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壬颔首,谢家已经倒了,两个女流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不过是两个可怜人,她们如今和你云泥之别,就由她们去吧。”
他的帖子送过去,兴平郡王就将楚望江叫过去臭骂了一通,说他内帏不修,丢尽了宗室的脸面。又骂楚哲云自贬身份,不堪为人子,若不是楚家父子认错态度良好,楚哲云又是宗室里难得上进的孩子,兴平郡王都要上书夺了楚望江那可怜的爵位,让他连仅有的两百石俸禄都领不到。
而国子监的学士又将楚哲云喊了过去,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直斥他利欲熏心,没有士子气节,直接不许楚哲云到国子监去。
楚家在李显壬看来就是两只上不得台面的臭虫,摁死他们他都嫌脏了手,“若是那姓楚的再闹什么幺蛾子,”他唇边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有这两个谢氏女在,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李庭兰恨的是楚家父子,恨的是给谢寒雨撑腰的晋王,但这一世伤害还没有造成,她若是一意孤行的要置楚哲云于死地,只会引起李显壬的怀疑,“孙女知道了,不过还请伍叔无事的时候多留意一下楚家那边。”
“那对父子野心勃勃,并不会因为这一点打击就老实呆着,还有许家那边。他们‘养’了我十几年,怎么会这么轻意就放手?”
李显壬眸光沉沉的看着李庭兰,他没有忽略李庭兰提起楚哲云的时候,眼中掩不住的恨意,只怕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只是孙女不愿意告诉他。可恨他又这么轻轻放过,李显壬不觉得孙女是这样的人,“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让李伍和李陆去做,不过是个奉国中尉,但是兴平王在我跟前也是不敢托大的。”
说罢了楚家的事,李显壬又道,“五日是后太后在宫中设宴,你也在赴宴名单之中,”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庭兰,“太后有用意你可能猜到?”
李庭兰点头,“应该是为了晋王殿下吧,至于让孙女进宫,怕也是好奇想见见真人是个什么样儿的”
见李显壬还望着自己,李庭兰继续道,“祖父放心,孙女还没及笄呢,又没有养在您膝下,贵妃娘娘应该相不中我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李显壬捻须道,“你是个稳妥的,还有你二婶儿陪着,我也放心。”
江老太太看着哭成个泪人儿的女儿,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是娘对不住你,叫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说着便和许姨娘抱头痛哭起来。
许以尚冷漠的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俩,一直等她们哭够了,才道,“大姐不必哭成这样,对你来说,其实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你开什么玩笑,你姐夫被兴平王叫去臭骂了一通,还逼着他卖了我呢!”在楚家掌家太太当久了,许姨娘已经不复往日的谨小慎微,何况这里还是她的娘家,她可是许家的大功臣。
许姨娘想想就觉得委屈,眼泪再次落下,“我是我们太太抬回去的良妾,凭什么卖了我?哲云敬重我,不正说明我贤惠不藏奸吗?”她能在楚望江的几个姨娘里脱颖而出掌管府里的中馈,靠得可正是“贤良”。
真是个女人,听到要被卖就吓住了,“你也不想想,有我在谁敢卖了你?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在楚家呆着?”
许姨娘愕然的看着许以尚,“你想干什么?”她猛然从榻上跳起来,“许以尚,你也嫌我丢你的人了?是,你是五品官老爷,怎么能有个给人做妾的姐姐呢?我就不该活着,”她放声痛哭,“我就应该在你中了进士之后一根绳子把自己勒死,好全了你的名声的!”
江老太太也生气了,她黑着脸瞪着许以尚,“当年要不是你姐姐,哪有你的今天,你以为她不想给人当正头娘子?”
许以尚被两母女哭的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早就说过要把姐姐接回来,有我在,她在家里舒服的当着姑奶奶,就算是想再嫁,有个吏部主事的弟弟,难道还当不了正头娘子?是你死活硬要拦着,现在又来怪我,”许以尚声音里带了几分讥诮,他是受了姐姐的大恩,但再大的恩情也禁不住成天挂在嘴边,这些年许以尚已经烦了。
江老太太一拍炕几,“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她一个给人当过姨娘的女人,再嫁又能嫁得多好?给老鳏夫当续弦?”现在在楚家当掌家娘子有什么不好的?江老太太对女儿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甚至有些得意自己当年的选择。
“所以啊,姐姐若是不想回来,那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逼姐夫把姐姐扶正了,”许以尚眸光幽亮,他这些年无数次暗示楚望江把自己姐姐扶正了,毕竟有个当姨娘的亲姐,许以尚也光彩不到哪儿去。
但楚望江为了个重情重义的名声,愣说他真要这么做了,宗室必不会放过他,让许以尚体谅他的难处,只把府里的中馈交到了许姨娘手中。
以前许以尚人在江南,京里又没多少人脉,离不开楚望江为他时时传递洛阳城里的各种消息,心里不满,但江南那边知道他底细的人少,也就忍下了,现在他不能再忍了,为了他的仕途,这个姐姐要么得被扶正,要么得接回来。
许姨娘没想到弟弟竟然为她谋划这些,一把将脸上的泪擦了,瞪着圆圆的杏眼认真道,“可是我听说官宦人家妾室不能扶正的,不然就触犯了刑律。”
许以尚冷笑一声,“哪有那么多?而且姐夫只是宗室,又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文官,你去宗室营里打听打听,那逼死主母的小妾不还活的好好儿的?”
弟弟愿意为她撑腰,许姨娘底气一下子足了,如果她被扶正,她的三个女儿就成了嫡女,这夫家就以往上挑一挑,还有楚哲云,以后她就再不担心楚哲云会对她不孝了,她可是他正经的母亲了,“那咱们该怎么办?”
许以尚把楚家如今的形势备细和许姨娘说了,“你放心吧,只要弟弟这个官不丢,姐夫就能想明白。”
许姨娘却呆了,“你的意思是,兴平老王爷恨上我家老爷了?”她眼泪登时又落了下来,狠狠一巴掌打在许以尚胳膊上,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弟弟在高兴什么,自家老爷倒了霉与她有什么好处?“你不想着自己帮你姐夫,还在这幸灾乐祸?”
许以尚无奈的揉着胳膊,“正因为姐夫被兴平王斥责,才更离不开许家,而且咱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假做你被送回,我再给你另寻个身份正正经经的嫁过去,有什么不好的?左右这些年你也没见过多少人。”许姨娘虽然掌着中馈,但到底是个姨娘,平素是不出来交际的,所以宗室营的太太们见过她的并不多。
敢情自己是白哭了,许姨娘站起身端端正正的给许以尚福了一礼,“二弟,姐姐谢你大恩了,你不但救了我,还救了你三个外甥女啊!”
许以尚忙扶住许姨娘,“母亲就生了咱们两个,姐姐何必说这样的话?而且姐姐当年为了我,不也二话不说就听了母亲的安排吗?”
心里的大石头被搬走了,江老太太又仔细叮嘱了女儿两句,才又叹道,“唉,原本一切都安排的好好儿的,庭兰嫁过去,你大姐以后就有靠了,没想到却闹成这个样子,”她想起叶氏就恼火,“你媳妇也是的,怎么把闺女教成了那种六亲不认的孤拐脾气?”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许以尚不想听这些马后炮的话,而且在他看来,李庭兰的离开,除了叶氏之外,江老太太也是有责任的,既然说了要当亲女儿养,她们就应该真心对待李庭兰,现在好了,力也出了,反而里外不是人,没落着一点儿好。
自己马上就要成楚太太了,许姨娘脸上再无悲色,便开始担心丈夫的前程,“你姐夫有事吗?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入了晋王殿下的眼。”
楚望江是宗室,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顶多被御史们骂几本,而且现在宗室营里不肖子弟多了去了,内宅那些事更是臭不可闻,楚望江不过是让妾室当家,而且这个妾室还没有坑害过嫡子,说起来都值得宗人府表彰了。
就算是以后被人知道身份做假,相信只要楚望江能得晋王重用,这都只是小事,“姐夫这次也是运气不好,”他沉着脸道,“我才见过姐夫,也和他说过了,哲云那孩子到底是年轻了些,心里藏不住事,他和庭兰的婚事本来就得徐徐图之,现在惊动了那边,只怕成的可能性更小了。”
这也是许以尚有把握让楚望江把许姨娘扶正的原因之一:楚望江对楚哲云这个唯一的儿子可是寄予厚望的,但他是宗室子弟,皇亲国戚可是士林清流最鄙夷的一批人,楚哲云若想凭科举入仕,成功的融入到读书人之中,还得靠自己这个便宜舅舅。
许姨娘一听急了,“那怎么办?”她倒不是觉得李庭兰和楚哲云有多般配,而是李庭兰手里那一大注嫁妆太诱人了,她的三个女儿若是能分到一星半点儿,成为嫡女再有一笔不菲的嫁妆,不愁将来寻不到好人家,“二弟,你一定得想个办法啊!”
许以尚也在想办法,但李庭兰已经回李府了,从李家把楚哲云送到宗人府的行径看,人家根本没把许家当亲戚,“你说的简单,李庭兰如今是李府的姑娘,我不过是五品小官,哪来的办法?”
江老太太咬着牙花子,“我倒有个办法,就怕你媳妇那边不肯答应。”
“娘您先说,真要是可行,叶氏那边我去说,”李庭兰一走,许以尚的如意算盘彻底黄了,想到晋王,他的心就跟油煎的一样。
“这婚姻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庭兰没有亲爹,你和你媳妇就是正经的父母,就算是她不在府上了,你和女婿都在,咱们两家就不能走礼了吗?只管写了婚书,交换了信物,我就不信了,将来楚家带着轿子堵了阁老府的门,他们还能不放人?不放人怕是他家的闺女这辈子也别想再嫁了。”江老太太打算的是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只要过了礼,写了婚书,李庭兰就是楚哲云的媳妇。
许姨娘的眼一下子亮了,“对,娘说的没错,只要交换了庚帖,李家敢不认,等我成了楚太太,就拿着庚帖去京兆府衙门告状去,我看他家的姑娘名声还要不要了!”
见许以尚低头不语,许姨娘推了他一把,“你们读书人最要紧的不就是名声嘛,只要做实了咱们哲云就是李家的孙女婿,他们还能把人给杀了不成?何况哲云又生的一表人才,书读的也好,时间久了,不认他们也得认。”
许以尚摆摆手,“妇人之见,你们把媳妇弄到手了,我呢?恐怕李阁老把怒气都会撒在我的头上,年底京察他能把我一撸到底!”
“嗐,哲云成了李家的女婿,那李阁老就这么一个孙女,他孙女在咱们手里,还敢亏待了哲云?哲云有了出息会不帮你?而且你姐夫也说了,你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晋王,要是晋王想提拔你,李阁老又能如何?他还能大得过晋王殿下?那可是以后的皇帝!”
许姨娘越想越觉得有理,唾沫横飞的叙说着自己的畅想,“庭兰和哲云自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许了婚事的,哪能因为她回了李家,这门亲事就不做数的?”她一拍巴掌,“要是李家敢悔婚,我破着脸不要了,也要找到他们门上!”这可是她这个楚太太立功的大好机会!
“对,就是这个理儿,”江老太太心热的是李庭兰名下的大笔嫁妆,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许以尚,“姑爷和女婿是皇亲国戚,哪里懂得那些俗务,等庭兰嫁过去了,她的嫁妆,还得咱们帮着打理呢!”关于李庭兰嫁妆的归属,她得等女儿走了,再和儿子仔细说说,非要楚家给了准话儿,他们才能换庚帖。
她家老爷不懂俗务?他家老爷现在更帮晋王殿下管着皇庄呢,许姨娘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人给娶回家再说,至于嫁妆,哪有娘家后爹帮着管嫁妆的道理?这嫁妆还得婆家人帮着料理。
李庭兰站在镜前,看着被精心打扮过的自己,“二婶儿,我这也太夸张了吧?”
和在许家那种老气横秋的夸张不同,何太太的这种夸张是另一种夸张,“这有什么?你祖父是次辅,太简素了反而显得刻意呢!”
“可,”李庭兰看着头上硕大的红宝石,“今天是太后娘娘为晋王殿下选继妃……”她没必要过去抢风头。
她走到妆台前挑了一朵白玉芙蓉将发髻上的红宝丹凤垂珠钗给换了下来,又挑了一对白玉镯换上,和身上淡绿色的交衽襦衣,荷叶青宽摆百褶裙更加的相得益彰。
何太太也承认这样更好看,但她更希望大家能看到李家对李庭兰的看重和珍惜,想了想还是挑了一支南珠珠花给李庭兰戴上,才抿着唇角道,“这样也好,看着清爽。”
而且,她还有个没有吐露的想法,那就是宫里除了那位声名不佳的晋王殿下,可还有位皇后娘娘所出的五皇子呢,那五皇子和侄女年龄相差不大,次辅的孙女当王妃,那不是理所当然?
收拾好了,何太太便带着李庭兰登上了马车,“你祖父今儿刚好在宫里当值,真要有什么事,咱们也不怕,”何太太虽然品级不高,但她是阁老府里唯一的命妇,又因为她幼时长在民间,性子开朗说话又直率,挺得郭太后的喜欢,宫里但凡有个什么事,郭太后都不会忘了她。
李庭兰则在默默回想李显壬给她的名单,今天进宫的除了她,洛阳城里有望成为晋王继妃的姑娘都在被邀之列。
这也算是重来一次的好处?前世她可没有机会围观晋王的选妃现场。
李庭兰跟着何太太在宫门外下了马车,何太太虽然得郭太后的喜欢,奈何她品阶太低,只能带着李庭兰步行,“幸亏咱们来的早,太阳还没有上来,不然这一路上能把人热晕过去。”
说到这儿何太太不由腹诽郭太后为什么要在这五黄六月里开什么赏花宴,“这也是邪了门儿了,怎么都要在这时候请客呢!?”还都是推都推不得的。
“这充分说明两宫有多重视这次赏花会了,”前世李庭兰也没少进宫,虽然她先是康王世子妃,后是康王妃,但谢皇后从来没给她过恩典,每一次她都是靠两条腿走进坤宁宫的。
她从荷包里香润雪津丹塞给何氏,示意她含着,“您只当是带我出来认人来了,前些天在舅舅府上,我都没见着几个。”
雪津丹入口,何氏从喉间到心头都是熨贴的,“亏你想得开,不过今儿进宫的还真是各样儿的都有呢,若不是太后的懿旨,还真来不了这么全呢!”
前世李庭兰可没见过这阵仗,她不由好奇,“来的人家都是心甘情愿的吗?”
“这是圣恩,哪有不情愿的?”何太太的笑容意味深长,“听闻这次秦王也要来呢,要说这秦王殿下也老大不小了,若是这次再拖下去,太后娘娘必然是不依的。”
李庭兰有些想不起秦王妃是哪位了,便没有接话,只默默的跟在何氏身边,未几便有杂沓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何太太侧身回望,忙驻足福身,“原来是承恩公夫人。”
现在这位承恩公夫人方氏李庭兰前世是见过的,如今她不过四十岁年纪,因着和太后的关系,不必步行,乘着一顶凉轿,而她轿边,则跟着两位年纪的小姐。
方夫人看到何太太也极为客气,“我瞧着背影就像是你,”她示意小轿停下,看了一眼何太太身边立着的李庭兰,“这位便是你们府上的大姑娘吧?不亏是阁老府的姑娘,瞧着通身儿的气派,叫人瞧见就欢喜的很。”
“夫人过奖了,她还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哪里来的气派可言?”何太太笑微微的称赞过去,“倒是两位郭小姐,才真是大家气派呢!不亏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儿,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真是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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