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如此,卢珍越是觉得她可怜,将谢寒雨手一挽,“你不能老是这么想,那些女人,除了家世之外,是才情比你强,还是脑子比你好使?就连长相,”卢珍不屑的撇嘴,“她们给你提鞋都不配!”
卢珍第一次见到谢寒雨时就被她惊艳到了,国色天香在她眼里终于有了具像。交谈之后她又被谢寒雨的见识和才学深深折服。如今在她眼里,谢寒雨是她的知己密友,是世上和她最投契的人。
卢珍拉着谢寒雨往前走,“我陪着你,我看谁敢和你过不去?”
郭琪看着一直在和卢珍嘀嘀咕咕的谢寒雨,皱眉道,“卢姑娘怎么和她搅在一起了?”宫里谁不知道卢珍是郭太后内定的秦王妃?秦王妃和晋王的女人搅在一起,怕不是脑子进水了?“田夫人也由着她?”
李庭兰摇头,“谁知道呢,卢姑娘久不在洛阳,对咱们这儿的风俗不太知道,田夫人又,”田夫人又不是个强势的娘,哪里管得住久不在身边的女儿?
“郭姑娘,李姑娘,这位是贾夫人,你们叫她寒雨就行了,”卢珍拉了谢寒雨过来,这些姑娘里头,她最熟悉的也就是李庭兰了。
“不敢,贾夫人是服侍晋王殿下的,我们怎么敢称呼她的闺名?”李庭兰冲谢寒雨曲了曲膝,“见过贾夫人。”
郭琪也跟在李庭兰身后行礼,不过她礼节是到了,却丝毫不肯掩饰脸上的不屑,“上次见贾夫人去我车里传话,我娘还说呢,果然是晋王府上出美人多,像您这样的相貌若搁在我们府里,定然舍不得您大热天儿的抛头露面的四处传话儿的。”
身后有轻笑声响起,谢寒雨却也没生气,两辈子这样的话她听多了,可最终结果如何?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还不是要匍匐在她的脚边?
不过这次,她决定不放过郭家女眷了,仁慈的美名不要也罢,她得先让自己心里痛快了。
“这位是?”谢寒雨冲李庭兰笑了笑,转头认真的看着郭琪,“我这记性,竟想不起来见过这位姑娘了。”
卢珍在一旁介绍,“这位是承恩公府上的郭姑娘,闺名一个琪字。”
“承恩公府上的啊?噢,”谢寒雨恍然大悟道,“不记得了。”
她不等郭琪发火便冲李庭兰灿然一笑,“那天我走的人家太多了,天气又热,像李姑娘这样风采卓然的姑娘,珍姐姐这种天真率直的姑娘我记得住,其他的人么,”她遗憾的摇头,“真没什么印象了。”
“你,你,”饶是郭琪颇有些城府,也被谢寒雨这赤*裸裸的不屑一顾给气到,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才强笑道,“那真是谢天谢地了,被晋王府的人惦记上,只怕没什么好事儿。”
说罢她也不再理睬谢寒雨,一拉李庭兰,“咱们到那边说话。”
“真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区区婢妾,有什么可嚣张的?”一离开谢寒雨几人,郭琪就忍不住骂道。
她将来可以更嚣张,李庭兰轻笑一声,“如今贵妃娘娘掌了宫权,晋王府自然水涨船高,”她歪头看着郭琪,“这么浅显的道理郭姑娘想不明白么?”
郭琪眼眶微红,“我自是明白的,但即便娘娘被禁了足,她也是中宫皇后,江氏不过是代掌宫权罢了。”
“皇后已经第三位了,”李庭兰幽幽出声,“有一有二,难道就不能有三有四了?”建昭帝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何况方皇后又一直不得他的心,废后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下的决定。
郭琪咬着嘴唇,半天才道,“这也是阁老的想法?”
李庭兰看着郭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郭姑娘说什么呢,我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和我祖父有什么关系?”她走近了郭琪一些,“你过来找我说话,不也是心里存了这样的想法么?”
郭琪轻叹一声,最终摇头道,“算了,我一个内宅女子也管不得那么多,”她左右试探,但李庭兰却压根不接话的态度其实也是在告诉她,李阁老没有伸手的意思,既是如此,她也不再苦苦相逼了,没得再将人得罪了。承恩公府还有一位太后娘娘呢,她们还没有走上绝路。
但到底心里还是不服的,“可咱们就看着那样的人耀武扬威?”让她将来给一个通房出身的女人低头,郭琪想想心里就窝火。
李庭兰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说她知道未来,就是在她心里,也没有那么强的阶级观念,大晋是楚家的不错,但楚太*祖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出身?便是眼前的承恩公府,难道是什么世家名门不成?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凭什么你就比别人高贵些?而且谢寒雨原本的出身哪里差了?可如今又怎么样?前世的承恩公府在晋王登基之后又在哪里呢?
但她和郭琪有共同的敌人,有些忙就不能不帮,李庭兰四下看了看,靠近郭琪道,“宫中已经多年没有喜讯儿传出来,怎么就那么巧,被娘娘罚了的田贵人就有喜了?”
见郭琪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李庭兰漫不经心的垂下头,声音浅淡却字字清晰,“揽秀宫协理宫务多年,几个太医罢了,算不得难事。”
前世谢寒雨用的就是这一招儿,没想到这一次时间提前了近两年,她还是用这一招诬陷方皇后。想让五皇子失去嫡子身份?她可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的达到目的。
“庭兰,”郭琪声音颤抖,郭家也不是没从这方向查过,只是并没有查到什么也只能罢手了。但李庭兰这么说,这里头肯定是有蹊跷的,怪只怪他们查的不够细,挖的不够深。
为怕引人起疑,郭琪并没有给李庭兰行礼,只紧紧握住李庭兰的手,“大恩不言谢。”
李庭兰回握住郭琪,语声依然清浅,“江娘娘虽然跋扈了些,但有事都放在明面儿,这么多年她用这种阴诡的招术吗?”
自是没有的,所以郭家才会相信方皇后真的无意弄掉了田贵人的孩子。
但李庭兰这么说了,原本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那个指认方皇后的宫人,肯定是一早就被江贵妃给收买了的。
“还有晋王是个男人,内宅这种手段他只怕也想不出来,”李庭兰目光幽幽的看着不远处正和卢珍携手说话的谢寒雨,“这位贾夫人初入晋王府便在外书房伺候,听闻殿下接见臣子幕僚的时候,她也是在的。”
郭琪悚然,她只以为那女人是凭美貌攀上高枝的,没想到她还是个极有手段的,“怪不得一个通房丫头直接给了夫人的位份,原来是立了大功了。”
谢寒雨不知道有人正在说她,这会儿她正被卢珍拉着说悄悄话呢,“我将你说的法子和我爹说了,他在军中找人试了,说是很好用,叫我替他谢谢你呢!”
想到自己能帮到军中那些受伤的将士,卢珍心里也是暖暖的,“我爹还让我感谢你,有什么事都想着我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觉得不告诉谢寒雨,显得她父亲不知感恩,她拿出一对玉镯,“我爹原是给了我五百两银票的,但我觉得以咱们的关系,拿银子就太见外了,而且你也不是差那五百两银子的人,所以就将银子换成了这个,咱们一人一只戴着。”这镯子是田夫人为她准备的嫁妆之一,卢珍觉得最配谢寒雨,便悄悄拿了出来,她和谢寒雨一人一支。
说着也不待谢寒雨反对,便将其中一只戴在了谢寒雨腕上。
谢寒雨闻言一愣,这可不是她要的结果。前世她将这些外伤急救知识告诉卢瀚之后,卢瀚可是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姐姐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谢寒雨垂头看着腕上那只黄翡镯子,“那日听姐姐说起边关将士的处境,我心里也难受的很,如今能帮上一二,也是我的福气。”
卢珍不好意思告诉谢寒雨,她父亲说这种急救的办法前阵子西郊大营已经有军医在用了,但她觉得谢寒雨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写信告诉她,让她转告父亲,是个高风亮节的好女子,“可惜我们没有早些遇见,不然我就让我二哥娶你为妻,咱们做一对姑嫂,便能朝夕相处了。”
谢寒雨却在想卢瀚的反应,“是不是我说的法子军的大夫不知道怎么施为啊?不行的话你改日带了人到王府里来,我亲自告诉他们。”还有蒸馏之法,这个她可以亲自教给卢珍。
“不用不用,”卢珍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我父亲还要回顺天的,等回去了一定会将你的法子给用起来的。”
谢寒雨是在建宁侯进京为郭太后贺千秋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是一年之后的事了。这次建宁侯进京,据晋王说是建昭帝想念这位心腹了,才特意将人召回京来。不过谢寒雨却觉得这里头有郭太后的手笔,为的自然是卢珍和秦王的婚事。
“侯爷是不是该回去了?”那卢珍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有下文了?谢寒雨还没搞清楚为什么卢珍最终没嫁给秦王呢,她记忆里卢珍前世好像被卢瀚嫁在了顺天,“那我回去就将那些急救的法子再整理一下,做成小册子给侯爷带走。”
“不用了,真的不必麻烦,”卢珍连连摆手,生怕谢寒雨白费功夫,“你可能不知道,西郊大营里已经有这些急救之法了。”
“不可能!”谢寒雨厉声大叫,这些可是后世才有的法子,这会儿哪有外科?
卢珍被谢寒雨吓了一跳,她四下看了看,“你吓死了我了,真的,不信你可以让晋王去问问西郊大营的主帅杨光达,据说是他手下的军医研究出来的,对了,他们还制出了那个什么‘酒精’,”怕谢寒雨不知道什么叫“酒精”,卢珍给她解释,“其实就是烈的不能再烈的酒,说是用那个给伤口消毒,就能减少感染……”
谢寒雨只觉得两耳轰鸣,卢珍那翻飞的红唇里吐出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见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是谁,到底是谁?”难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穿越者?
“杨光达,”谢寒雨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她知道这个人,是西郊大营的主帅,能让建昭帝将京城安危交付的人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前世他并没有站队,她和晋王也没有想过拉拢他,毕竟交好杨光达的话,那用意就太明显了。谢寒雨分析建昭帝一定不喜欢看到他的儿子觊觎兵权。
那个穿越者想做什么呢?谢寒雨将目光投向李庭兰方向,这一世变化最大的就是李庭兰了,那个穿越者是不是就在李庭兰身边?还是她被人给穿了?
她整理好心情,含笑看着和郭琪坐在一起的李庭兰,是她大意了。李庭兰回李府她就应该警惕了,“李阁老的孙女吧长的可真漂亮。人也很和气。”她看着那个身姿如柳气质似兰般的女子,越发觉得她来历不明起来,前世的李庭兰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卢珍顺着谢寒雨的目光望去,颔首道,“她人还不错,不过我觉得她可没你漂亮。”卢珍就没有见过比谢寒雨更美的女子。
她一拉谢寒雨,“前阵子不是盛传她要嫁给晋王吗?”
谢寒雨微微一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先前说的是胡姑娘,后来胡家出了事,也就没再听到下文了,唉,我这样的身份,也只能求菩萨保佑赐一个和善些的主母了。”胡家的事可跟李庭兰脱不开干系,看来这位是个极不简单的人物。
卢珍越发觉得谢寒雨可怜,“我瞧着李姑娘脾气还成,要不我领你过去和她说说话?”先结一份香火情,以后李庭兰真进了晋王府,谢寒雨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她若是不瞎,自然能看出你的好来。”
指望大老婆看出小老婆的好?谢寒雨失笑,“谢谢姐姐,就怕李姑娘不愿意理睬我,唉,我虽然有个夫人的名头,可以那些千金小姐眼里,只怕连她们身边的丫头都不如呢,也就姐姐没有贵贱之分,愿意和我说几句话。”
她拉住卢珍不让她走,“我还是不过去了,去了也是碍人的眼。”她是想和李庭兰单独谈一谈,可不是想去和那群贵女们虚与委蛇,她又不是受虐狂,犯不着送上门去让她们踩。
卢珍见谢寒雨是真的不想过去,越发心疼她了,一跺脚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将她请过来说话。”
卢珍是见过母亲收拾父亲的那些姬妾的。但现在做妾的是人谢寒雨,她只要想想那场景就心疼起来,越发想帮谢寒雨在李庭兰跟前结个善缘,若是能让李庭兰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将来不苛待谢寒雨,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卢珍说谢寒雨请李庭兰过去说话,郭琪脸都黑了,“我竟不知道卢姑娘什么时候成了贾夫人的跑腿了?难道晋王府连个丫头都没给贾夫人配吗?”堂堂侯府嫡女替一个妾侍传话,她真是体面都不讲了。
卢珍倒没想那么多,她在顺天的时候时常不带婢女出门,“我比那些丫鬟走的快,何况李姑娘又不认得王府的丫头,倒不如我过来一趟,”她冲李庭兰笑道,“寒雨真是很好的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谈得来。”李庭兰的祖父还是内阁次辅,若她能多听听自己和谢寒雨都在聊什么,也知道些民间百姓和边关将士的苦,说不定还能替他们在李阁老跟前多说说好话呢。
啊呸!听见动静过来的叶茉都要气笑了,自己表妹什么出身,那个贾夫人什么出身,“卢姑娘太想当然了,你和贾夫人要好是你的事,我妹妹和你可不一样。”
在座的姑娘们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卢珍,安心逸不忍她出丑,“听说卢姑娘从顺天回来没多久,想来不知道洛阳城的风俗,我们这几家府里一向和王府没什么往来的,咳,更是从未见过那位贾夫人,还请卢姑娘代李姑娘回了她吧。”若是晋王妃有召,她们肯定立时就过去请安,但一个连玉碟都上不得“夫人”,她们不想给这个面子也就不给了。
卢珍怎么会感受不到这些人态度里的鄙夷,她有些恼了,“我是来请你的吗?你是李家什么人?李姑娘说不去了吗?”
“我是主家,也是庭兰的表姐,你替我去告诉贾夫人,我表妹忙着呢,就不去和她说话了,”叶茉也恼了,她家原就没有请卢家人好不好?堂堂尚书府,哪轮得着卢珍过来逞威风?“你和贾夫人投缘,那就有劳卢姑娘替我们好好招待她了。”
李庭兰已经猜到谢寒雨是冲着她来的了。话本子里已经写了,这位女主为了晋王登位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她只怕也是为了晋王的“大业”在奔走。
这拉拢了卢珍之后,又看目标定在她身上了。其实李庭兰挺想听听谢寒雨会和自己说什么,但她这种大剌剌请自己过来的态度不对,她是不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还请卢姑娘和贾夫人说一声,夫人见召原不敢辞,只是我得了舅母的嘱托,要帮表姐招待客人,一时抽不得身。若是贾夫人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妨改日再说。”李庭兰笑着一指不远处的凉亭,“卢姑娘不妨请贾夫人到幽然亭坐一坐,那边景致更好一些。”
她已经放弃卢珍了,没有心机是好事,没有脑子就太可怕了。她都有些同情秦王了。真希望秦王还能和上一世一样,到死也没有成亲,不然和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怕得被囚禁的更早。
卢珍有些气恼的瞪着李庭兰,“原本我以为你也是个爽利的人,没想到竟然和她们一样,我真是看错你了!”
李庭兰失笑,“那真对不住,让卢姑娘你失望了。”
谢寒雨在不远处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纷攘,她暗暗埋怨卢珍多事,她并没有要求卢珍去请李庭兰,这样也太托大了些,和她想立的人设不符,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她是小门小户得志便轻狂的人。
可卢珍是个行动派,不等她拦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谢寒雨索性也不喊她了,就当这也是一次试探,探一下李庭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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