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是管事提前过来包下的,阳氏的马车一到,都不用下车,小二便利索的过来拉了辔头往卸了门槛的大门里引,“太太,热水一早就烧好了,饭食也都准备了。”
阳氏一路被颤的骨头都快散了也不敢喊累,此刻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李庭兰忙替她在车里应了,又吩咐清泉拿了铜子赏了小二,等马车在内院停好,才亲自扶了阳氏下车。
第二天要继续赶路,大家都没心情聊天,各自在屋里用了晚膳,洗漱后便都早早休息。
李庭兰昏昏欲睡之际,听到清泉在耳边唤她,她悚然惊醒,“什么事?”
“紫陌回来了,”清泉小声道。
“快让她进来,”李庭兰心道果然,这些人是真的往西走的。
紫陌也不废话,边捧着清泉递过来的温茶喝着,边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和李庭兰说了,“我听着他们好像要到青要山去,但又听他们说什么石峰峪,”紫陌不是洛阳人,不知道这些地方都在哪里,“我小心跟着那几个,见他们确实是进了青要山,我在山下躲着守了到现在,又看到几人往山里去了。”
她将手里的点心一口吃完,“瞧着都不像是江湖中人,但身上都有杀气。”
李庭兰点头,“你可曾见到领头的人了?”
她将一张图递给紫陌,“我大概画了样子,你看看和那人像不像?”前世李庭兰作为康王世子妃是见过卢赫夫妻几次的,对他的样子还有印象。
紫陌歪着头瞧了瞧,点头道,“还真有几分像,”她指着画上人的嘴唇,“那人就是这么个厚嘴唇,唉,破了相了。”
那就对了,卢瀚父子几人都有两片厚嘴唇,乍一见到会让人觉得他们都是憨厚没有心机之人。
“我已经叫人往洛阳送消息了,你歇一会儿还得接着去那边守着,看到底有多少人过去,那些人是一直留在那里,还是继续往西边来,”李庭兰垂眸细思,卢瀚是铁了心要站在晋王那边了,这样也好,秦王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卢家人给铲除了。
“成,”和成天守在阁老府相比,紫陌倒更喜欢做这些,她又倒了盏茶喝了,冲李庭兰一抱拳,“那奴婢这就去。”
李庭兰无奈的看着紫陌,“你不用那么急,叫清泉去厨上吩咐一声,给你做些热汤饭来,你用些再去。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为要,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只管往洛阳方向跑,不行就跑到新安县衙门去,只管报咱们老太爷的名号。”
“不用不用,”紫陌摆手,“我叫清泉给我准备干粮去了,姑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那领头的瞧着功夫一般,但跟在他后头的几人却是高手,”紫陌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打不过,所以一直离的很远,不过我这个眼神儿好的很,只要让我扫到点儿影儿,我就能跟得上。”
第二日起床,阳氏顾不得浑身的酸疼,用了早饭便直接吩咐起程。李庭兰是逃过一回的人,又比阳氏年轻一些,倒还撑得住,忙让人在阳氏的马车上直接放了厚厚的被褥,让她躺在车内补眠。躺着总要比一直坐着好受一些。
“嫂子,昨日紫陌过来说了,那些人进了青要山,咱们便是慢些他们也未必能赶得上,”李庭兰都后悔和阳氏说那些话了,“而且走的太急,反而更加引人注意。”如果阳氏再病了,那就更麻烦了。
阳氏觉得李庭兰这是在安慰自己,“你放心吧,你个小姑娘还顶得住呢,嫂子更没事了,晚上我也想了,咱们只要不表露身份,应该就没干什么事,而且钦差仪仗走的就更慢了,他们只要不是想在西安动手,就不会着急往那边走。”
嘴里这么说着,阳氏还是让管事照着之前的吩咐往陕州赶,若路上有人问起,只说是着急归乡,其余便再不肯多说,但这种形式的归乡,很自然的便会被人脑补成奔丧,倒也没人再多打听什么,反而在食宿上会给他们更多的方便。
“殿下,潼关马上就要到了。”
马上三月了,路边田里的麦苗已是一片茸茸绿意,一直坐马车的牛先生也难得的从车里出来,骑了一匹川马跟在楚琙身边。
潼关守将钱如海已经飞马过来,他远远看到楚琙的车队便飞身下马,快走几步过来给楚琙见礼,“末将见过秦王殿下。”
楚琙也已经从马上下来,伸手将钱如海扶起,“钱将军久违了。”
钱如海哈哈一笑,侧身将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让了出来,“这是卢将军,不知道殿下在京城有没有见过。”
卢浩不敢像钱如海那么托大,直接跪倒在地给楚琙行了全礼,“末将卢浩见过秦王殿下。”
楚琙人虽在陕甘,但京城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七七八八的,他甚至清楚卢浩在这里的缘故,“卢将军快请起,您是先建宁侯卢老提督的后人,琙不敢当此大礼。”
卢浩没想到楚琙一上来就提起自己曾经战功赫赫的祖父,对自己也是礼遇有加,有些鼻酸,他垂眸苦笑,“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堕了先祖英名,让殿下见笑了。”
楚琙却不这么认为,实在是朝廷将这些将领生生给耽误了,但这些话他又不能当众说出来,只轻轻拍了拍卢浩的肩膀,“西安民乱已平,皇上没召你回京?”
卢浩点头,“已有旨意下来,末将已经命副将带着京卫营返京交旨去了,只是末将久不在军伍,又和钱将军很是投契,便多留上几日。”
卢浩是得了母亲鲁老夫人和李显壬两道命令的,鲁老夫人希望他能在潼关多留些日子,最好能与楚琙同路回京,尽量与这位王爷结下些交情。
而李显壬的信里就说的很明白了,他让兵部拖延了召回京卫营的命令,又给主将卢浩添了一件差使,就是查一下潼关守军军备情况。
李显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卢浩要保证秦王的安全。
楚琙点头,看向钱如海道,“我在西安的时候,就听孙大人对钱将军赞不绝口,说钱将军治军有方潼关有钱将军在,万夫难开。”
钱如海被楚琙说的笑声如雷,“殿下说别的老钱不敢应,但守城老钱最拿手,哼,以前姓孙的打我这儿过,还说我是个万年的王八,呸,王八怎么了?皇上让派我来守潼关,又不是让我冲锋陷阵,我这是忠于皇命!”
卢浩笑道,“这是皇上知人善任。”
“那是,皇上是谁啊,别看没见过我老钱,那也是知道我最擅长什么,”钱如海与有荣焉道。
楚琙颔首,“确实是这样,钱将军只需要守好潼关,便是忠于王事。”
三人说说笑笑进到了关中,才刚刚坐定,就见长风悄悄过来,将李庭兰到了陕州的消息告诉了楚琙。
李庭兰来了陕州?楚琙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和钱如海闲聊,只是等钱如海要留他们在潼关修整几日再走,楚琙摇头道,“我已经出来几个月了,皇上也问过几次,还召令我要在三月初赶回京城去。”
潼关离洛阳并不算远,钱如海还洛阳还有自己的人手,自然知道晋王如今被关在府里,那这会儿就正是秦王露脸的时候,便也不再多留,只命人设宴,将接风和饯行放在一顿酒中了。
阳氏和李庭兰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陕州,一进知县衙门后院,阳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哈,哈哈,你表兄可真来了个好地方。”
各级衙门朝廷都是有规制的,州县衙署的建筑分为三个部分,即前、中、后三个相连而又各自独立的建筑组群。李庭兰她们是女眷,前中两处分别是大门仪门和大堂所在,她们无事是不能过去的。但后头的后堂则是家眷仆妇们所居之地。
让阳氏吃惊的但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原因无它,这地方太大了,而且明显还是刚刚翻修过的,她看着层层屋宇,突然有些明白秦王为什么直接杀了郑中益了。叶志诚出仕之后,阳氏跟着他也在两个县里呆过,她也曾受邀到知府后院去做过客。毫不客气的说,便是知府的后宅,也比这里强不到哪儿去。
李庭兰不知道知县的后堂应该是什么样的,但看阳氏的表情猜到应该是奢华的过头了,“那大嫂就在这儿舒舒服服的呆上几年,”她款步在院子里仔细转了一圈,也暗暗啧舌,这陕州县衙的后堂别的不说,可真够大的,而且屋舍众多,“真该叫郑家人过来瞧瞧。”
“郑家人瞧不出什么来的,”阳氏轻嗤一声,“郑家可比叶家李家富裕的多。”
李庭兰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家就够富有的了,不然也不会引起众多觊觎,“那他们可真够低调的。”祖父可是将祖母郑老太君的嫁妆七成给了她,想想那林林总总的东西,李庭兰有些相信阳氏的说法了。
阳氏点头,“郑家比李氏和叶氏根基更深,而且他们不像咱们两家有银子了便买田置地,再多也就是在旁人的生意里占上一股半股的,算是有点儿活钱儿。”
“郑家可是有自己的生意的,”她声音轻了些,“我听说李氏也买船往南洋去?”
李庭兰也不瞒她,“好像是长房和二房一起弄的,祖父没插手,”二房人口少,不像另两房子孙众多,如今的家业已经很是可观了,李显壬便没打算再搞什么生财之道。
“他们的船就是跟在郑家的船队里头的,”阳氏淡淡一笑,“我也拿嫁妆在里头凑了一些,”她的银子太少了,连半股都占不到,也就是和娘家几位姐妹凑了凑挣些脂粉银子,“船队一出去就是一两年,但每次都能分个几千两。”
“那也不少了,”李庭兰点头,她不知道阳氏出了多少本金,但海上生意赚钱她是知道的,上辈子谢寒雨还让晋王组织过船队,后来更是主张开海,建市舶司,什么也不干就在那儿收税,听说那银子就像水一样往国库里流,“咱们这儿南洋货少,但件件都价值千金,这里头只怕很有赚头的。”
她得将什么市舶司和秦王提一提,总不能让那些豪门将银子都赚光了,穷了朝廷。
阳氏颔首,将手上的一只镯子送到李庭兰眼前,“瞧见上头的红宝石没?听说那边这样的东西很多,还不值什么银子的。”
两人说着南洋香料和珠宝,很快就将住处安置好了,阳氏长吁口气,“我这次带的人手不多,你大哥那人也绝不会像郑中益那样行事的,前头那排院子我准备叫人直接封了,就将穿堂留下行走,以后我们都住后头这两进。”
李庭兰见她自有安排,自己住的院子也有了,便没给什么意见,直接扶了清泉回自己院子洗漱歇息去了。
又在陕州呆了两日,紫陌才回来,李庭兰见她风尘仆仆,便忙叫人去烧热水备饭,“你先歇一歇,一会儿到大表嫂那里说话。”
阳氏虽然不说,李庭兰知道她一定也惦记着呢,不然也不会时不时的提一句“你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所以直接让阳氏一起听,也省得她胡思乱想。
等紫陌收拾妥当,李庭兰和阳氏已经喝了一巡茶了,见她进来,阳氏忙命屋里人都出去,又让心腹丫鬟守了门窗,才道,“怎么样?”
紫陌道,“奴婢先是守在青要山下,后来看到陆续有人上山,最后连建宁侯也来了,他还带了几个人来,奴婢瞧着面目,应该是他的儿子们。”
“之后他们就往西来了,奴婢怕被发现,又大概知道他们的目的,所以就没跟的太紧,他们应该早奴婢两日到了陕州,奴婢又往西走了走,觉得看到他们的人影儿,最后是进了凤凰山。奴婢看那山势奇峻,又和山下百姓打听,说再往西就是潼关了,而且往西也再没比凤凰山更高更大的山脉了,若要奴婢想要偷袭哪个,应该会选凤凰山。”
李庭兰颔首,“他们再往前走,怕就没时间布置了,所以在凤凰山的可能性最大,只是不知道那凤凰山到底是个什么格局。还有,”她想了想,“秦王身边的人应该认识清泉,紫陌你和清泉说一声,让她换了衣裳立时往西去堵秦王的车驾。”
阳氏沉思片刻,扬声道,“来人。”
阳氏让人去寻了个当地人过来问了凤凰山大致的情况,这凤凰山东据崤函,西临潼关,背靠秦岭,恰处在秦晋豫三省交界处,山中峰峦叠嶂,峰高林密,据乡民说山上还有盗匪落草,时不时的下山来滋扰百姓。
就算不懂排后布阵,两人也觉得这里是藏人的好地方。
“就是不知道祖父那边怎么样了?”她让人送回洛阳的消息也不知道李显壬收到了没了。
阳氏轻叹一声,“既然紫陌说人都进了凤凰山里,那咱们要怎么做?你大哥人还没到,这县里的衙役怕不会听咱们的调派,现在能用的人手也就咱们带来的这三十护卫和十位镖师了。”
李庭兰摇头,自家的护卫还有外头请的镖师,都不是行军打仗出身,和沙场上厮杀出来的人到底是不同的,“这样吧,咱们就抽出三十人去悄悄去凤凰山下附近的村子里守着吧,若是秦王殿下收到消息,怕得有一场恶战,别的忙咱们帮不上,但不能让逃出来的人惊扰到附近百姓。”
剩下的十人就留正保护他们,李庭兰又让紫陌以后没事就守在城外的路上,若发现有什么不对,立时过来报信,大不了她们到时候换了百姓的衣裳躲出去。
阳氏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唉,这都是什么事啊,要是你大哥在就好了。”
李庭兰点头,这些事她们两个女人安排起来确实有些吃力,尤其是她们在陕州也是初来乍到,连个帮手都找不到,当然也不敢找,若是走漏的消息,只怕后果更不堪设想。
建宁侯府后巷这会儿已经被团团围住,五城兵马司新任都指挥楚璋紧张的看了看身边的东城指挥使岳同,“岳大人,这样就行了?”
岳同抽了抽嘴角,“楚大人放心,一会儿卑职亲自叫门。”
“这个,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楚璋没想到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这样的官儿会突然落到自己头上,若不是自己母亲兴平郡王世子妃欢天喜地的帮自己置官袍买骏马,他非上折子辞了这差使不可。
可祖父也和他谈了,说这是皇上重新启用宗亲的一个信号,至于为什么会直接让他做都指挥使,那是给宗亲最大的体面,总不能让他做个小旗听那些粗人调遣。楚璋宁愿从小旗做起,而不是什么两眼一抹黑的当这个都指挥使。
好在他进了五城兵马司两个多月,京中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而且下头的五个指挥使各司其职,既不拿事烦他,对他也挺尊敬,让他原本的惧意消了不少。
这次是有人收到消息,说原建宁侯卢瀚带着儿子们悄悄出城了。
消息报到楚璋那里,他还是迷糊着呢,皇上虽然夺了建宁侯的爵位,又没限制他的自由,他出城值得底下人报到他那里吗?
岳同过来一通解释,楚璋才知道原来他们东城兵马司是得了监视建宁侯的指令的。原因也很简单,卢瀚在蓟辽经营多年,心腹部将众多,若是他心有不甘,逃到顺天联络旧部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怎么办?
这下楚璋慌了,他能得到这个职位,祖父可是花了大力气的,若是三个月不到就捅了这样的篓子出来,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府见祖父?
所以当他听岳同说要以缉盗的名义包围建宁侯所住的巷子,然后再进去搜查,若是建宁侯一家子都在,那便万事大吉,若是建宁侯不在,那对不住了,卢家上下还剩下的就都得进大牢里呆一阵儿了。
楚璋觉得岳同的主意不错,他立时就跟着过来了,现在岳同又要亲自过去搜查,他自然不能事事都让下头人冲锋,他这个主官坐享其成。
岳同立时摇头,“大人在这儿总揽全局便可,”他摸摸鼻子,看着一身华服的楚璋,“您这身衣裳也不像抓贼的。”
楚璋这才发现岳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兵士的衣裳,有些尴尬,“那成吧,你只管放心去,我一定将外头这几个路口都守好了。”
岳同有些心累,又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位爷是上头特意交代放在兵马司里的,而且这位心思单纯的小祖宗,其实比那些老油条要那对付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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