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竟然不知他是何时从书房回来的,般般也不在外间,像是被他催走了。
顾文知就坐在她的身边,两人衣带相接,十分亲密。“看的什么书?”
清池打开给他瞧。
顾文知瞧了一眼。
本来是要皱眉,但见她望着自己,那神情完全就是一副求饶的样子。想起婚后,他陪她的日子确实是少,这些话本也不过是闺中无聊取乐的东西,也不必那般严苛。
顾文知顺着她的手,看了那一页,暗中皱眉,着实是有些淫/秽。顾文知又看清池,她的眼睛冰澄澄的,沉着银水丸般的明亮,颊上些许的红,却不见一丝的羞涩。只见大胆和明艳。
顾文知的话到了嘴边,自然也吐露不出来。
“我那里有些山水民俗的笔记,想来你会喜欢,晚些时候,我让人送过来。”
清池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说破罢了,笑了笑,“好啊。”
清池接着翻页,顾文知没有走,看了看风景,视线溜了溜,又落在了她的身上,接着和她一起看着那旖艳的话本。
越来越大胆。
不知是哪位穷书生的意淫,就连顾文知这样的人都看不下去,火燥了起来。
身边美人如玉,花露拂香,颈侧的肌肤调皮地沾着发丝,莹莹的雪,叫人有一口吞了的欲/望。
“咦——”
清池忽然感觉到了他的贴近,一只温和宽厚的手覆在她的发间,自然地将那丝乱发拂开,手掌热腾腾的气息像是在狩猎,清池不敢动,只是望向他,眼神仿佛在说:夫君?
清池也为他的眼神一摄。
在素日这个没有危险,如同君子的夫君身上,察觉到了男人那欲/望一面。
“喝茶?”顾文知移开话题,问。
清池嗯了一声,见他起身亲自去泡茶。还真是难得。
顾文知毕竟是朝堂的重臣,素来机要大事多繁,少有两人相处的时间。清池一点也不儊。当然,每天晚上的日子倒难熬了起来。
顾文知就像是从神坛上走了下来的神,身上多了起来人的欲/望。
好几次擦枪走火。
这人竟然到了最后都活生生地忍耐了下来。
“睡吧。”他沉朗的声音在春夜里尤其显得压抑,帐影带着微弱的月色,那些轻轻的喘息仿佛也被窗外微发的风声遮掩了。
其实清池一点也不在意。
可他在意。
自从清池发现了她夜间有习惯滚到他怀里的作风后,就克制着自己,可分了两床被子都不够她折腾的,这才有今晚的这事。
清池仰头望着床外侧的男人。
他的睡姿一板一眼,倒显得她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似佛经的红粉骷髅了。
这不能忍。
清池睫羽覆着。
也许是见过了蒋元,阴影如影随形,叫她的内心平生着一种为欢几何的心情,总是想要寻求着一种安定。
谁能给她这种安定?
隔着朦胧的夜色,含着雾气的眼睛溜溜地落在了床上这人身上。
其实顾文知并没能睡着。
任谁被这样注视着,也很难成眠。
况且是他的妻。
顾文知很少后悔,但在最近他总是后悔过去答应她的。
终于……
身边的人睡着了。她轻轻的鼾,沉酣了梦里。顾文知觉得在他身畔,开了一池的芙蓉。这样艳美,怎能不吸引着他。
不过,近日朝堂上的事,容不得他有那么的心绪去在意儿女私情。前朝的伪王最近在民间太猖狂了……
不知何时,芙蓉又到了他的臂弯。他从思绪里回神,望着她莹润饱满,带着浅绯桃色的脸颊,忍不住捏了一把。
手感甚好。
罢了,她是他的妻,伴他一生的人。生同衾,死同穴,这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还太小了。
他是愿意等的。
顾文知忍住欲望,平息了身体的躁动,如此想着。
清池起来的时候,见般般神情有些不对。
一向稳重的她,竟然露出了迟疑惊怕。清池衣衫未换,头发未梳,看着她掩在背后的手。
“小姐……”般般还在迟疑。
“什么东西?”
般般于是把背后掩的手伸了出来。
她雪芽般白皙的手里,握着一把纸扇。
般般道:“小姐,今儿晨起,一个丫鬟递给奴婢,奴婢连她脸都没瞧见。”
清池面上的平静,愈发让般般知晓了这件事的不简单。
“嗯。”清池从般般手里拎起这把扇子,啪嗒一下打开,扇面胭脂色的芙蓉花鲜活欲出。般般惊奇的神情恰恰和清池唇边的冷笑同时出现。
这扇面上的木芙蓉就是清池自己的手笔。
般般亲眼见小姐在窗前的书桌画的,只是那时,是在安定伯府的闺阁当中。
“咔嚓——”
清池葱白的指撕开了那扇面,艳红的芙蓉也变成了裂帛,化为碎屑。“他以为他在威胁谁?”
清池冷笑,就连这明艳的容颜都多了一种冷酷薄凉。
般般从她的手里接过那一堆废墟,心里也带着同样的怒火。和自家小姐一样,般般也同样讨厌着蒋元。
如今的十四皇子谢琼玖。
一个私生子,虽生在皇家,岂敢觊觎右相夫人?
竖子也。
“小姐……”清池能够理解般般的担忧,不过她并不在乎,眼下已经成了谢琼玖的蒋元自然也是不会直接招惹她的。
否则,他就不会拐着弯送这把扇子来膈应她了。
清池笑了笑,不在意地道:“没什么,替我梳妆吧。”
般般只能应了。
这一世和蒋元的相处实在很少,所以就连清池自然也不知道他缘何对自己有这样的执着。
明明这一世和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就已经有很多的不同了。
甚至,就连蒋元都已经成为了谢琼玖,十四皇子。
这孽缘怎么还缠在她身上?
清池不解,头疼,纳闷。
那把扇子虽则被她撕裂了,但她心间的阴影却如深沟般的合不拢了。
第134章 四周目(53)
清池也知道, 眼下蒋元,不,谢琼玖是不会再找自己了。这小变态虽然执着, 不过也是一极聪明的人,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况且这一世, 他们的关系也没有进入那等扭曲的地步。他怎么可能舍得了自己皇子身份, 再来百般纠缠。
尽管清池不愿意回想过去, 可还是难免在分析时,落入了深渊。
“他不会的。起码现在不会。”
风过, 一场骤雨又下,吹得庭前花树如烟朦胧。一道玄色身影出没无声, 隐没于檐廊。玄冥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头也是稍低, 显出对主人的驯顺。
清池的视线早已被忽然而来的春雨占据, 即便是他出现在身前。
一主一仆都看着廊外的雨, 狂风骤雨下,就连人的衣袖也被吹得鼓起, 亦有风雨进入了檐廊, 瓢泼淋湿地面。
清池终究还是回神, 歉然一笑:“玄冥。”
他仍然像是个忠诚的属下,仿佛窥到了这一向高傲的主人那无法掩饰的低落。“小姐。”
我能为你做什么?
玄冥克制了那快要汹涌而出的情绪。
稍静了一会儿。
清池已经从他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神态当中,看了出来, “看来还是没有瞒过你。”
“小姐……”玄冥措词着, 牙关还是没忍过,他的声量不高, 情绪克制,“玄冥愿意为小姐赴汤蹈火。”
清池说:“玄冥, 我怎能不信任你。”眼前的青衣女子有种过于简素的气质,就连那过分艳灼的姿容在这场春雨下都变得朦胧,这飘然的声音已叫玄冥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心底跃然。
心田溪水潺潺。
“小姐……”这会儿反倒是他害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回报她的信任。
“去吧。”她对他笑,那笑容就已经点亮了他。
到底这里是顾府,也是晴雨阁的家奴们知道女主人喜静,往往在她赏玩景色时,避着些。他们才能同赏这场骤雨打花树的美景。这是玄冥少有欢悦时刻,当然他更知道,又有什么比她的高兴更重要呢?
青年的眸锐利如冷箭,充斥着那人的厌恶。
他利落游走,消失在屋檐处。
掠过耳的风,吹过一丝调皮的发丝。
清池早已不再看那花树,一双眼睛也格外的冷寂。
人在过于清醒的时候,心肠也会变得格外的冷硬。
般般的脚步声踏踏地出现在廊下,很快,她来到清池身边,“小姐,到了该抄经的时辰……”
她仿佛不愿打破清池的沉思,却又不愿她陷入消沉。
“那回去吧。”抄抄经文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
抄经的时候,清池又难免想起了她那便宜师尊宁司君。自从婚后,就像是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她的眼前回想起上一次见面。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宁司君不仅是道君,更是国师,身份尊贵,方外之人,他们之间很难有机会见面。这就是鬼话。清池不免呵呵了,若是宁司君想要见她,何时也不能。只是她想见他,一定不容易就是了。
抄着抄着,清池的心情就不错了起来。
距离上一次见宁司君,真是过去太多时间了啊。
她稍微把案面整理了一下,找出了澄心堂纸,捻了捻墨,不假思索地就勾勒出一道身影,道袍简素,翩然若飞,风姿过人。
这是一道侧影。
画罢,清池直勾勾地看着画上人,又施烟云雾山,宫观仙庭,把这道人的身影铺陈得像是这画中的陪衬。
赫然一副仙风道韵的玄清洞景画。
“道君啊,道君,你在想什么呢?”
清池搁笔,等着这副画干了,她没用颜色,单纯的水墨施图,反而韵味更足。等到般般见到这幅画,眼睛里也出现了赞赏、惊喜。
般般说:“小姐画的是那日咱们下山时候吧。”
般般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峻拔悬崖上的青衣道人,他虽不是这幅画的重心,可在般般看来,这玄清洞的山山水水似都因他而有了一种世外仙风的韵味。
他衣袍随风生云水,洛神难拟。
清池留意到般般那勘破的眼神,漫不在意说:“如何?”
跟了她多年的般般自然也是拣了些话来夸,毕竟在玄清洞陪着般般的几年,她也是学了不少的东西。
清池被她夸得嘴角微抿。
小姐今日总算是有了兴致。
般般也为她高兴,心头更是松了一口气。
“帮我收起来吧。”清池又赏玩了一会儿,这才道。
“是。”
般般心想,这幅画也的的确确不适合放在晴雨阁明面上,若是让姑爷瞧见了,恐怕会生疑。般般卷起画,那清寂风光慢慢消失,那风华绝代的谪仙也随之收敛。即便小姐并没画出道君的神容,寥寥几笔却刻画出了那透骨的仙气和神秘。
还有一种熟稔的轻薄……
般般立即回神,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再多想,既是对道君的亵渎,也是对小姐的鄙夷。
般般把这幅画压在了红木箱底。
一并锁住了。
这一年来,忽略某些人,某些事,清池过得再痛快轻松不过了。也可以说是几世当中难得的悠闲时光。便宜夫君忙着朝堂上的事,甚少来烦她。
这一夜,烛火扑簌,春夜潮湿,有一种几近沉闷的气氛在内室弥散开来。
清池从回想当中起神。
亦从发觉身畔的男人那打量的视线,仿佛正在审视着她,薄薄春被覆在他们身上,体温浸润,交织在身体上。
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身上自然也带着一股强烈的荷尔蒙。白色亵衣领口微张,肩膀撑出轮廓,顺之而下的正是性感的腰线。
顾文知天生有一种禁欲克制的气质,即便是在床上,也是端庄。微弱烛光下,清池猛然收回视线,那种舌干口燥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大部分心神。
“怎么?”或许是她太过匆忙转移的视线被他捕捉后,随意扯起的这句话。
顾文知身上的朱砂墨香,暖烘烘的,并不刺鼻,反而令她有一种不知从何而生的亲近。
清池局促,在他关照的深邃眼神下,随意地扯了话题:“夫君,我明日欲出门一趟。”
“嗯。什么时候?”
清池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从他这口吻当中,竟然听出了亲近的关心。难不成他还想陪她一起去?
清池不知道他想不想,反正要打消他这个念头。
“未时。”
“是昔日闺中女伴相邀。”
顾文知便打消了念头。
其实他方才想说,他能陪她一起,不过既然是女伴,也就罢了。
顾文知有些歉然,最近朝堂当中有关新法和反王的国事匆忙,实在叫他左右支绌。“是春游吧。”
“去的大相国寺。”
顾文知想了想,说:“这时节大相国寺应当会极热闹。”
清池还真的很少和他聊起这些私事,一时一怔,不知他说起这作甚。
衣物摩擦绣被,他忽而靠近,把她搂在怀里,体息似热潮,这举动却温柔得生疏。“过些日子,携手同游?我记得大相国寺春林苑附近的牡丹极美,文坊多赞,和大雁塔的桃林并称盛京春景之最。”
这温情脉脉,差点让清池觉得见了鬼。怕不是这顾文知被什么上身了。
直勾勾地瞧着他。
顾文知只觉她可爱,一双眼睛瞪起来像是狸奴。
他抬手,克制地抚着她柔顺的绸发。
“睡吧。”男人嗓音轻柔,似在哄她。
银盏的蜡烛已经燃烧至烬。
春夜寂静,漆黑晦暗。
内帐里也安静。
清池只觉被他体息沾身处,勾起天火绵延。
她压下心里杂念,模糊地应了一声。
却发现,他并未放手,虽然搂着她,也透着一种克制的礼貌。慢慢地,心头的火燥也平息下来,不知为何,她在他的怀抱里,竟然有着一种熟悉的平静。
她并不讨厌。
甚至很快,就来了睡意。
自从婚后,清池就很少在昔日闺中的女伴来往了。即便是宴会,也多是和官夫人们相处,没嫁人的小姐们偶尔能见上一面。当然,这些盛京里的名门闺秀和她也不过就是些面子情。何况,她身上还有那么多的秘密。
清池自嘲一笑。
当然,今日要会的女伴,也是她几世以来唯一的朋友。唯一对她,清池是诚挚的。
“纯思姐姐,好久不曾和你同游了。”清池有几分感慨。
宋纯思笑:“是啊。”
大相国寺是皇家寺,皇亲国戚爱来游玩,连带着官家子弟也掀起踏春热潮。从热闹的春林苑出来,沿着湖面花树蔚然,波光潋滟里游船几多,游人们笑声嬉语连绵成片。
清池不愿靠近湖边,这是第一世留下的阴影,几近成怪癖。
宋纯思发觉了,体贴地拉远距离,湖畔的草地上,一阵柔风吹来,只觉神清气爽。
昨日一场潮湿的雨,润泽了草地。
如今春阳一晒,绣鞋裙摆拂过的嫩草柔柔的舒适。
清池和宋纯思都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多待了一会儿。两人喁喁私语着,心情愉快。宋纯思看她开朗的样子,打趣着道:“自从你嫁人后,倒是一日比一日松快。看来嫁人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清池见到她眼眸里兴味,哪还能不知自己被打趣了,她语调悠悠,“这么说,纯思姐姐也渴嫁了?”
宋纯思被她闹了一个脸红。
脸颊通红,人比好娇。“好啊,你也打趣我。”宋纯思故作气恼地捏了一把清池,当然那双眼眸里却并不生气,只有害羞、渴盼。
“纯思姐姐,你的婚事定下了?”清池这会儿才想起最近盛京夫人圈里的传言,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听钟夫人她们说宋大人已经有安排了。”
宋纯思在贵女圈里素来有美名,是夫人们都看好的冢妇,她的婚事多少世家虎视眈眈,可惜宋大人一直没点头,平白地留到如今。
宋纯思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脸颊上淡扫着浅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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