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心里的火突突的,“李氏你来做什么?”
“恪儿闹着要见他祖母,妾身也是没办法了,”李侧妃没想到堂里居然坐了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忙一拉身边的楚恪想将他推到自己身前。
这时候她才看到儿子脸色发青不停的喘,李侧妃登时傻了,“恪儿,你怎么了恪儿?!”
楚恪哪里还有能力回答她,李侧妃一松手,他便抓着自己的脖子弯腰不停的咳起来。
“快宣御医,”静安长公主是养过孩子的人,“恪儿卡住了!”她瞪着李侧妃,“你给他吃什么了?”
李侧妃已经吓的跪倒在地,一手搂住楚恪,一手不停的拍他的后背,“恪儿,你可别吓娘,你可吓娘啊!”
“李氏,长公主问你话呢,”晋王真想一脚踢死李氏,这是孩子想见祖母?
“我,妾身,点心,刚才嬷嬷给恪儿吃了点心,”李侧妃哆嗦的嘴唇回头去看嬷嬷,“你怎么带的恪儿?!”
那嬷嬷也吓坏了,但她不敢说是因为李侧妃叫的太急,楚恪一口点心才入口,她就半拉半拖的将孩子带走,只不停的在地上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现在是追责的时候吗?谢寒雨心里呸了一声,若是今天楚恪出事,李氏就完了,但楚恪是个才三岁的孩子,就这么去了,这太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了。何况这个楚恪长大了之后也不是个有本事的。
谢寒雨上前一步,曲膝道,“殿下,侧妃娘娘的法子看着不太行,奴婢能不能试一下?”
“你想干什么?”李侧妃登时炸了,也顾不上给儿子拍背了,“寒雨,你想害死小殿下吗?”
“对了,刚才就是你拿了牛乳羹给恪儿吃,恪儿才会噎住的,就是你,”李侧妃突然想起来了,指着谢寒雨大声道,“来人,将这贱婢给我拖下去打死!”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牛乳羹能噎死人的,”五皇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三皇兄可真会教儿子,恪儿为了给贵妃娘娘请安,连命都不要了!外头的翰林们知道了,一定得给他写个孝孙赋!”
他含笑瞥了晋王一眼,“三皇兄的侧妃那就了不得了,这是想让隆恩伯老夫人的寿辰锦上添花喜上见红呢!啧啧,孝子贤妇集于一门,我回去可得好好跟皇祖母讲上一讲。”
楚恪是建昭帝的长孙,虽然是庶出,但他是晋王之子,也格外得建昭帝的喜欢。也算得上是晋王夺嫡的又一资本了,这会儿若是在隆恩伯府出了事,晋王心里突突直跳,也顾不上理会楚珣的阴阳怪气,“府医呢?先将府医叫来!”
李侧妃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又怕又愧,早知道打死她她都不会带着儿子过来凑热闹了,她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楚恪,一颗心直往下坠,可怜巴巴的看着晋王,颤抖着嘴唇道,“王,王爷,救救恪儿,您一定要救救恪儿啊!”
“王爷,请让奴婢试试吧,”见府医一直没来,而晋王急的团团转,江贵妃和隆恩伯老夫人只会抱在一起哭,谢寒雨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
“寒雨,你?”晋王没想到谢寒雨会站出来,讶然道,“你能救他?”
谢寒雨已经将楚恪从李侧妃的怀里抢了过来,直接将他头朝下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拍打着楚恪的后背,一边道,“奴婢以前跟着一位游医学过小儿急救之法,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府医未到,咱们也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出事!”
说话间只听哇的一声,一块果仁从楚恪嘴里吐了出来,谢寒雨轻了口气,将楚恪翻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拍抚,“没事了,没事了。”
晋王看着在谢寒雨怀里放声大哭的儿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孩子脸都青了,“这样就好了?”
谢寒雨将孩子交回给扑过来的李侧妃,“嗯,可能刚才侧妃娘娘走的急,小殿下嘴里没嚼尽的点心被卡在了喉咙里,只要将点心吐出来就没事了。”
江贵妃叫人将楚恪抱到自己面前,她仔细看过了孩子,确认孙子是真的没大碍了,才长舒口气,“将先人抱下去吧,等一会儿大夫来了让大夫再仔细瞧瞧。”
她看向正要随着李侧妃退下的谢寒雨,“你是服侍恪儿的丫头?”
不等谢寒雨答话,晋王道,“寒雨是儿子外书房的丫鬟,”他冲谢寒雨安抚的笑笑,“还不给娘娘见礼。”
谢寒雨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一红,温顺的跪下给江贵妃行了大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果然是个美人,”江贵妃看着谢寒雨,她就知道是这样,“到本宫这里来。”儿子妻妾无数,这个叫寒雨的怕在里头也得拔个头筹了,而且她不只有漂亮,看起来还是个聪明有胆子的。
谢寒雨有些局促的看了晋王一眼,在他目光的鼓励下大胆的走到江贵妃跟前,而一旁的静安长公主已经不耐烦了,她一刻也不愿意再呆在隆恩伯府了,“得了,本宫不耽误你们婆媳相得了。”
见静安长公主率先出门,五皇子也跟着起身,冲晋王一拱手,“三皇兄,我们也先走一步。”
李庭兰自是不知道她们走后隆恩伯府还出了这么一场事,她和何氏选定酒楼,先命人过去定雅间,而后唤了湖三太太她们,几人在掌柜的招呼下,去了聚祥楼三楼的竹风阁里用午膳。
几人坐定,湖三太太长舒口气,她在车上已经听孙女说了繁荫堂的事,知道的三个女孩儿都没事,至于李庭兰是被谁害的,不是她这个远房伯母该问的。但有人敢算计他们李家的女儿,湖三太太的主张也和何氏一样,绝不能轻易饶过背后之人,不然李家的姑娘以后还怎么在外行走?
在得到何氏肯定的答复之后,湖三太太才放心,开始八卦隆恩伯府的事了,“我的天,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了。”
她活了五十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寿宴,真的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人都说江家寒门小户出身,我原想着,便是再寒门小户没见识,富贵了二十年,总是拿得出手了吧?万没想到,啧啧!”
李如玉是想嫁入高门的,不懂一定要问,“三伯娘,我瞧着隆恩伯府很规矩啊,府里看着比咱们府上还富贵些,您怎么还说她们是小门小户?”
湖三太太微微一笑,呷着杯中的银针,“寒门小户和大户人家,并不是单纯在比吃喝穿戴,甚至不是比家中男人的官位,咱们看的是待人接物,言谈气度,还有临危应变的能力。”
“我说句不太恰当的比喻,弟妹和兰儿别介意,”湖三太太放下茶盏,“若是今天请客的是阁老府,同样也遇到了这样的事,你们会让客人空着肚子就这么走了么?”
何氏倒不觉得湖三太太这比方有啥不恰当的,大家都是李家人,阁老府不好,宗房也难独善其身,“那肯定不能够,宴席流程的安排和演练最少提前三天都安排好了,真出了什么事,大家也都得给我当没事人一样漂亮的把客人招待好了。”
李庭兰也颔首,“若是出了有人拦轿状告咱们府上任何人,祖父都会亲自将人拿下送到衙门去,由官府公断,李氏不出不肖子弟!”
湖三太太赞许的点头,她是宗房里的,说话行事代表的就是整个李氏家族的态度,“这些年李氏人丁兴旺,这人多了,难免就会良莠不齐,谁家还没有几个不争气的?如玉你时常在外头走动,应该比庭兰和妩姐儿更清楚,咱们族里对那些混账行子的态度。”
李家在商丘是大族,说白了就是只坐地虎,到官员到商丘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李家投帖拜山头,也是因着这个,但凡是个姓李的,在商丘说话声都比旁人大些。
叫李如玉说族里有没有偷鸡摸狗欺负的人,那肯定是有,她张嘴能说出一串儿来,但大奸大恶仗着李家公然害人性命的,她还真没听说过,“我们房头的老太爷说了,咱们族里当官的多,外头都盯着呢,若是有哪个不争气的拖了外头老爷们的后腿,打断腿出族!”
李妩也小声道,“若是咱们姓李的谁敢抢人家园子,还害死人命,怕是我祖父会亲自执行家法,拿板子将他敲死的!”
说拿板子敲死人,湖三太太和何氏都沉默了,半晌湖三太太才强笑道,“那次的事是你祖父太过了,唉。”
湖三老爷打死过子弟?李庭兰讶然的看着湖三太太,想问吧看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只得装作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将话题又拉回到江家头上,“咱们就等着看隆恩伯府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何氏和湖三太太都不关心这个,别人家的事,而且还是顶不招人喜欢的人家,她们也就跟着看个热闹多个谈资,“有宫里娘娘在呢,还能真叫那江三少偿命不成?”
李庭兰心里真有些庆幸了,这件事被她早揭出三年,依着江贵妃的性子,必是拼了命也要保下自己的侄子的。只可惜这一世谢寒雨也提前入了晋王府,有她在,江保俊估计还得和前世一个命数。
李显壬现在对孙女所做的事已经能淡定的接受并默默的配合了。
他不问李庭兰怎么知道隆恩伯府为了给老夫人过寿,强抢白家的畅园的事。也不问孙女还知道那个白程氏一定会为丈夫和儿子报仇。按着他的想法,为了还活着的小儿子和女儿,白程氏也会将这仇给咽下,将仅剩的一双儿女养大。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你做的极好,”李显壬对孙女的手腕十分满意,她这一招借刀杀人玩的很漂亮,“这算是还了承恩公府的人情?”郭琪可是在香山庄子里帮了孙女大忙的。
白程氏前世能受人指使,说明她为父为子报仇的心是一直在的,只是愿意为她撑腰的人还没有寻到她罢了。这一次她不过就是早早叫人寻到了白程氏,并将她要为亲人报仇的消息刻意的放给了承恩公府。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孙女参与了,”李庭兰抬眼看着李显壬,“我想请祖父安排人手看着白家其他人,等将来事情了了,给他们寻一个安全的去处。”前世江家倒了,白程氏和她的儿女们是什么下场李庭兰不知道。但她既然插手了,就想保白家其余人平安。
李显壬欣慰的点点头,“你放心吧,这会儿只怕几方人马都盯着白家人呢,没有人会往别人手里送把柄,至于事情了结之后,我叫人将他们送走。”
李庭兰敛衽一礼,“庭兰谢过祖父。”
李显壬没好气的瞪了李庭兰一眼,“咱们祖孙还弄这些?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孙女针对晋王,又和承恩公府结了盟,看来是要插手夺嫡之事了。李显壬有些无奈,“你选好了?就这位?”
他伸出巴掌比了个五,说实在的,这个五皇子比晋王也强不了一篾片儿。李显壬并不看好他。
李庭兰不信以李显壬的敏锐看不出自己的蹊跷来,但他并没有逼问自己,更没有阻止自己,反而采取了一种放任的态度,这种无言的支持让李庭兰很感动,但她实在没办法告诉祖父:
他们都活在一个话本子里,他们这些自以为有着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人,不过是一个写手为了谋生而杜撰出来的罢了。甚至他们的命运都是别人事先定好的。而她要做的,就是摆脱既定的命运,活着一个真正有思想有主见的人。即便只是活在话本子里。
对于祖父的问题,李庭兰也没再装无知,她摇头道,“先等等看,我觉得现在下注还为时过早,”她轻叹一声,“祖父,那个秦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现在都不知道秦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比晋王和五皇子还不如呢?
李显壬被孙女老气横秋又心事满满的样子给逗笑了,“哟,我们家大姑娘是要谋定方动了。”
这不是肯定的吗?李庭兰给了李显壬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这可是家族兴亡的大事,当然要看清楚想清楚了,”说到这儿她又颓然的靠在高背椅上,“外头的事,尤其是皇家的事我知道的还是太少了,祖父,你说这老楚家是不是气数尽了,怎么就挑不出一个像点样子的人呢?”
可惜外头那些流民起事的领袖她更不清楚,而且开国功臣往往没有好下场,不然她真的想给这大晋换一换新主人。她对成为魂魄时去的那个世界挺有兴趣的,看评论区里人说她们是新社会,是那个国家的主人,说话本子里的封建社会,而里面的她,则是被封建糟粕毒害过深。
李庭兰从那个创造她出来的“写手”的日常生活中就能看出她活的有多自在了,但评论区里没有人告诉她那个新社会要怎么搞。她托腮长叹,“空有凌云志,却无济世才啊!”
李显壬这回是真的放声大笑了,“你呀,你呀!”
他笑罢道,“不亏是我李某人的孙女,竟然有凌云之志。”却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济世之才。
他复又端正的神色,“兰儿,有些话在这里,在祖父面前可以说,但出了这致中堂,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显于人前的。”
祖父在郑重叮嘱自己,李庭兰也坐直身子肃容道,“祖父放心吧,孙女知道轻重的。”
见李庭兰应承的认真,李显壬放下心来,“秦王这个人祖父有些看不透,他好像并不喜与朝臣往来,目前来看,似乎真的无意于储位。”但这个李显壬是不信的,若真的对大位无意,又何必回来?
“祖父,两位殿下都年过二十,早过了入朝听政的年纪了,”李庭兰小声道,“不如将他们放在局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只有将秦王推到台前,他们才知道怎么选择。
李显壬遥遥地点了李庭兰几下,“你说的没错,两位殿下年纪都不小了,到了替君父分忧的年纪了,外头请两王入朝的声音也挺大的,只是皇上一直没露出意思来,”但这件事不论是郭太后,还是江贵妃都是乐见的。
李显壬觉得他再往上头添把火的话,不论是慈宁宫还是揽秀宫,都得记他个好儿。
“还有,你在隆恩伯府出的事,打算怎么办?”李显壬不信孙女没自己的主意。
李庭兰一脸讶然,“今天的事吗?当然是报官了啊。”李庭兰可没准备给胡家留面子,“等伍叔和陆叔将人都抓到了,就让他们将人证物证都送到京兆府衙门去,”她嫣然一笑,“我想鲁大人这次不会再徇私了。”
“如今京兆府衙门由蒋羡蒋大人暂代了,”朝廷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上午安延勋将人带到刑部,下午内阁就出条子,让原来的京兆尹回家自省待参去了。
李庭兰不知道这位蒋大人是谁,但这不重要了,反正她是要告状的。
李显壬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给孙女寻了两个道兵,“以后你再出门,不止清泉,就是紫陌你也带上,总之她们必须有一个在你身边。”
就是小孙女那里也得赶紧将功夫练起来,爹有娘有不如自有,“虽然你现在开始习武有些晚了,但无事的时候可以跟着她们两个练点儿简单的拳脚,哪怕只是为了身子骨康健呢。”
“是,”经此一事,李庭兰发现了武力的重要性,当看到猴子向她扑过去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都僵硬了,只知道抱着头往地上倒,而清泉却立时就抓起桌上的茶碗掷了过去,“我要是有清泉的功夫就好了。”
李显壬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清泉练的是童子功,三岁到现在了!”
今天隆恩伯府的大戏一套接着一套的,五皇子自然不会干看着,几人甫一回宫,五皇子即刻拉着秦王和雍和公主一起去了慈宁宫。他不傻,知道比起自己,皇祖母更爱这位二皇兄,即便他出宫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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