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这是对她有什么意见?
“娘,清池,你们可算来了,就等着你们开席呢。”李英爽朗地朝她们说着。
清池的视线却不自然地穿过他,落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的李叹。
她看他的时候,他也看他。
那双一向给人一种冷酷之感的鹰眸似将她定着一样,嘴角竟然轻轻地掀起了一丝笑意。
“清池。”
可她非但一点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想起来她出阁那日,他附在她耳边的那一句。
我等你归宁。
正是今日。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眼中的警惕,落在此刻李叹的眼中,她很像是一只躲避着猎人而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这一桌饭,清池吃得有点没滋没味。
就是一直被敬酒的顾文知都回眸看了她好几眼,“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
得他这句话,清池有种侥幸逃脱之感。
只是离开之前,却发现李叹似乎瞧着她,嘴角冰冷的弧度,仿佛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了。
清池懒得理他,自从婚礼前夕那件事后,李叹就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疯狗的印象了。
问题是,她还不觉得自己招惹了他,他忽然就开始发疯。
“我方才观顾大人和清池,短短时日,倒是鹣鲽情深。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欢喜。”李叹忽而道。
只是他脸上冷酷的没有笑容,声音也平淡,实在听不出有多么高兴。
顾文知认出这一位是清池的大哥,也是安定伯的义子,听到他这话,身为敏感的朝廷官员,顾文知下意识地就觉得哪儿怪怪的,话里话外,也有另外的意思。
而眼前这个男人,也叫顾文知心生一种不喜之感。
当然,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清池很好。”
李叹面如寒霜,当然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顾大人这样说,那就好。”
顾文知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而是清池的这位义兄奇怪。他眼底也染上了一丝冷意。
两个男人对视间,就一门清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也别玩什么聊斋了。
顾文知已然发现李叹对清池的觊觎,无法掩饰。
而李叹也发现顾文知对自己的不喜,显然可见。
李英李照倒是觉得他们怪怪的,“顾大人,大兄,你们在聊什么呢?”
也正是因为他们,李叹和顾文知之间那种一触即发的危机也在顷刻冻结了。
两人都是若无其事。
“说说妹妹的事。”李叹捏着酒杯,说着。
顾文知淡淡地颔首一下。
安定伯眼睛眯了一下,不对劲,很不对劲。
再说清池这儿,她是和女眷们一起下了饭桌的,安定伯夫人带着李蓉蓉回珠绕院了,顾氏倒是想和清池多聊几句,恐怕还是她娘家的事,不过被清池以头疼为由给推辞掉了。
般般自然看出她是有心事了,不过倒是不好过问,她见清池脸色不佳,于是提议道:“小姐,如今府里的唐菖蒲也开了,咱们不如到花园里的凉亭去瞧瞧。”
清池知道她是想讨自己开心,轻笑了一下,倒也配合地答应了。
安定伯府中的这片唐菖蒲,是夏花,植株尤其高大挺拔,花色绚丽,盛大极了,就连香气也是堂皇的。在这开始炎热起来的夏天,清新而自然,仿佛能够淡化一些凝在心中的烦恼。
清池赏玩着,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期间,忽而有芷梨院的丫鬟找来,般般不得不暂时离开去处理那里的事。
当然,这里是安定伯府,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自然无碍。
清池不敢近水边,不过遥遥地瞧着人工湖里绽放着荷花,也觉得悠然。
“奴婢见过清池小姐。”忽而,听到那么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唤她。
清池回眸,就瞧见了几世前的老冤家紫袖。
她的外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温柔和善,可惜啊,那内心就和蛇蝎般的狠毒。
清池嘴角勾起些讥诮的笑意,“你是……蓉蓉身边的丫鬟?”
紫袖道:“清池小姐明鉴,奴婢正是蓉蓉小姐身边的。”
“哦。”
然后清池不说话了,视线继续落在那片荷花上。
紫袖诧异,没想到她竟然不问了,她是带着目的过来的,这下自然也是她心头微微不安了。
“清池小姐,一个人在此处?”
清池笑道:“你这婢子倒是管得挺宽。”
紫袖诚惶诚恐地道:“奴婢不敢。”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怕是没有什么她不敢的。
就是不知是李叹派她过来的,还是自己自作主张了。
清池心中一动,“既然还不走,可是有什么有说的?”
紫袖在她面前有种不适感,仿佛自己被看穿了一般,也正是这样的直接,叫她没有继续冒进了。
清池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回话。
十分失望。
“那奴婢便先退下了。”
清池无语,她自然知道紫袖向来尤其谨慎的一个人,只是不曾想到她如此龟缩,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清池眸色微寒地瞧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瞧着紫袖离去的背影,清池觉得有点可惜,她还以为能够打探什么呢。现在一看,这人果然就是李叹给派来的吧。若是自己过来,恐怕不会这样就直接给放弃了。
这会儿,李叹应该还在正厅里和安定伯他们一起陪着顾文知吧。
清池这样想着。
也没有继续观赏着花儿了,而是绕出花园,打算回去了。只是在她走到了离芷梨院不远的小竹林时,忽而一只肥猫跳到了她的怀里。
清池真的是吓了一跳,她是下意识地一接,然后瞧着怀里的波斯猫,咬牙切齿地道:“洛神!”
波斯猫喵呜一声,朝她撒娇着。
清池有些无奈地拍了一下它的脑门瓜子,“一会儿娘该找你了!”
没错,这只猫儿,名唤洛神,正是安定伯夫人身边的爱宠。
洛神忽然就从她的身上跳了下去。
“哎——”
清池喊了它一下,见它也不回头,就懒得追了。只是一回头,忽然发现站在竹林边的高大男人,他一只手扶着猗猗绿竹,后背微微靠着后墙,那双总是显得冷酷阴鸷的鹰眸正落在她的身上。
夏风一吹拂,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被那辛夷花高雅的芬芳冲淡了,和着这竹林里涩涩青竹气息,有种晦涩深奥,冰冷凛冽之感。
清池身形凝住了。
“你在这啊。”他语气听上去倒是淡淡的,难辨喜怒。
清池福身一礼,微微低头,“大兄。”
“我们之间还需这些客套吗?”李叹微醺,沉哑声音听着耳朵都似乎酥麻了。
他不按常理出牌。
清池更加觉得危险,这时她更加确定自己不能惹他。
“大兄看上去像是醉了,不若我叫人送大兄你回去。”她好声好气,温柔和善,转身就欲闪,可惜却被李叹握住了那纤纤玉手。
力道也是不容许她抗拒的。
“不必。”他说。
那种炙热的温度, 几乎要透过皮肤灼热进入血管内部。
清池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那李叹的力道又岂是她能够反抗得了的。
尽管这些年清池也随着宁司君修习过拳法体术,刀剑器, 可是李叹可不是一般人。
几世之前,在旁观着他那冷酷堂皇的剑法时, 她就知道这位大兄不是寻常人。
更何况如今微醉微醺, 就更加危险了。
“大兄……”清池唤他的轻柔音色底, 已经带上了一丝的恳求。
李叹一只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望着她那种桃花般绚烂的明艳面容, 细细查看。
清池被他这样看得发麻,可是又无从抵抗。只好摆烂了, 任由他瞧着。
须臾,他那寒霜冰山的眉眼之间忽然就消融了, 增添些许笑意, 这笑在这张冷酷英俊的脸庞上竟然如同梨花开了般的清幽高华。
“他没有动你。”
“你有病!”清池黑着脸, 一下就骂了出来。
瞧个鬼咧!
可这时,就算清池骂他, 他也丝毫不恼, 反而把她的这种态度当做了是小儿女的羞怯。
尽管如此, 李叹的手也没用松开,隐隐还把这道娇小的身影纳入了怀中。
“清池,你是怎么做到的?”便是他也好奇来了, 甚至想起了那个传闻, 不由调侃地道:“莫非顾文知果然如传闻当中的那样……不举?”
清池:“……”
她忽然有种不妙的想法,尤其是看见了不远处蒙蒙竹影里那道依稀眼熟的身影。
不会就这么巧吧!
“李叹!你先放开我!”
要是平常说不准李叹就会放了, 可这会儿他有些微醺,就正在兴头上, 自然难免地打趣道:“我不过说他两句,你便舍不得了?”
清池身体蓦然一僵,她脸上也出现了懊恼的神情。
顾文知面无表情地瞧着这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妹。
“李大人,还想问什么?”
他靠近了。
李叹仿佛一点也不惊讶,似乎他们三人当中也就只有清池一直宅紧张着而已。
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还是内力强劲的高手,岂非没有发觉顾文知的靠近,只是故意吓清池罢了。
李叹轻轻一放,清池也就乘机从他的怀里出来了。
她现在现在是尴尬得不行,即便不去抬头看顾文知的脸色,光是此时此刻竹林当中的气氛,便可知是如何的剑拔弩张,那种暗流涌动的感觉,让清池都觉得自己要被误伤了。
她既不想站在李叹身边,也不敢站到顾文知的身边。
于是就站在他们中间的边上。
使得他们三人之间的站势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却不知她这一站,更让两个男人的心中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似的。
尤其是顾文知。
他看起来好似平静,那一张沉稳端庄的面容上不含笑意,站在青竹边,却比那青竹都更为挺拔板正,也如海般的深渊,无艮,同样也危险。
清池懊恼至极,她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在今天遇见这两个男人的修罗场吧。
反正这会儿她是不打算掺和的!
顾文知没有再看清池一眼,而是看着李叹,在等待着他说话。
“看来顾大人都听到了啊。”李叹撑了一下额头,道,比起平日的他,这时的他反而显露出了一丝轻松和任性。
“既然顾大人都听到了,那应该也不用我来重复了。”
顾文知见过很多无耻之徒,不过眼前这一位尤其让他恼火,“清池是你的义妹,欺凌义妹,便是按我大夏律法,都该将你鞭挞三十大鞭。更何况你是我大夏官员,知法犯法,罪无可恕!”
李叹鹰眸凝视着他,一点都不买账,“顾大人,我不是你的手下,你的法不能治我,何况……”
李叹似笑非笑,随后睇了一眼旁边看戏的清池:“池儿,我欺凌了你吗?”
这一刻,就连顾文知也虎视眈眈得看着她。
清池:“……”我有一句脏话,真的人忍了很久!
可是在这两人的目光威胁下,清池发现自己无论回答偏向于哪一边,都危险极了。
可要是要让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她还真是不甘心呢!
清池硬着头皮道:“夫君,大兄只是和我闹着开玩笑呢,虽然过分了些……”
她这软软绵绵的语气,虽然叫顾文知有些心软,可接着在听清了她话语里的内容后,又转而为十分的不快。
至于李叹在听到她的这一句夫君后,也冷下来脸。
“呵。”
你呵个鬼啊!
清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叹嘴角又勾起了。
他们这眉来眼去的官司,让顾文知觉得自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会窒息。
“既然如此,那倒是我误会了。”
清池悻悻。
忽而又听到顾文知道:“你不是累了?”
清池下意识地点头。
然后又见顾文知淡淡地对李叹道:“李大人,我和清池回了。”
两人目光相接之间,火花四射,是清池这种胆大的都
不敢直视的那种。
“顾大人,那我便不送了。”李叹沉哑的声音亦是冷透如冰。
竹林里,竹影随风飘动,仿佛有一场刀光剑影正在暗暗地进行当中。
沉寂,沉寂。
直到顾文知双袖一摆,阔步往竹林的通道而去。
“跟上。”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而人似乎也恢复成为了,以往的那位端庄君子般持重的顾相。
但捉\\奸了大舅子和新夫人的他,内心是否这么平静,那就不得而为人知了。
清池发觉他是往出府的反向而去时,就更加是头大了。
可这个时候,傻子也是跟上了。
不跟上,难道等李叹来逼问她?
其实,清池这会儿还是松了一口气,好在顾文知来得及时,恐怕不管是李叹想问的,还是想做的,反正都是完全的泡汤了。
竹林里,夏风吹过,筛落天光。
李叹作出的那股微醺状已经完全从那种脸上消失了,此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是一种过分的理智。
他自然对清池是有一种占有欲的。
可比起家国,还真不算什么。
“主子。”紫袖忽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她十分敬畏着眼前的男人,甚至不敢抬头瞧他,怕无法掩饰自己的爱意。“主子责罚,是奴婢无能,不能带清池小姐到您身边,以致您不得不亲自出马……”
李叹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紫袖适时闭上嘴。
然后又听到了李叹问:“你有什么发现?”
她就是等着主子问这句话呢,脸上当即就出现了一抹惊喜。
不过她还是沉淀了下来,回想着当时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奴婢感觉出错,这位清池小姐仿佛……仿佛就像是认识奴婢一般,甚至在奴婢想要牵引着她来见您的时候,她竟然主动地配合……也正是因为这样,奴婢在发觉到了这一点不对劲后,就立即放弃了,以免打草惊蛇,误了主子的计划。”
李叹思索着她的话,随即面沉如铁,冷酷地对她道:“这件事我自有决策,你也不要管了。”
紫袖敏感地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不过还是听话地应了。
这个时候的她,绝对猜不到自家主子竟然主动地在帮清池掩饰着。
李叹这会儿还真是对自己这个义妹越来越感兴趣了,“秘密挺多啊。”
这一句似感慨的话,落在紫袖的耳朵里,让她有些不快。
与此同时,跟在顾文知身边的清池也是眼皮子跳了跳。
不用说,一定是李叹在惦念着她。
清池暗暗地在心头把李叹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更加是让她觉得难办了。
他的步伐明明看上去不快不慢,还是那种君子稳重的阔步,可是不知为何,清池就是跟了这么好一会儿,就是始终没有跟上。
她走得脚疼,绣花鞋都差点掉了,“哎——”
确实这扑腾的一声,叫一直不回头的顾文知终于停步了。
清池懊恼地瞧着那一截枯枝挂掉的绣花鞋,好不容易站稳了,正要低头去拿却忽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了一步。
清池在发觉这只手的主人后,眼睛里都涌出了惊喜。
“夫君~”
顾大人铁骨铮铮,却为她弯腰取了绣花鞋,听到她这一声求饶般的撒娇,他眸子都不动一下的,“嗯。”
他强势地把她那不堪一握的腰往怀间一搂,淡淡地道:“穿好。”
清池这下也识时知趣地乖巧任他摆布,鞋子是穿好了,但不知何时他们握住的手,就没有再松下来。
清池趁着机会,加把劲地道:“夫君,我和李叹之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莫要误会?”
“我想象中的哪样?”
清池自觉口误,“没什么,就是他想什么我不知道,当时我绝没有他那种想法!”
清池振振有辞般地说着。
顾文知回眸瞧了她一眼。
清池也任由他瞧着。
好不容易,过上一会儿,他终于是态度松动了,“夫人,我信你这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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