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这世界上,又有另一个人因她而死去,那些阴暗的情绪就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最后变成了极为强烈的自我厌恶,彻底将她吞没。
是她,“杀死了”亨利勋爵;也是她,让埃里克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埃里克对于莫里亚蒂对他的“声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激,反而露出一丝轻蔑和阴暗浓重的敌意。
当他开始冷静地计划如何除掉夏尼伯爵的时候,他就明白那一天“好心”把婚约消息带来的莫里亚蒂的真正目的不过是借刀杀人。
这是一个极度狡猾又危险的男人。
可直到现在,他也丝毫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你对我失望了吗,苏?可真正杀人的并不是我!”埃里克如唱咏叹调开了口,那独属于魅影的神秘魅力从他身上流露出来,举手投足中都带着摄人心魄的优雅,“如果夏尼伯爵没有利用你的善良,如果卡洛塔·茱蒂仙和克莉丝汀·戴耶有任何一个人抵抗住了心底的魔鬼,那么这桩惨剧就不会发生。”
他看着她失去光彩的双眼,试图用着最甜美的声音诱惑着她的心神。
“苏,我在一开始就警告过你,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些肮脏的欲望,残酷的恶意,还有蛊惑人心的恶魔。你是如此纯洁,如此美好……这个世界根本不值得拥有你。”
这是第一次,莫里亚蒂在苏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死气沉沉又非常遥远的东西。她的目光穿透了他、他们,穿透了整个房间,仿佛看向了处在虚空中某种更抽象的东西,某个只存在于她世界里的焦点。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当他彻底击垮碾碎她的精神之后,她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他像是最致命又耐心的毒蛛,为了今天,缜密地织出了一张她那以挣脱的精巧的大网。
可在此刻,当他提前预览到了这样的表情,他却感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不快和烦躁,甚至连一丁点满足和兴奋都没有。
即使这一切的发展,都顺利的同他原本计划的剧本并没有太大差别。
埃里克抿了抿唇,看着一动不动的苏冉,轻声说出了最后的魔咒:
“苏,我们都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苏冉眨了眨眼,焦距终于一点点落回到了埃里克的脸上。
“和我离开吧。”他对着她伸出了手,“就像你当时来到我身边一样。”
是了,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出现在了埃里克地下湖畔的居所。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穿越的原因是不是和埃里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想想,如果她从未离开过那里,就不会搅乱这么多人的命运,犯下这些不可饶恕的错误。
……是不是,其实只要她一开始就选择留在地下,像一些小说写的那样,给他想要的东西,救赎他……她就可以回家了?
在苏冉眉宇松动的一刻,不仅是埃里克,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觉察到了她的动摇。
道林和莫里亚蒂一同转身,面向埃里克:“这个恐怕不行呢,她不可能单独和你离开。我想在场其他人也会赞同我的判断。”
后者则淡笑着提着剑,眼神冰冷地看着埃里克:“在此之前,不如请埃里克先生好好解释一下你和苏的初遇,怎么样?”
房间的气氛转瞬间再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苏冉刚想要说些什么,一直站在她身旁高挑的身影却在此时跨步地来到了她的身侧。
她感到脖颈右后方接近肩膀的肌肉突然传来一阵针扎的刺痛,随着迅速被注入的冰凉的液体,她感到脚下的地毯越来越软,再也抓不住手中的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地上滑去。
意识清醒的最后,有一只手臂牢牢环住了她软下去的身体,还有不远处,埃里克睚眦尽裂绝望向她扑来的画面。
然后,是彻底长久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躲在存稿箱里卡文的作者默默扣键盘quq好不容易改出了还能看过眼的东西,还欠大家两周半的更新,作者记着呢quq在没有把更新补回来之前作者是不会从存稿箱里出来的(跪
给小天使们打一针迈哥的预防针_(:_」∠)_迈哥,对不起,我还是黑了你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呀,感谢大家给了我很多很多力量,即使我这么卡、更新这么坑一直在支持着我。非常谢谢大家的温柔和耐心,我才能写出最接近心中故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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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1
苏冉恢复意识的时候, 一阵轻柔的晕眩感还盘旋在她的脑海,有一瞬间让她产生了自己正在海上随着翻涌的波涛上下起伏的错觉。但随即,身下坚实的床板, 被浆洗的稍微有些发硬的长绒棉布, 还有不远处壁炉燃烧噼啪的声响,迅速将她拉回了现实。
刚刚的错觉, 大抵是她长睡之中那一串场荒诞梦境的副作用。在梦里,她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恍惚的旅行, 有马车的颠簸,火车的轰隆,汽船的摇晃, 还有一双一直引导搀扶她的坚实有力的臂膀……
她试图不再去回想脑海里乱糟糟的梦境,转而打量起面前的房间。
灰白色的天光穿过床左侧虚掩的木质窗板,流泻在发暗的橡木地板上。除了燃烧着的壁炉,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盏三枝烛台。屋内摆着一张梳妆台,一个小衣橱, 看内饰感觉有些年头了。墙面被涂成了淡蓝色,有些地方微微剥落, 墙上挂着几幅尺寸不同的乡间风景油画。空气中飘着一股潮湿松杉混合着石墨和尘土的味道,淡淡的并不令人讨厌,只是带着久不住人的气息。
眼前这个装潢朴素而温馨的房间, 显然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身上的裙子还是停留在记忆里最后穿的那件香槟色的室内茶裙,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扯动到的肌肉酸痛从后肩一直窜上后颈, 让她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也就在这时, 她注意到了房间角落里那张羊毛绒面的安乐椅上, 静静地放着一副用白色帆布包起来的画像。
她愣了愣, 所有凌乱的记忆串联着瞬间归位,后颈阵阵传来的不适感反复提醒着一个让她难以消化的事实——
她被迈克罗夫特用麻醉针袭击了。
如果换做是埃里克,莫里亚蒂,甚至是道林,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如何去反应。可做这件事的人是迈克罗夫特,她完全没有办法去合理化这件事,更不知道如何去揣摩他的动机,内心里也因此一点实感都没有。比起愤怒,她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困惑。
那么,也是迈克罗夫特把她带到这里的吗?
四肢还是有些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苏冉坐在床边,喝干了放在床头托盘里的凉水,终于觉得清醒了许多。然而搜索了一圈之后,她在整个房间内都看不见自己鞋子的踪影。
她的心中飞速闪过一丝困惑,不过迟疑了一下便光脚直接踩到了地板上,两步走到窗边,拉开了木质的百叶窗扇。
窗外灰得发蓝的光线完全看不出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这个房间处在二层。透过玻璃,她可以看到所处建筑侧翼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一栋两层田园风格的宅邸。房屋外墙上攀爬着的大片常青藤,叶子已经被霜打成了金红色,落了大半,露出了后面赭红色的砖墙。
绕着庄园四周是矮矮的石墙围出的院子,凸起的两根花岗岩门柱已经被风雨侵蚀出了墨绿色,饱经风霜的两扇铸铁大门一前一后掩在一起,将一条蜿蜒的砂石小路关在门外。
铁门外更远的景致则被吞没在大片游动的浓雾里,在雾气被风稍稍吹散的时候,便能看到半黄半绿的草坡起伏着向远方铺去,消失在不远处茂密的树林脚下。那一棵棵奇形怪状的大树林立在飞快移动的白雾中,如幢幢鬼影,在几瞬之间又被随风吹来的浓厚雾气再次团团遮住。巴⒈4吧以流酒63
苏冉合上遮光窗扇,脚底传上来的寒气让她忍不住向壁炉的方向走了几步,上了年头有些松动的地板在她的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毫无疑问,她现在在乡下,可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一睁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再加上眼前这幅阴沉的景象和破旧的庄园,简直像是鬼片的经典开场。但或许是因为屋内的壁炉烧得正旺,又或许是隐约知道到底是谁把她带到了这里,她此刻倒是并没有太多恐惧和慌乱的感觉。
站在壁炉的防火屏前,她感受着火光带来的明亮和暖意,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角落里那张被蒙住的画像上。
她出神地盯着它,想起了埃里克孤注一掷的疯狂,想起了贯穿道林胸口的那一剑,想起了亨利勋爵死亡的真相……
那些沉重自怨自艾的情绪像是湖面下飘动的水草,慢慢地缠住她的四肢,将她一点点拖向冰冷的黑暗深处。
许是被她刚才弄出来的声响惊动,没有过多久房间外便响起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在屋外停下,短短的停顿后,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房门。
“你醒了。”
再次见到迈克罗夫特,苏冉并不感到太多惊讶。但站在她面前那张平静如常的面庞时,她却控制不住地生出几分怪异的别扭之感。
是她太大惊小怪了吗?用麻醉针把人扎昏带走这样的行为,就算是发生在最亲近的亲人和朋友之间,也可以用一个惊悚的词来概括——那就是「绑架」。
迈克罗夫特沉静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在注意到苏冉赤|裸的双脚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赞同。
“地板太凉了,你还是坐下来比较好。”
苏冉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被解答,可她从没有想到两人之间提起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抬头看着他,半是调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温和的嘲讽。
“我以为会那样暴力对别人使用麻醉针的先生,并不太关心被使用对象的身体健康。”
“我很抱歉使用了那样极端的手段。”听到苏冉的“控诉”,迈克罗夫特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一瞬间松动,他低下头,对着她轻轻欠了欠身,然后提起门口的椅子放到了她的身侧,“请相信我是发自内心真诚地关怀你的健康与安危。只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你身体目前的状态可能不允许你光脚站在地板上太久。请坐。”
看着迈克罗夫特做出的手势和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苏冉叹了一口气,没有脾气地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那么,我们现在在哪?”她望着壁炉里的火焰,问出了一个最好回答的问题。
“牛津郡。”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答案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苏冉猛地转过头,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答案:“牛津郡……大不列颠?”
迈克罗夫特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我父母留下来的度假屋,从他们过世后便没有再使用过,只有附近的佣农会每个月过来帮助打扫维护。这里很安全。”
原来那些并不是梦。
苏冉回想起脑海中断断续续关于旅行的“梦境”,对眼前的境况感到越来越困惑:“迈克,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回轮到迈克罗夫特惊讶地挑了挑眉,仿佛她刚刚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苏,我认为这显而易见。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要如何带着格雷先生的画像毫发无损地从那种境地里脱身呢?”
她再次用眼角看了看安稳摆在角落里的画像,嘴唇嗫嚅,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她知道迈克罗夫特说得没错。那时的她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麻醉剂?”她继续问,“不要告诉我你早就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当然没有。那根麻醉针本是我在调查出凶手后,为了以防万一,给埃里克先生准备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锐利的视线牢牢地钉在苏冉身上,让她一时如坐针扎起来,“只是我没有想到,道林·格雷先生会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不得不承认,你的朋友们总是处处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迈克罗夫特那双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真相的眼眸下,苏冉垂下眼,绞住自己的手指。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已经留下了太多破绽。
“道林的情况,确实太难以置信了。”她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不想在道林的事情上继续纠缠,飞速地转移了话题,“可以告诉我晕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好奇。毕竟我不认为那几位先生会……什么都不做。他们总不会体贴绅士地帮你开门,让你大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我和画像一起离开?”
迈克罗夫特闻言,平静的脸上终于荡起了一点清浅的笑意。他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场面,又似乎是对她清醒的认知给予了十足的肯定。
“我只能说,我很高兴那几位先生还不至于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他并没有谈及任何细节,只是避重就轻道。
苏冉思考了半晌才慢慢琢磨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你用我当作人质,威胁了他们?”
“简单有效,如你所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论是用麻醉针,还是把她当作人质,都刷新了心中对面前男人的所有认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显然,他们并不敢赌我在那管麻醉剂里真的没有添加别的东西。”
她转头再一次望向面前的火焰,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低声问道:“可是迈克,我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将我带到这里来呢?”
如果只是为了将她带出那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并不需要把她带到英国,甚至都不需要离开巴黎。
燃烧的柴薪在这时突然“啪”地跳出一个火花,橘色的火焰落在迈克罗夫特灰色的眼睛里,稍稍柔和了他眼中冷硬的光芒。
他注视着面前之人,看着摇曳的火光亲吻着那张恬静的侧脸,将白净的皮肤晕染出了一丝健康的红晕。她就安静地坐着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里,他不需要再担心她消失,被人伤害,又或是有其他难以预料的伤害降临到她的身上。
这样内心安稳踏实的感觉,让他莫名回想起了过去总是喜欢在晚餐后念书的母亲。那在记忆中坐在壁炉前宁静温馨的画面,也笼罩在如现在一样柔和温暖的光线里。就如同在凛冬中整个人都泡进热水,或是喝下一大口热汤,全身里里外外都因为幸福和温暖而变得懒洋洋的。
——那是属于家的感觉。
迈克罗夫特慢慢眨了眨眼,忽然就说不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快到晚饭时间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吧,你有接近两天没有进食了。我去帮你把鞋拿过来。”
迈克罗夫特说完这句话便站直了身体,不留给苏冉任何拒绝的余地,干脆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觉察到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避,苏冉没有继续追问答案。如果迈克罗夫特不想开口,她很难从他的嘴里套出真实的答案。
他们一起吃了顿不算丰盛却简单美味的晚饭。饭后,她被带着参观了这栋房子。他告诉她明天开始,会有一位住在附近的农户女儿来临时帮忙,料理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务,让她安心住下来,并详细询问了她需要的日用品,并为她要暂时使用他母亲的旧物而感到十分抱歉。
直到互道晚安,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晚饭前的话题,也没有聊何时离开这里的问题。
重新躺在这张陌生的大床上,苏冉听着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淅沥雨声。她必须承认,这样突然离开巴黎,不需要再面对那几位先生,这种把一切忽然都抛到身后的做法,竟让她由衷地升起了一种解脱般的轻松感。
她翻过身吹灭了床头的蜡烛,突然间什么都不想再想。
就先,让她稍稍逃避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
苏:我总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那些细思极恐的细节小天使们发现了嘛w
这段时间一直写得非常不顺(发现了人物崩坏quq),所以产生过激情完结的想法(直接BE,会砍很重要的事业线和另一条支线)。恶性循环是很焦虑(焦虑到填了点旧坑OTL),看着自己写的东西真的觉得非常垃圾——>自我怀疑——>自我厌恶——>重新修改——好像更垃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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