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这次连头都没抬,“既然不懂,就不必在这里指手画脚,要不你传信回去,看先生想你们怎么做?!”
“殿下,”长空怒了,“咱们这些人虽是三爷派到您身边的,但三爷是您的恩师,在咱们这些人眼里,您和三爷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三爷做这些事,哪一桩不是在为您好?”
长空很替自家旧主委屈,没有旧主的保护,这位秦王殿下只怕都活不到现在,如今三爷又拿出朱家所有的势力来帮他争那把椅子,没想到秦王不但不感激,反而在这儿矫情上了。
秦王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佛经之中,长空的喋喋不休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至于他每次报给他的那些是是非非,也是秦王最讨厌的。皇族的勾心斗角,世家的权力倾轧,为了点利益,可以将亲人的性命置之不顾。不论是让他去和这些人结交,还是让他将来成为这些人的主子,他都觉得厌烦和恶心。
长空嘴唇都要磨薄了,却发现秦王似乎一句也没听,他有些气馁的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咱们这些人也跟着殿下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了,以前在广东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到了京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您可是太后娘娘和三爷的希望,你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岂不是让两位老人家寒心?”
秦王的目光从佛经上收回,他随手将书卷扔在一旁的案几上,抬眸冷冷的看着长空,“我问你,朱先生叫你们过来是做什么的?监视我?鞭策我?给我做主子的?”
长空吓得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秦王面前的青砖地上,“小的不敢,小的几个是殿下的随扈,听从殿下差遣。”他只是一时情急,才多嘴了些,可这愿他吗?明明是自己的事,秦王却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原来如此,”秦王斜倚在竹榻上,懒洋洋的看着汗出如浆的长空,轻声道,“原也是我的错,只记得你们从小陪在我身边,又和我出生入死许多年,便将你们当成了手足兄弟,却忘了当年先生将你们四兄弟安排在我身边,是服侍我的。”
他内心里觉得自己其实是和长空他们一样的人,只不过因缘际会成了主仆,分了尊卑,所以从来没想过在他们面前摆主子的架子,却没想过他的尊重却让这些人试图将他当作傀儡。
长空又羞又窘连腰都抬不起来了,他索性跪伏在地,“小的无状,请殿下责罚,但是还请殿下振作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毕竟三爷和娘娘都等了许多年了。”
秦王目光幽幽地看着匍匐在地的长空,“有些事我自有安排,难道要事事和你说清楚?到底是谁在听差遣?”他其实很想将长空几个给朱季永送回去的,但想到他们回去等待他们的命运,秦王又不忍心了,毕竟这些人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曾无数次在刀剑之下救下他的性命。
“你下去吧,见沈相的事不必再想,沈相不会是咱们的人,”秦王举目看着高高的穹顶,无力的摆摆手,最终还是轻声道,“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可,这京城的繁华不是白山黑水能比的,如果你们还想留在这里的话。”
他头上已经有两重大山了,不希望再多几位主子,若长空还这么不知悔改,他就只能将人送回去了。
若不是深宫几十年已经将忍耐刻在了骨子里,郭太后都想立刻着人将李显壬召进慈宁宫了。
她深吸一口气,收敛了飞扬的心情,“没想到这李庭兰还是个能做事的。”
郭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毕竟李庭兰是她最先接触努力交好的,没想到她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这不很正常嘛,都被人算计到脑袋上了,不反击难道等着去死么?”
郭琪一点儿也不觉得对不住沈芊雪,谁叫她有个位高权重的爹,又没头没脑的撞到李庭兰的枪口上呢?“李姑娘直接将主意打到沈姑娘头上,也是个有心人啊!”
郭太后颔首道,“其实如此,”据她所知那天到香山庄子的姑娘可不止沈芊雪一个,光宗亲里都有好几个呢,李庭兰直接选
了沈芊雪,只怕就是冲她那个做三辅的父亲去的。
这样的姑娘不论是嫁给晋王还是五皇子,都不是郭太后愿意看到的,她揉了揉额角,若她不是李显壬的孙女,做个秦王侧妃也是极好的。
“我只没想到晋王殿下会为那姓楚的出头,”郭琪唇边挂上不屑的笑,夺人妾室多好的名声啊,这样的名声晋王越多越好,“还有长公主,娘娘,您就这么看着她去捧晋王的臭脚么?”
郭琪微嘟着嘴,一脸不服气,“她可是您亲手抚养大的,怎么能做背弃您的事情?”在郭琪眼里,静安递背叛的不止是郭太后,还有她们承恩公府。要知道她以前可是管老承恩公叫舅舅的。
“猫老不逼鼠,多正常的事啊,”郭太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养大她,给了她荣华富贵,自然也能将这一切收回,所以根本不会因为静安的所作所为生气。
见侄孙女还是一脸的不高兴,郭太后笑道,“我申诉的懿旨不是已经发出去了,皇上也收回了静安长公主的采邑,就因为她的疏忽,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儿没了,咱们皇家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芊雪是受辱之后两天才自尽的,加上幼时又曾有恶行,礼部直言不能给其旌表,但郭太后并不想放过向沈迈示好的机会,不但厚赐了沈家,还申斥了静安长公主,勒令她无诏不得入宫。并遣青柳出宫,收走了静安长公主入宫的腰牌。
不但如此,郭太后犹觉不足,她还和建昭帝谏言,说这些年因她之故,对静安长公主盛宠太过,使得她目无法度,连朝廷重臣之女都敢算计。这样的皇家公主只会让朝臣寒心。建昭帝虽然看重静安,但更看重自己的权力,惩戒一个公主便能收拢人心的事,他乐意至之。因此直接下旨将静安长公主原有的一千采邑收回五百户。
在方皇后的无意提醒下,皇帝又想起宁寿郡主曾经在宫中当着太后的面将胡祭酒的孙女推下了水,让好好的一场赏荷会不得不了草结束。干脆连宁寿郡主直接给降了等,宁寿郡主便成了宁寿县主。若不是建昭帝挺喜欢这个活泼的外甥女,还给她留了“宁寿”二字,那周县主就更丢人了。
这一套连环拳打下来,静安长公主已经懵了,偏她现在连进宫陈情诉苦都不能够。想走江贵妃的路子,可失了势的静安长公主在江贵妃母子眼里便没有一点用处,江贵妃哪里还肯见她?
这事全洛阳城都知道,那些被静安长公主欺负过的人家都在悄悄地看她的笑话,郭琪撇撇嘴,“前两日长公主还到我们府上去了,见到我母亲一口一个嫂嫂,别说是我了,就是我母亲,都被长公主殿下吓了一跳呢!”
得意的时候是“方氏”,失宠了就成了“嫂子”,郭琪顶看不起这样的人,挖苦起静安长公主来口里毫不留情。
郭太后也被郭琪活灵活现的样子给逗笑了,笑罢她又轻叹一声,这个女儿是她一手养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当初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在宫中艰难求存的时候,静安还是个细心体贴的小棉袄,“历来权势迷人眼啊!”
她不也是在这其中苦苦挣扎吗?或许就是因为吃过没权的苦,静安长公主才格外看重手里的权力。
郭琪见郭太后有些没精神了,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找了几件坊间的新闻来说,待郭太后眼皮垂下鼻息越重,便悄悄示意了青柳姑姑,告辞而出。
她还要去见姨母方皇后和雍和公主呢。这个李庭兰她是一定要拉到己方阵营的。不止是因为李显壬这个次辅的关系,更是因为李庭兰这个人。方家原不是什么显赫门第,家里别说将方皇后当皇后培养了,便是宗妇都没指望她做。
谁知道这么个泼天富贵会落到了方家头上。方家是接住了却又没有接住,建昭帝并不喜欢方皇后,甚至若没有郭太后的襄助,方皇后连中宫之位都未必能坐稳。
所以这次,承恩公府不但想要太子之位,还想为五皇子选一个能够立得住的太子妃,而李庭兰家世显赫,心计手腕更是一点不差,甚至连心都比别人狠,这样的女子太适合五皇子了。
承恩公和李阁老身份敏感,郭琪觉得自己责无旁贷要负起家族延续的重任。她不愿意成为郭太后那样的人,一辈子困于深宫毫无自由可言,但她不觉得自己这个表姐,将来的前程会比静安长公主差。
何氏看着手中的帖子,不以为然的冷笑几声,“隆恩伯府可真是抖起来了,不过是个六十整寿,就要大宴全城了?还敢将帖子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文臣,尤其是官做到阁臣的人家,是很忌讳和勋亲往来的,若是老门老姓在洛阳城里姻亲故旧多也就罢了,像隆恩伯这样因女受封的新贵暴发户,那些位高权重的朝臣,反而会刻意和江家保持距离,平素是绝计不会往来的。
李庭兰拿过帖子认真看了看,“宫里不是已经有贵妃省亲的旨意下来了么,他们这么做也不为过。”
家里出了位宠妃,隆恩伯府也不过多得了些田产家业,却不像先前的靖安侯那样,最盛时手握天下兵马,也不像承恩公府郭家,因着太后亲兄,便掌着京郊大营。江家一直是富而不贵,在洛阳里上蹦下跳,也不过堪堪二流,并不被人放在眼里。
现在外头盛传他家的外孙马上要成为太子了,皇帝又特旨贵妃回府省亲,隆恩伯哪里还憋得住,借着老夫人的大寿,得把声势给架起来才行。
“人家特意将帖子送来了,咱们肯定是要去一趟的了,正好二婶儿将如玉堂姐和妩姐儿也带上,”李庭兰微微一笑,反正都得走一趟,那就得干些对李家有益的事才行。
何氏咯咯直笑,“这主意不错,这时候烧热灶的必定不少,我带着那两个过去转转也没坏处,”李妩和李如玉是为了亲事才进京的,若是在赴宴的人家里头寻上个好的,也算自己没白走一趟。
李如玉的亲事何氏是得了李显壬的吩咐的,要帮李如玉寻个合适的人家。至于李妩,何氏和湖三太太颇能说得着,她也喜欢李妩,自然也想为她谋个好人家。
七十一、
叶氏盯着气咻咻的女儿,陡然想起之前李庭兰送来的宫里的赏赐,当时可就是说那是江贵妃所赐,竟是这个缘故么?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江家人和你说的?”晋王殿下看中了李庭兰?怎么可能?
许福娘同样一肚子气,“嗯,江静姐姐信上就是这么写的,还说隆恩伯府给她家老夫人过六十大寿,已经给李家递帖子了,李家也答应去了!”
许福娘咬了咬嘴唇,面上尽是委屈,“娘,我也想去隆恩伯府赴宴,凭什么她们都能去,我就去不得?”
叶氏压下心里的愤懑,轻抚着女儿的额头,“不过一个外戚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以后娘带你到别家玩去。”
许福娘却不肯依,“别家,哪家?马姨母家么?”她推了推叶氏,红着眼眶问道,“难道我真的不如大姐么?”
叶氏并不觉得这去趟隆恩伯府算什么大事,“行了,你若真想去,我叫人去去问问你舅母有没有接到帖子,若是有,就请她带你过去,”若是没有,那隆恩伯府的寿宴就不足为奇了,女儿去不去没什么关系。
她心里想的是江静传来的消息,“你把信拿来给我看看,我瞧瞧江姑娘是怎么说的?”
许福娘命蜜蜡去取信,垂眸不去看叶氏的脸,“我觉得她的话是真的,不然两家不再议亲了,她何苦还要写信给我?”分明是知道李庭兰要成为晋王妃了,才想着重新和她交好,“娘您别忘了,杜夫人暗示过,江静将来也是要进王府的。”
叶氏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如果说她这辈子最后悔什么,那就是放李庭兰回李家,不然家里出个王妃,女儿和儿子何愁前程?
做晋王继妃,想来李显壬也是乐意的。现在她也只能让自己往好处想,想如何从李庭兰的婚事中为两个儿女谋求最大的利益,“若是晋王殿下和贵妃娘娘都看中了你姐姐,那晋王殿下就是你姐夫了,你的婚事还有什么可愁的?说不得江家还会想和咱们再议你的亲事呢!”
以前是自家要求着江家,现在调了个个儿,叶氏脸上微出微笑,但她怀里的许福娘却不这么想了,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娘,若真是这样的话,我是王妃的妹妹,江天赐却还只是个秀才……”那她太亏了。
叶氏其实也觉得江家门头儿太新了,便是贵妃娘娘的堂兄又如何呢?前头可还有一个隆恩伯府在呢,将来晋王真登了大宝,封赏的也是隆恩伯府,叶氏压低声音,“左右你年纪还小,上头还有你姐姐,订亲的事往后推一推也没什么。只你不要在江家人跟前显露出来,她们想和你玩,你便和她们玩就是了。”
她的女儿这漂亮人也伶俐,只要李庭兰和晋王的亲事定下来,相信会有许多明眼人看中自己女儿的,到那个时候,许福娘的婚事就可以随着她的意来挑了。
见叶氏支持自己的想法,许福娘两眼放光,“女儿明白的,”她将头埋在叶氏怀里,不无委屈道,“娘,我真的很不甘心,她哪里又比我强了,就因为姓李吗?”就是因为知道答案,许福娘才会觉得无比委屈,若她是母亲和那个李探花生的就好了。
叶氏心里也是一片苦涩,回洛阳这一年多,她仿佛被从天国打回了凡尘。住处逼仄不说,府里的开销也比在南边时多上三倍不止,偏家中的收益却少了许多。这些她还能忍下,可现在出门交际,她从那个被人追捧奉迎的人,变成了需要去上官夫人跟前陪笑服侍的那个。
要知道那些郎中,侍郎夫人们的出身根本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不是你不如你大姐,那些人敬的不过是你大姐那个做阁老的祖父,”叶氏压下心中的难堪,温声开解女儿,“不过你放心,等她做了晋王妃,娘一定让她帮你挑一个贵婿。”
再贵贵得过晋王吗?要是晋王做了皇帝,李庭兰可就要做皇后了!比起借李庭兰的光嫁入高门,许福娘觉得将李庭兰踩到泥里更痛快,她在叶氏怀里绞着帕子闷头思索,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只可惜那个楚哲云闹了那么件丑事,父亲不许她们和楚家人多来往了,不然李庭兰还是嫁给楚哲云最合适了。
江贵妃回府祝寿的圣旨下的突然,隆恩伯府已经有些准备不及了。尤其是贵人们驻跸之处,哪里还来得及重新修建?
偏江涛的隆恩伯是江贵妃封贵妃的时候才封的,御赐的府邸因为地方并不大。为了能彰显圣恩浩荡,和自家妹妹的尊荣体面,隆恩伯干脆将和自己府邸一墙之隔的畅园买了下来,直接划做迎驾之地。
隆恩伯老夫人的寿诞是大事,临时又加上了迎驾这桩更大的事,隆恩伯府根本无人能出来主事。江涛干脆让妻子黄氏回娘家求援,又特意去了趟江家,请杜夫人过来帮衬一二。
隆恩伯江涛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江贵妃未入宫前,他就是个小地主,勉强算得上乡绅。随着妹子入宫得宠,他们一家子蒙恩也来了洛阳。居移气养移体,隆恩伯一家子锦衣玉食仆妇成群,倒也颇有些世家大族的威势,但江涛自己心里明白,那些都是表面功夫,不论他穿的再好,身边的长随再多,胯/下的坐骑再名贵,在大家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土包子。
为了不给妹子和外甥丢面子,隆恩伯特意让夫人跑了几趟揽秀宫,从宫中请来了一位嬷嬷。把一家子儿女的规矩又重新规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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