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隆恩伯府出事,大家还没有聊完背后的故事,胡祭酒带着家眷回乡养病的消息又惊呆了众人。还没等胡祭酒一家离京,小胡御史贪墨税银的事情又被查了出来。从八月中秋到九月重阳,整个洛阳城都处于兴奋之中,各家各府的走动都比往年频繁的多。
何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同湖三太太一道儿,按着日子往各府做客,没几回妩姐儿的亲事就有了眉目。
湖三太太给李妩挑中的是东宫詹事丞任唯直的长子任仰浚。因着东宫未立,所以东宫一直空置,这些东宫属官如太子太师,太傅这些都是阁臣们担了个虚职,其他的属官还在东宫的,说白了都是不怎么有本事另谋高就的,也不过每月领着份禄米读书做文空耗时光。
虽然任唯直就是那等“不求上进”的,但他当年能被选入东宫,凭的就是他一甲探花的声名。而且任唯直还有一个任陕甘布政使的兄长任唯真,任家更是陇西大族,细论起来,李妩虽是李显壬的侄孙女,和任家比起来,多少还有些不够看。
“关键是任家大公子是个极有材的,啧啧,要怎么说龙生龙风生风呢,”何氏对这门亲事也满意极了,“任大人当年和你父亲一样,探花及第!这探花郎的孩子能不聪明绝顶?”瞧瞧自家这位大姑娘,可不就比别人家的女儿聪明许多?叶氏后头生的闺女,那可就蠢的跟头猪一样了。
李庭兰看着羞红了脸的李妩,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任大人既是一甲探花,任公子怕不止是才华出众了,必然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说到这儿李庭兰一脸的遗憾,“前几日三伯娘带着妩姐儿去白马寺上香,我就该陪着一道儿去了。”都不用再问,那日必定是两家相看去了。
湖三太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孙女当时也是让李如玉和李庭兰同她一起去的,说一个人害怕。是她不愿意李庭兰跟着去的,李妩相貌不如李如玉,但教养和家世都强过李如玉太多,便是李如玉被任公子看到了,想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但若是李庭兰同去就不一定了,任唯直这一房攀不得阁老府,但加上整个任家的势力,还有任公子的人品才情,万一李阁老动了心呢?不是她太过小心,实在是事关孙女的未来,她只能做个恶人了。
何氏抿嘴一笑,湖三太太的小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但没放在心上,任仰浚是不错,但还配上不自己侄女,“是我没让叫你的,我们不好带着庭萱过去,便想着让你在家里陪着她,省得她见咱们都出去了在家里闹腾。”
李庭兰已经从湖三太太的神情和何氏毫不见外的“借口”中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左右她也没想过嫁人,哪位公子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说想去,也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庭兰没去成确实有些可惜,”李如玉笑不及眼,温声道,“那位公子确实生的仪表堂堂,”她看了一眼都头抬不起来的李妩,“和妩姐儿极般配的。”
“呀,堂姑姑也这样,”李妩已经羞的坐不住了,“你们再逗我,我可就要回去啦!”
府里多少年没办过喜事了,何氏被李妩含羞带怯的小模样逗的咯咯大笑,“妩姐儿这可是冤枉我了,这不是叔祖母没经验,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你祖母学一学怎么和亲家走礼嘛?”她意味深长的瞅了李如玉一眼,“以后等如玉的事儿定下来了,我不就知道该办了?”
这下连李如玉的脸都红了,“婶娘说妩姐就说妩姐儿,带上我做什么?您再这样,我也要走了啊!”
她转头还不放过李庭兰,“你也别老笑我们,等你一及笄,怕府里的门槛都被踏平了。”
何氏笑的更欢了,“庭兰离及笄还有一年呢,我先在你和妩姐儿身上练练手,等到了庭兰的时候,便是门槛被踏平我也不怕了!”她已经得了李显壬的嘱咐,李庭兰的婚事不急,加上李庭兰还未及笄,完全可以先不考虑她的婚事。
听几个说到了她的婚事,李庭兰也不像李如玉她那么羞臊,她秀眉一挑,“祖父说了要多留我几年的,倒是堂姐,我可已经将你和妩姐儿的添妆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的喜信儿了。”
除了何氏,其他人并不知道李庭兰前阵子得了一注“横财”,“可不是,我们庭兰挑了好几日,给你们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一人两抬!”
李家嫁娶是有规矩的,嫡支女儿嫁妆三十六抬,李如玉他们这些庶房,尤其是已经分宗出去的,能给女儿六抬八抬已经是爱女儿的人家了。李庭兰一个姑娘家出手就是一人添两抬,那是极厚的礼了,饶是湖三太太,也不由动容,“庭兰还是个孩子,万不可如此。”
何氏摆手,“没事的,她们都是亲姐儿们,”何氏也乐意李庭兰和李妩走的近些,李庭兰没亲兄妹,自己生的几个年纪又太小,倒是李妩还有她将来的夫家,以后和李庭兰还能时常走动走动。
李如玉心下也是感激,自打她搬进香楠院,便真正过上了大小姐的日子,这日子顺心了,人也开朗了许多,“我记得上次听叶表妹说过,她家王表姐也定亲了,我没事的时候做了几样针线,等吉日定下了,劳你帮我给带过去。”
“唉,那丫头可是个苦命的,”听李如玉说起王菊心,何氏不由一叹,想了想她还是道,“你们也都大了,有些事叫你们知道也无妨。”
她将外头关于沈栖的传闻说了一遍,“现在人家原配家里闹了过来,说自己女儿是叫沈栖给害死的,哭着要开棺验尸呢!”
湖三太太也是时常要外头走动的,“他家的事我也听说过,说他前头那个太太就是叫他失手打死的,”她原以为要告也是全家人来告,没想到却是原配发妻常氏的娘家人来了。
李妩和李如玉已经骇住了,李如玉心里突突乱跳,“婶婶,那沈三太太可是出身很低?”
何氏摇头,“这男人脾气上来打老婆,哪里还会先想想老婆娘家什么家世?呸,姓沈的就是天生的坏胚!”想到那个沈芊雪,何氏又加了一句,“他家怕就是这么个家风。”
湖三太太不像何氏这么激动,“沈尚书那样的门第,他的嫡子怎么会低娶?先夫人的娘家常氏也是江南大族,对了,好像和叶家也是沾着亲的。常氏的祖父还得过朝廷的追封呢。”
“那常三太太真的是叫……”李妩刚定了亲就听到这样的事,心里有些害怕,她绞着帕子,“祖母,”她见过父亲母亲争吵,但却从来没见过家里男人对女人动手,“沈家不是读书人家吗?”
“是啊,沈三老爷不是读书人吗?”李如玉在市井间长大,街坊间夫妻打闹,夫殴妻,妻殴夫她都见过,但她以为那些都是贫贱夫妻间才会发生的事,怎么像沈家那样的门第,也会出这样的事?便是她母亲再不讲理,父亲气极了也只是骂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跺脚出门,却绝不会动手的。
何太太一摊手,“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听人说的,全三太太是沈三爷失手打死是千真万确的,至于常三太太么,当年说是本来身体就羸弱,远嫁到洛阳一直水土不服,加上产后失调,就一病殁了,等常家人收到消息过来奔丧,人都送到沈家祖籍山西安葬了。”
“那怎么又闹出来了?”李如玉道。
“先头常三太太的陪嫁丫鬟从沈家老宅那边逃了出去,一路颠沛跑回了江南,寻到了旧主家里,常家那边才知道常小姐自嫁过去半年后,就时常挨沈三爷的打,常小姐性子软弱,娘家又远,不敢告诉家里,时间久了便积郁成疾,生沈大公子的时候又不顺利,后来沈尚书夫人又要将沈大公子抱走养,常三太太不肯,和沈三爷争了几句,结果挨了沈三爷一个窝心脚,没出月子便一病去了。”
李如玉和李妩小脸都白了,李妩眼眶微红看向湖三太太,“祖母……”嫁人真是太可怕了。
“嗐,我和你们说这些可不是吓你们的,是想告诉你们,千万不要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事不要像常三太太那样闷在心里,听说那常家也是极爱女儿的人家,若是沈三爷第一次动手常三太太就写信告诉娘家,娘家必然是要上门讨说法的,大不了拉嫁妆和离,也比丢了性命的强!你们想想,常家父母知道了女儿去世的真相,可不是被摘了心去?”何氏恨不得拎着三个丫头的耳朵交代。
李庭兰点头,“叫亲信往娘家送信,再有你们也不是没有自己的陪房,真不行关上院门将男人狠狠打上一顿,与其自己‘一病没了’,倒不如叫男人‘一病没了’!”
这下湖三太太和何氏都被吓住了,“庭兰!?”
李庭兰抿嘴一笑,“三伯母二婶婶别害怕,我开玩笑呢!”
湖三太太深深的看了李庭兰一眼,“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妻杀夫那可是要千刀万刮的。”
“那夫杀妻呢?”李庭兰笑问。
“好像是流配?还是徒三年?”湖三太太言语里也带了些不平之气,“有道是‘夫为妻纲’,夫犯妻是为减刑,妻犯夫则为加重刑责。”
“所以沈栖才会有恃无恐啊,”李庭兰轻叹一声,“沈栖没了常氏女,可以再娶全氏,没了全氏,又有王表姐,可常氏和全氏却再也回不来了。更可怜的是她们的儿女,没了亲娘还有个那样的爹。”她是见过张夫人的,那也不是个慈蔼的人。
李如玉轻咬嘴唇,她心里是很赞成李庭兰的话的,便是拼着千刀万刮,也得让这种男人走在自己前头,可这种想法她只敢埋在心里,“那王表姐怎么办?真的要嫁给那样的男人吗?”她嗫嚅片刻,小心翼翼道,“我在家的时候,周围邻居也有这样的人,打老婆是改不了的。”
“我昨天已经请祖父和舅舅说了,”李庭兰笑道,“如今沈三爷殴妻致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若是王家硬要将表姐嫁过去,说不得要落个攀附的名声,王氏也是百年大族,背上这样的名声,王家的男儿以后可就没脸出门呢!”
“对,就是这个理儿,”何氏一拍巴掌,刀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疼,常氏和全氏的遭遇只会让何氏慨叹一声命苦遇人不淑,但王菊心她可是见过几次的,想到那么个清雅的小姑娘将会遇到的事,她怎么可能淡定,“哼,等我这几天出去再串串门儿!”她得把舆论再给造一造。
秦王府内,楚琙和心腹幕僚曾固,坐在湖边垂钓,在一旁伺候的长随长空忍了半天终是忍无可忍,“两位爷,这湖里就没有放过鱼苗,”有限的几条小猫鱼,能钓上来才怪呢!
曾固是楚琙在广东结识的,跟了他已经有八年时光,郭太后和朱季永安排给他的人,更得楚琙的信赖。
“你这小子,我们这是在钓鱼吗?我们只是在享受钓鱼之乐,”曾固心情极好,哈哈一笑将空杆再次抛到水中,“回京这些日子,没想到这几个月最有意思。”
他睨了一眼沉默盯着鱼竿的楚琙,“要不是我成天跟着你,真以为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呢!”
自己一下午都没钓上来一条鱼,就是因为这厮和长空两个嘴太碎了。楚琙认命的将鱼竿递给长空,走到一旁的石桌前,“我若真想做什么,也不会这一年都在‘游手好闲’了。”
若不是身边有郭太后和朱先生的人,楚琙怕早就远遁海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曾固白了楚琙一眼,他虽然是个闲云野鹤的人,但还是不怎么能理解,楚琙作为嫡长皇子,却无心帝位的态度。若不是两人认识了八年,他都要以为楚琙这淡泊的性子是装出来的了。
“这阵子朝中频频出事,怕你想闲也闲不了了,”反正什么也钓不到,曾固索性也走到石桌前喝茶吃点心,别的不说,楚琙这王府里的厨子手艺是真不错,“这阵子倒霉的都是晋王的人,你便是想置身事外怕也不能够了。”
楚琙颔首,他也在愁这个,“好像有人在刻意针对晋王,我叫人查了,应该不全是老五那边做的,”这些事倒是都和李显壬多少有些关系,可楚琙却不太理解这位次辅大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肯定不是五皇子那边,他们那边的人若是有这个脑子,晋王早就活不成了,”曾固几口一块点心吃的香甜,却也不忘自己的本分,“胡家,沈家,这可都是晋王下了大功夫的,就这么一下化为乌有。但学生就怕那幕后之人所图甚大,等刀落到咱们头上就来不及了。”
楚琙也确实有仔细查访的打算,他将自己的怀疑仔细和曾固说了,“我想不通的是李次辅所图为何?”若是他有意投向自己,也没必要做的这么隐晦,首辅宋旭涛可是将支持自己摆在明处的。
曾固跟着楚琙到洛阳也一年多了,自从知道了楚琙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在收集洛阳这边消息,对朝上几位大佬更是如数家珍。听了楚琙的话,也颇有些不解,“建昭的内阁看起来就是宋旭涛的一言堂,沈迈在内阁虽然仅排在李显壬之后,但他是吏部尚书,真要私下搞小动作,也是宋旭涛的心腹大患。”
“而且他还极聪明,大家都知道胡祭酒早早投了晋王,却没几人知道沈家和晋王暗中也有往来,”楚琙轻叹道,“经此一事,沈尚书怕得上请罪折子了。”
宋旭涛是支持立嫡的,曾固自然愿意他在内阁说一不二,像沈迈这些首鼠两端的人,早早退出内阁才好,“要不要咱们的人提醒宋阁老一声?”
内阁五位朝臣,却是宋旭涛的一言堂,内阁拟写圣旨唯出首辅之手,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楚琙道,“沈迈下去了,你觉得谁可以接替他入阁?”
第83章 V章
只问阁臣而不问吏部尚书人选,难得楚琙这么积极的关注朝政,曾固立马飞速的将自己知道的够格接替沈迈的朝臣履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闻渊其实很够格了。”
闻渊其实是宣诚太子东宫旧人,也因着这个缘故,虽然他在东宫仅只一年时间宣诚太子便出了事,但还是多年留在翰林院做掌院学士。安静的看着那些侍讲侍读们官运亨通。曾固觉得可以将他推上去,试一试建昭帝的态度。
“我瞧着工部尚书怕是要花落叶侍郎了,”虽无大功,但也无甚大错,尤其他还是李显壬的姻亲,想来宋旭涛也不会反对,曾固笑的意味深长,“明面儿上李显壬就是宋旭涛的应声虫,他的姻亲应该会和他保持步调一致。”
楚琙想到如今朝中形势,紧皱的眉头根本没办法展开,“闻大人去礼部倒还更合适些,至于吏部,”他冷冷道,“宋首辅是不会让旁人插手的。”
说到这里他心情更加郁卒,“现在哪里还有肯做事的人?”肯做事的,都让会政斗的给斗跑了,“那个宋恒臣,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曾固也挺佩服建昭帝的,居然能容得下宋旭涛这样的存在,“想在这朝廷立足,没什么比君恩更重要的了,就是咱们这位宋首辅是个不能容人的,万不会让人越过他去的。”曾固想到宋旭涛的行事作派忍不住笑道,“咱们这位宋首辅的心眼儿,怕是还没有宫里的贵妃娘娘大呢!”
这些年宫里没少进年轻妃嫔,也都能和江贵妃相安无事,倒是这位宋首辅,是绝不许有大臣在建昭帝跟前讨着好儿的。
所以为什么要蹚这样的污水呢?楚琙揉揉眉心,他与建昭帝毫无亲情可言,对这个烂污的朝廷也没多少信心,“随云啊,我真的很想走的远远的,和这些纷争断个干净。”
曾固不是第一次听楚琙说这样的话了,在他知道楚琙是秦王之后,再听这样的话,就觉得这人实在是矫情,可随着他回到洛阳,接近了大晋真正的政治核心,看到了衮衮诸公是如何行事的,他反而可以理解楚琙了。
但他是楚琙的幕僚,和他身边其他谋士一样,都有一颗辅佐出一位圣君的心,而且他也有信心楚琙会是一位明君,又怎么会支持楚琙这样的想法呢,但这劝说得绕着圈子来,不然这主儿一个听不进去,只怕连他也不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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