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说,阿金差不多二十多岁,在灵鸟里,还算是个孩子。凌飞琼看它灵智未开,于是决定先给它磕点药。
“去吧,找个地方窝着,或者回雾山也行,我总得三五年才出来。”凌飞琼道,将一个药瓶,以及一封信,挂在了它的脖子上。
药瓶里的丹药是留给阿金受伤后补气血的,信是给风老板的,请他再次收留阿金。
阿金低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颈,随后展翅离去。
海岸又只剩下她自己。
凌飞琼一身法衣,是之前用天蚕丝炼制的,防水防火。她捻了个避水诀,潜入海水之中。
海底幽暗无比,法衣上发着淡淡的光,水里的低阶妖物,自动避去。
她继续朝水下潜去。
苍天神洞,已经多年无人造访了,据县志记载,总有仙人降临这一带海岸,然后出海寻仙。她耐心寻找,终于在次日傍晚,在海底找到了一个洞穴。
“是这里吗?”
一大群鱼游了过去,系统也看的不是很真切,待鱼群离开,才看到前方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周围散落的石块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贝类,密密麻麻。
系统道:“我也不知道,你看看?”
凌飞琼的神识向内探去,里面的构造十分复杂,若是后世的潜水员进去,都不一定能找到回头路。山洞有很多分叉口,有大有小,不过有一条隧道,尽头有一个通天的豁口,一缕阳光落入其中。
她心知不一定是这里,但还是语气激动:“找到了!”
系统也激动起来,但还带着一丝怀疑:“宿主,你没去过苍天神洞,你怎么能确定?”
“你来了就知道。”
凌飞琼潜入洞穴,越游越狭隘,仅容一条鱼穿过,她便用穿墙之术过去。渐渐地,前方豁然开朗,到了那一个小洞天。
系统道:“这……真的是苍天神洞吗?”
“嗯。”她落地后,望着四周,指着对系统道:“你看墙壁上的石刻,是上古阵法的痕迹。”
系统怀疑道:“我没看出来,好像就是普通的裂痕。”
她面不改色,道:“那是因为苍天神洞已经废弃,这些年沉落海底,地壳运动,肯定会有所变化。你看,那是之前仙人修炼的遗迹。”
系统又努力地用它不存在的眼睛看了看,道:“哪里有?”
“这都是,你看,是石椅的碎片,石床,石凳……”她指着一堆似是而非的石头,一个个认真介绍。
“好吧……”系统勉强信了,但又问:“不对啊宿主,最重要的一点是,上古的那些宝藏呢?”
凌飞琼淡淡一笑:“若是有宝藏,还会在此处吗?”
系统语塞。
这里是个好地方,见系统无话可说,凌飞琼开始布阵。所有材料她都准备好,先布置了防御的阵法,随后才是引入新灵气之阵。
她忙了很久,系统也沉默了很久。在她忙完之后,系统才吞吞吐吐提出了自己新的疑惑:“阵法已成,怎么没有灵气?”
“稍安勿躁。”凌飞琼神色不变,道:“一点灵气,自然觉察不到,要再等等,积少成多。”
系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不说话了。
毕竟,接下来的任务,要等她渡劫之后才能继续,它已经将宿主引到这一片洞天福地中,可以好好休息了。
凌飞琼又收拾了一会儿这个小洞天,随后,才将袖中渔网取了出来。
周围都是水,临渊仙境可以化作任意水,出现在世间任何的地方,在这里,几乎不会被发现。
她很满意。
不多时,渔网已经消失了,洞天里多了一滴水,压根不会被人察觉到。凌飞琼出现在仙境之中,有天有地,有精粹灵气。
在此处闭关修行,什么都不缺了。
凌飞琼本以为会听到系统的质疑声,但是等了会,都没等到,料想它是休眠去了,如此一来,耳边更为清净,不由得抿唇一笑,身形一闪,跃上仙境的天穹,在无数闪烁的灵晶中,闭目打坐。
时光荏苒,转眼已过三载。
宿主没了动静,系统也在休眠中,从未醒来。
但是叫醒系统的是空间的震动。
空间震动,意味着周围可能出现了新的变故,也许是强敌入侵,也许是别的情况。系统被唤醒后,急忙寻找宿主的身影。
宿主所在的地方很眼熟,好像是临渊仙境。
苍穹之下,凌飞琼盘膝而坐,漂浮在半空之中,周围有一圈金色的光幕,形成一个泡泡,将她包裹在其中。
在她体内的经脉里,灵力流转,气息比之前更为强劲。她闭着双眸,一团金色火焰,在眉心跃动。
系统不曾见过这一幕,不明所以。
但是很快,它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只见一团金光虚影从凌飞琼的身上飘出,浮现在半空中,赫然是她的模样。金光虚影睁开双眸,抬起手,多了一副弓箭。
金光虚影朝苍穹射了一箭,倏忽穿过临渊仙境,破开海底深水,恍若一道剑光,从海面上飞出。
金色的长箭消失于天际,与此同时,平静的海面上波涛汹涌,涌起一股股流水朝天而起,然后在半空之中炸开,化作雨滴落下。
无数祥云朝此处凝聚,金光万丈,海面被映得一片金红。
大海四周,人族修士、海底妖修纷纷赶了过来,在不远处,凝视着这不同寻常的变化。
“那是怎么了?”
“一定,是有修士破境了!”
有人猜测,是潜伏于海底几百年的蛟龙,才能引起如此的天地异象。
但这也只是猜测,无人知晓破境者的真实身份。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
系统面前的主线,闪烁着一个白色光点,渐渐变成了一行文字:宿主已踏入还虚境,提前完成五十年还虚境篇章。
就连系统,都震惊到了。
仙器的检测自然是没问题的,它虽然自称系统,其实在它来的世界,自己被称为器灵。
“不是吧?为什么在临渊仙境,不是在苍天神洞吗?!”系统喃喃自语。
主线曾经延伸出的支线,继续向上延伸,指示新的任务。系统定眼一瞧,顿时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任务显示:杀死停云子。
凌飞琼踏入还虚境,整个人,无论是身躯、神识,还是灵力,都大大增强。
她确实能够感受到,就算是最低阶的还虚境修士,也比灵寂境巅峰的修士,强了百倍不止。
稍微休息几日,待灵力充沛后,凌飞琼离开临渊仙境,回到了之前的‘苍天神洞’中。
她伸出手,渔网落下,随后被收入了袖中。
识海里响起系统复杂的声音:“宿主,你怎么在临渊仙境中破境了?”
“在哪里破境不都一样?”她不以为然,淡淡笑道:“我破境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系统弱弱道。
系统似乎有心事,凌飞琼没有理会,准备离开此处。系统忽然又出声了:“这里不对啊……”
“怎么了?”
“聚灵阵怎么没有反应?”
“哦,”凌飞琼瞧了一眼,顺手收起阵法,随后道:“或许是布阵错了。”
“不可能!”系统一点点盯着她布阵的,是绝对错不了。它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恰恰有可能:“莫非,莫非此处不是苍天神洞?”
凌飞琼游离此处,闻言笑道:“莫非我走错了?没关系,反正都破境了。”
她无所谓,但是系统并不这么想。
要命啊!
它在虚空里,都快急疯了。
既然不是苍天神洞,那么,它压根没办法让宿主完成下一个任务!
虽然它也不想停云子死掉,但是停云子毕竟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死就死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系统宕机了。
就在系统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时,凌飞琼离开了海面。
她游了很久才出海,骤然见到日光后,微微眯眼,似乎还有些不适。
海面上风平浪静。
她如今已是还虚境修士,但还是低调为好。凌飞琼将修为掩饰到灵寂境低阶水平,想了想,祭出声符,呼唤阿金。
所谓‘声符’,却是无声的。金色的符箓祭起,如涟漪般,散去一层层光波,转瞬间传到千里之外。
早春之时,山林树木才吐了嫩芽,远处的樱花林,恍若一片淡粉色的云朵。凌飞琼坐在樱花树下,给自己绾了个新发髻,耐心等待。
过了良久,还是没有回应。
她微微一愣,想着许是阿金飞得太远了,或许是到了西极,她的眼里闪烁着笑意,准备写符信。
只是提笔,她又放下了,寻思着倒是可以给风雪一个惊喜。
凌飞琼拨了拨手腕上的淡紫色储物镯,心念一动,换了一身淡金色的留仙裙,波浪般长发落在肩后。湛蓝的天色下,她眼波流转,莞尔一笑,就连整个樱花林都黯淡了几分。
虽然没有阿金,但是她不比寻常,口中念咒,脚下瞬时凝聚不少仙雾。
仙雾渐渐变成一朵云,将她托起,云雾缭绕中,还飘着几瓣樱花。凌飞琼第一次施法腾云驾雾就成功了,心中的快乐不可言说。
她所在之处,位于中洲之东,于是朝西飞去。
须臾过了几百里。
凌飞琼在云上,俯瞰天地,从中寻找修士的城镇。她闭关后,不知时光流逝,想来也有四五年了。
修士聚集的城镇,往往有法力波动的痕迹,很好辨析。不过她飞了许久,都不曾见到修士集市。就连凡人耕种的农田,都显得有些荒废,上面长满了杂草。
看起来,人间似乎有变故。
凌飞琼没有停下来,中洲的疆土十分辽阔,而她腾云驾雾的速度,比阿金略慢一些,若要再快,就要耗费更多的灵力。她不愿浪费这么多灵力,每过一段路,就用声符重新呼唤阿金。
时间一晃,过了三四日。
这一日晌午,天色阴沉,眼看着有一场大风雨就要来临,凌飞琼落到一个山头,忽然低低‘咦’了一声。
是阿金,它有回应了。
此处离西极还有很远的路程,阿金莫非因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停留在此处吗?
但是她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阿金回应的声波,显得有几分烦躁不安,像是向她求救。
凌飞琼不顾即将落下的雨,再次聚起云雾,朝声符的方向飞去。
瓢泼大雨落下,伴随着轰隆隆雷声,打向一座城。
城中大街小巷,已经没有人了,雨水顺着地势,沿着青石板路的缝隙朝下流去,与另一小股水流混合,竟变成血色。
家家户户门户紧闭,穿城而过的河流,也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河水浑浊,陆陆续续,又冲走了几具修士的身躯。
凌飞琼落到这座城的屋檐上,皱了皱眉。
这是一座普通的小城,位于中洲的东边,离很远,她就感受到这边的法力波动。周围没有一个人,当她看到那些尸首的时候,更是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诧之色。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当年魔宫内乱!
她立刻将神识的范围扩大,仔细搜索这一座城。终于,她在中央发现了修士与凡人的存在。
凌飞琼几个闪身,就到了小城的中央。这里有一片广场,一个灵寂境修士,于五六个化气境修士,正在联手抵抗外来者的入侵。
看到她恍如一道金光,倏忽闪来时,几人心中暗暗叫苦。
“怎么又来了一个!”
“好像修为也不差!”
却见那金色衣衫的女修,并没有插手,而是站在屋顶,在倾盆大雨中,认真地端详天上的入侵者。
凌飞琼没有认出入侵者的来历,但是认出了自己的灵鸟。
阴云密布的天穹上,时不时电闪雷鸣,数十个骑着黑翼大鹏鸟的修士,正在对地面发动袭击。她的阿金赫然也在其中,金翅似乎被涂黑了,暴雨的冲刷下,有些掉色。
修士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魔气,可见是魔修。
又是一道巨大的法雷砸下,直接穿破了小城的屏障,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碎石雨水四处飞溅,落到了凌飞琼的衣角。
“不好了!”地上的一个修士面露惨色:“我们快去逃命吧!”
“不能逃命!”为首的灵寂境修士大喝一声,又吞服了几颗丹药,看着身后,叹息道:“我们都走了,他们怎么办?”
修士所说的他们,是这座城中的其余人,此时此刻,都躲在脚下的地宫之中。其中,有凡人,也有天赋不错,刚刚开始修行的孩童。
暴雨之中,一群群魔鸦朝下冲去,从屏障的窟窿里穿过,与修士搏斗在一起。
这群魔鸦极为难缠,就算是打死了,羽毛落地,又能衍生出新的魔鸦。正当他们以为无计可施,陷入绝望之时,一支金箭,刺破雨幕,从魔鸦身上穿过。
紧接着,又是一支支金箭飞来,将魔鸦打散,金箭上仿佛自带神力,魔鸦无法复生,片刻间,灰飞烟灭。
他们与魔鸦贴身打斗,这些金箭,竟然没有碰到他们一丝一毫。
修士们正自惊诧,忽见那金箭的主人,纵身跃入半空之中。
阴云之上,数十个骑着黑翼大鹏鸟的魔修,看到凌飞琼后,都冷笑一声:“哪里来的不要命的女修,正好,送死来了!”
他们都是灵寂境修士,阿金看到她,呜呜叫了几声,极其凄凉。
她知道,阿金必定是被禁锢住了。
想法一瞬而逝,与此同时,她手中一扬,一张符祭出。对于这些修士,凌飞琼压根不想使用冰月寒弓,她最近发现了几张压箱底的符箓。
这还是问仙大会之前,师兄慕少羽送给她的。
今日正好拿来一用。
一张‘万剑幻象’祭出,霎时,无数柄飞剑悬浮于她的身后,恍如万道金光。虽然这只是幻象,飞剑的威力不大,但足以震慑入侵者。
黑翼大鹏鸟上的魔修果然一震,见剑气纵横,万剑朝自己奔来,吓得转身就跑。
借此机会,凌飞琼手里弹出几道火焰,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火网,将他们困住。
魔修们躲避剑气,又逢火网,正想奋力一搏,然而所使用的法术压根无济于事,碰上火网,嗷嗷惨叫。
火网收拢。
魔修们直直坠落。
万丈高空,对于肉身孱弱的修士,掉下去怕是性命不保了。
唯一没有落下的,是骑着阿金的魔修。
凌飞琼朝他靠近。
他吓得抖个不停,待她离得近时,忽然发狠,祭出玲珑骨架伞。凌飞琼朝前飘去,连眼都懒得抬,随手一扬,击碎伞骨。
玲珑骨架伞化作碎片,纷纷扬扬落下,她衣袖中飞出几道锁链,将那个魔修牢牢捆住。
“解开你对灵鸟的禁锢!”她飘上前,冷冷道。
魔修法力被封锁,只能依命行事。待阿金重归自由后,凌飞琼刚问他是何人的属下,就见他面色涨红,一个字没吐出,仿佛被魔爪掐住喉咙,瞬间陨落。
阿金抖了抖羽翼,将他丢下天空,委屈地朝凌飞琼飞去。
“啾啾!”
“好了,知道你委屈。”凌飞琼摸了摸它的脑袋,眼一尖,刚刚那个修士的袖口中,飘出一面黑色小旗帜,迎风展开。
她手中挥出一道法光,将那一面旗帜卷起。
旗帜上绣着复杂的符纹,非常多且乱,神识探入,凌飞琼一惊。
她凝神想了想,什么都没说,挥手让阿金去雨里将身上的黑漆冲洗干净,方才落到城中。
雨停了。
小城重归太平。
躲在地下的凡人、低阶修士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红着眼清理城中的遗骸。凌飞琼落到中央后,那个灵寂境修士已经等待她很久,急忙上前,道:“多谢仙子救我等一命。请问仙子如何称呼?”
凌飞琼道:“姓凌。城中发生了何事?”
天色复晴,修士慢慢介绍,她这才知晓,自己闭关后,中洲所发生的事情。
离她闭关,已经过去三年多了。
前两年尚且太平,最近一年来,忽然多了一股魔修,到处烧杀抢掠。魔修们有个共同的特点,都骑着黑翼大鹏鸟,身上魔气浓郁。
她想到黑翼大鹏鸟,总能想起一波人来。
“太羲城不管这些事吗?”凌飞琼问,毕竟她听说,太羲城也收很多中洲很多城池的保护费,帮他们抵御外敌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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