地说。
“滕夫人也说味道不错,很期待今晚的晚餐。”姚助理继续说。
这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程寄嘴角微微上扬,澄莹的眸光中有了点暖意。
程家人是不过中秋节的,就算是过年的时候也很难将他们凑在一桌上。
他也是跟着景致耳濡目染,才有这样的习惯。以前他觉得这些节气太过俗气,没有意义,但这些年来,程寄觉得和喜欢的人过一些有仪式感的流程,说话聊天,感受气氛,见证对方的成长幸福,也很不错。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滕夫人,还有他父亲这样相处过。
只可惜目前在巴黎的只有滕夫人。
程寄很明白,这样团圆的日子,不管他和景致有没有分开,都会有人陪她过。
他的离开对景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可是他呢......
不过他母亲现在说很期待晚上和他一起吃饭......
程寄就这样远隔重洋,虚空和景致暗暗较着劲。
他想,他也不是没有人陪的。
他转过身,笑容清浅,对姚助理说:“我母亲偏爱酸甜口的菜,那拜托姚助理帮我好好盯着。”
喜悦的语气让姚助理微微一震,看来程先生真的很期待今晚的家宴,他回神:“言重了。”
滕夫人长年待在国外,不怎么回国,口味也养得和外国人一样,偏爱酸甜口的浇汁,粤菜的改良版,吃不了辣。
因此晚上的家宴以改良的粤菜为主,手上的是一份菜单,杏色的细腻硬纸张,程寄略略看了一眼,都很符合滕夫人的口味,他很满意。
他早早下了班,就在餐厅里等着。
程寄想得很周到,为了避免母子两因为长时间不在一起,没有话题聊而显得尴尬,他特意选了个风景很好的餐厅,到时候他们可以聊一下近在咫尺的埃菲尔铁塔,以及餐厅天花板上的壁画。
程寄看着楼下车来人往,整座城市点上华灯,中秋的气氛也浮漫在最后几个小时。
去年他的中秋是怎么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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