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被那双大掌轻轻地拨开,再拨开,沿着香肩一泻溜下,露出肤质细腻、堪比白瓷的肌肤。
肌肤映衬着侧壁上的灯光,蜜质欲滴。
宁烟屿揽住她腰身,唇与她的唇瓣相厮磨。
奇异的是,唇上揉擦出的温度,似乎别旁处要更为炽热,师暄妍一时受不住脑袋后仰。
满头乌丝里,掼入一只大掌,摁住了她的后脑,握住了她为了沐浴盘得圆溜光滑的发髻。
师暄妍被迫朝他靠近,承受他的亲吻。
再往下的事,一切便都尽在不言中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雾色好容易合围,又被一次次撞开。
在那洁白的乳雾深处,一双深刻纠缠的男女的身影,若隐若现……
太子宁恪,在折腾了师暄妍数日之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勤勉,开始了日日上值生涯。
他近来像是颇为忙碌,一连几日早出晚归。
华叔景突然命人送来了一张方子,起初师暄妍还以为开给自己的,自己接了方子,战战兢兢想,是不是治疗的法子出了问题,解毒依然毫无进展。
结果传信的药童说,这药方是给太子殿下的,让行辕的庖厨好生熬煮了给殿下喝,每日一副。
师暄妍未明所以,展信一看,原来竟是壮阳的药方!
春纤与夏柔只看到,太子妃的脸颊上好似春日抽条的疏枝,霍地绽开了一朵娇艳的桃花。
如得逞一般,又如扬眉吐气一般。
她们俩对视一眼,不大敢问。
师暄妍如获至宝地把药方子工工整整地折好,揣在胸口,对华叔景老大夫恭敬地道谢。
宁恪一直坏得不做人,非要当禽兽,这回有了华大夫亲手开的方子,叮嘱他要及时补肾,看他还神气与否。
早说,纵使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番没日没夜的折腾!
这边师暄妍才将药方子放下,喘上了一口气,她思忖着该如何让太子殿下也出糗一回,还没想出个辙来,侯府却又来了人。
这回来的是蝉鬓。
蝉鬓带来了一个消息:“二娘子,柳姨娘不大好,已经就这几日了。”
师暄妍惊诧:“怎会?”
蝉鬓道:“柳姨娘得的是肺痨病,之前一直吃药,这个冬天刚过去,开了春,柳姨娘的咳嗽便加重了,找了许多大夫也治不好,病情愈演愈烈,昨夜呕出了血来,王府医诊断,柳姨娘已是病入膏肓,性命就在旦夕之间。家主派奴婢来,想请娘子回府,不为教娘子长住,就当只是看一眼柳姨娘也好。”
师暄妍沉默了。
她固然不想回师家,可柳姨娘已经不好了。
良久,她抬眸,对蝉鬓道:“天色已晚,我明日回。”
她回侯府的事,不能草率决定。
她想等宁恪会来,知会他,以免他找不见她的人。
晚间,宁烟屿回到行辕,已约莫到了子时。
他也大抵是忙累了,休沐这么些时日,积压了许多要务亟待处理,今夜,宁恪在沐浴之后,只是轻手轻脚地上榻,扯下被褥,从身后搂住了她。
随即,他在她颈后的雪背上,靠近颈窝的一处,寻了一处温暖馨香的所在,将脸埋了过来,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芳香。
帐中二人的气息靡靡相和,馥郁不胜。
师暄妍在他怀中转过了身。
宁烟屿微睁一线:“嗯,今夜居然睡得这样晚,在等我么。”
师暄妍道:“是的。”
他一下唇角曳开,便揽住她细腰,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地掖在身子下边,含着困意的黑眸多了一丝笑意:“乐意为小娘子效劳。”
师暄妍是同他说正经的,难道他脑袋里就只有那些事么。
她伸手推他,在他困惑地看下来时,师暄妍沉吟道:“我明日想回一趟师家。”
在他脸色即将沉下来之际,她忙将今日蝉鬓来找她的事,说给了宁恪听。
宁烟屿思忖着,问:“柳姨娘对你可好?”
师暄妍道:“相交不深,不过,她是当初在师家唯一一个,给过我一点温暖的人。她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我想去看看。”
宁烟屿勾唇:“师般般,既已决定,怎会想着来问我?对于你不会伤害自身的决定,我都赞成。”
师暄妍思索了片刻,复看向他,嗓音极轻:“因为我觉得,我们是要做夫妻的,夫妻之间就该有商有量,互不相疑,明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回师家,我既然要回了,怎么能不和你说一声。如果哪日你也想做我未必肯同意的事,我希望你也来问我。”
她的语气很淡,可宁烟屿听在耳中,却很有几分浓情蜜意,仿佛冒着泡的甜水咕嘟着涌上来,漫过心头。
啊,这不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么?
这个小娘子,原来是当真打算和他做真的长久夫妻的。
这样也好。
那个一年之约,每夜这么实行着实行着,太子殿下也会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怎奈情意浓时,欲罢不能。
不论往后如何,他都只会喜欢师家般般,只会娶师家般般。
太子殿下在太子妃的脸蛋上爱不释口地亲吻着,细细碎碎。
师暄妍听到他落在耳畔的声音,好像多了几分赧然之意。
“娘子,我会的。”
那便这么说定了,师暄妍舒了一口气。
宁烟屿抚抚她的脸蛋,温声道:“明日多带些人手去,让彭女官跟着,我给你备一驾宫车,黄昏时,我上师家接你。”
师暄妍点点头,脸颊正好蹭在他的掌心。
那纤细的绒毛,好似水中的浮藻,被擦过的掌心,一瞬撩至火热。
方才翻身欺上来时,尚有些疲惫,这时,太子殿下又神采烨烨了。
一看他炯然明亮起来的双眸,师暄妍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不过这么档子的事。
而她也慢慢开始觉得,对男女敦伦有些受用了。
可能是因为宁恪他毕竟聪颖好学,纵然以前没有过经验,经过了这半个月,也慢慢摸索到了一些窍门,有时,也极是舒坦。
这一夜悄然过去。
翌日,宁恪忙着府衙诸事,听闻北衙六军今日捕获了一些来路不明的商队,这商队被抓捕之后,旋即图穷匕见,与朝廷禁军起了冲突,在太子主持之下,北衙禁军终于捣毁了其巢穴,一网打尽。
师暄妍这才知道,难怪他近日总是回来得那般晚,而且还精神疲惫。
为了给她解毒,他还不敢有一日懈怠。
真是难为太子殿下了。
宁烟屿备下的宫车一早便已在等候,师暄妍登上车马,前往开国侯府师家。
穿过长安几座坊市,车马来到巷口。
远远便见到巷口,封堵了开国侯府上下几十口人,几乎是列阵相迎,那阵仗,那排场,不啻于开国侯府接到禁中的圣旨时,师暄妍也仅只是见了一次而已。
为首的是江夫人,与她把臂同行之人,依旧是江晚芙。
二房与三房的几位夫人娘子,也参差在列,衣香鬓影,摩肩接踵,整整封阖了这条花冠巷。
师暄妍自车中走出,脚尖刚刚沾地,春纤、夏柔都还来不及搀扶,只见江晚芙已经弱柳扶风地长途奔袭而来,只跨上了两三丈距离,当着众人的面,屈膝,忏悔地跪在了师暄妍面前。
“阿姊……”
她跪于地面,仰起忧愁的脸蛋,泪落如珠。
江晚芙的腰肢,好像比那柳枝还细,不堪一折。
这般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当街跪在地上,哀求哭诉,自是惹人动容的。
师府上下均知,江晚芙是为了替韩氏求情。
其实这情,肯定是求不动的。
韩氏要置师暄妍于死地, 怎可能得到饶恕?
她们也盼着师暄妍不要头脑一热地应许。
江夫人看着可怜的孩子,心里也不想韩氏得到轻饶,但芙儿孝顺母亲之心可昭日月,她对韩氏这般好, 对自己亦复如是,江夫人便不忍心打断。
“阿姊,”江晚芙试图挽住师暄妍的裙角, 对方只是默然地后退了半步, 教她扯了一空, 江晚芙够不着她的半幅裙袂, 怔怔地道,“我知晓,阿娘对你不起, 但她年事已高, 身上有沉疴痼疾, 若再被关上十四年,如何能熬得过去, 妹妹不求阿姊放过她,只求……”
师暄妍充耳不闻,也没低眼,仿佛眼前根本并无此人,便略过了她,径直往花冠巷口而去。
路过江夫人时,江夫人停一停脸上的叹息,凝望向师暄妍:“般般,你好歹看一看芙儿?”
师暄妍环视过众位女眷,各怀心思的侯门女眷,如今看她,再也没了当初在祠堂时落井下石的敌意。
她们温顺可亲地,对她释放着善意。
师暄妍敛了下唇角:“我是来看柳姨娘的。侯府请我来,现在却又拦住我的去路,是何道理。”
江夫人看了一眼仍痴痴怔怔跪在地面的可怜的江晚芙,只好侧身,让人把步道让开。
师暄妍与彭女官、春纤、夏柔等诸十几人,步行入巷,踅入开国侯府。
柳姨娘所在的院落,唤作明春院。
院中萧瑟冷清,不见半分活气,虽是三月天气,但比起一路行来所见的花媚柳影,这里分外凄清些,就连灯笼也仿佛是没有的。
师暄妍在柳姨娘的病房前停步。
支摘窗紧紧闭合着,里头传出柳姨娘压抑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一阵接过一阵,是从肺里发出来的,然而不敢咳得太过用力,否则会牵动肺腑,带累得五脏皆痛。
师暄妍敛唇,回眸看向身后。
师家人已经又围了上来,为首的江夫人,和善地上前,把住师暄妍的手,柔声道:“柳姨娘惦记你,盼再见你一眼,是临终之言,发于一片善心。但这屋里病气深重,般般你只消看上几眼就出来,我们到花厅堂上去说话。”
师暄妍听了出来,江夫人请她来,柳姨娘的病入膏肓只是名目,归根结底,还是要在师家与她谈判。
她煽动这么些人,是为了壮声势?
师暄妍根本不放在眼底。
指尖摆了摆,在江夫人的双掌合拢下,她将自己的手指头一根根地自江夫人桎梏下抽离,不带一丝留恋。
转身,师暄妍命人打开门,走进了柳姨娘的房中。
这片屋子,好似终年晒不到阳光,阴沉沉的,湿漉漉的,光线低迷。
屋中也没有烧炭,甚至蜡烛也极少,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冷气。
光,甚至照不到柳姨娘的罗帷上。
伺候柳姨娘的只有一人,女侍满月。
满月跪在病榻前,正为柳姨娘喂药。
帘帷卷开,师暄妍步步趋近。
柳姨娘支起了上身,静静地靠在床榻前,人清瘦得皮肉几乎包不住骨头,脸上只能看见森然的白色,没有一丝血气。
师暄妍呆住了,因她没想到,在师家,原来还有境遇差过自己的人。
旁人都说,侯门的江夫人柔和慈善,菩萨心肠,可柳姨娘合该是她院里的,就算平日不相对付,也不该苛待已经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到了如此地步。
这是怎样的一种“善良”?
于震惊之中,师暄妍唤了一声:“姨娘。”
柳氏抬高视线,睨着光影,瞧见了她,唇角挂上淡淡的笑容:“是般般呀,你来了。”
只说了一句话,柳氏便低头咳嗽起来,直要将肺都吐出来。
师暄妍便让她莫要再说话,只安心喝药。
可柳氏如今喝药都成了难事,喝一口便吐一口,这药灌了三四遍,硬是没有一口能吃得下去的。
师暄妍接过了满月手中的药碗,低声道:“我来。”
满月看柳姨娘喝不了药,也心里焦急,不留神药碗被二娘子端走了,她只好屈膝跪行向旁,让开了位置。
江夫人踏足入内,这屋子里久未能通风产生的陈腐之气,刺激得她直皱眉。
她一眼横过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倏然顿住。
她看见,她的女儿,她那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亲近体贴、柔顺纯孝的女儿,跪在了柳氏那姨娘的身前,无比和顺,就连披落在颈后的青丝,也如一蓬蓬团积的轻絮。
黯淡的光影,打落在少女的肩胛上,衬出她如霜似雪的肌肤。
她持着药汤碗,一勺勺喂的,居然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一个出身寒微的下贱妾室。
这不是掌掴了江夫人的脸么。
二房与三房虽平日里都喜好抱江夫人的大腿,对其吹捧备至,这时,都忍不住想观察江夫人的反应。
江夫人的唇角痉挛了几下,目光沉凝,瞬也不瞬地盯着床帐内。
柳氏早已察觉大夫人来了,不敢让师暄妍喂药,怕受不起,更怕江夫人责罚。
汤匙送到了嘴边,泛着药汤的涩味,一缕缕烟气飘挪着,模糊了柳氏苍白的玉颜。
她缓缓摇头:“般般,我这是好不了了,能见你一面,也算是无遗憾了。”
看到如今的师暄妍,柳氏眼底露出欣慰的光泽。
她一生膝下无嗣,百病缠身,可这么多年来始终有一个做母亲的心愿。
柳氏知道自己不该,怎敢将这份心思寄托在侯府的嫡娘子身上。
可是,每当她见到二娘子,总会心疼。
当侯府上下和乐融融时,她像是一缕幽魂,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看着旁人鲜花着锦、百人拥簇,她安静地坐在灯火阑珊处,如同不是侯府的娘子,不是家主与夫人所出,一个人独享着无人问津的寂寞。
而柳氏,也与她一样。
柳氏无数次路过师暄妍所在的那方阁楼,看见阁楼之上绰绰的身影,未熄的灯火,灯影幢幢间,她趴在那方窗台上,眺望远处的夜色,眼里是无尽的空茫与失落,如若当年她那个夭折腹中的女儿能够健康地长大,二娘子的今日,便也是她的处境罢!
柳氏发现自己心疼着二娘子,阖府上下,没有人在意二娘子,明明是嫡出的女儿,却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不配做二娘子的娘,一直只敢远远地关注着,从去岁寒冬拖到今年入春,她的肺病已经愈来愈严重,柳氏唯一的期望,便是二娘子能够展颜。
祠堂里,她干了平生最大胆的事。
那个令她一生唯唯诺诺、不敢有半句违背的家主,立在那儿,手里持着藤杖,要打杀了自己的亲女儿,柳氏站出来了,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勇气,为二娘子加了一件衣。
那也是她这个将死之人,独独能做的一件事罢了。
“二娘子,要做太子妃了,真好啊……”
柳氏的眼神涣散着,看不清面前的师暄妍,只觉得好似有几道虚影在摇晃。
能在临终前,见一眼如今脱离了侯府,锦衣加持、光鲜显贵的二娘子,柳氏已经心安了。
师暄妍怔忡地望着面前憔悴的柳姨娘。
她与柳氏并无多少交集,只是在侯府住了几十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打过照面,也会问一声安好,她不知,在侯府中还有人会真心地惦记过自己,哪怕只是微弱的一朵火焰,藏匿得深深的,也足以聊慰心怀。
师暄妍将药汤停在柳氏唇边,声线微微发紧:“姨娘,吃一口,莫吐了。”
柳氏颤抖着看向师暄妍身后,立在房中,袖下的手指掐着虎口,神情间浮露轻蔑的江夫人。
她不敢。
师暄妍咬牙道:“姨娘,不必害怕,你乖乖吃药。”
柳氏笑了起来,是了,她已经命不久矣,不会再碍了夫人的眼,做了她的肉中之刺,吃上一口药又有何不可。
柳氏垂下视线,唇舌含住了汤匙,抿了一口药汁,将苦涩的汤药吮入了口腔,逼迫着自己,仰起脖颈,让那药汁沿着喉腔滑下。
这一口药,虽是吃得艰难,好在是吃下了。
师暄妍又喂她第二口、第三口,一勺勺地喂,不急不缓,语调柔和。
“姨娘喝药。”
江夫人的脸色愈来愈青。
二房的林氏熟知江夫人,也没见过长嫂发这么大怒气,这股冲天的怨气,分明唤作嫉恨。
她亲生的女儿,竟在侍奉别的女人,还是她丈夫的小妾,殷勤小意地为之侍奉汤药。
林氏一生受丈夫宠妾灭妻的困扰,口头不说,实则羡慕江氏要命,江夫人偏以家主的敬爱,在她们面前总有意无意地耀武扬威,如今见她难受了,林氏作壁上观,心头还有点隐秘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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