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铁签子只有二十根，还要重复利，不能就这样吃，要拿下来……也懒得取筷子了，就边上摆着的签子吧。陆悠悠随手拿过一根来，一顶，又一顶，两块肉里上面的那块被她顶得“吧唧”一下落到一边的荷叶片上，她一低头，不客气地咬进了嘴里。
真好吃啊。
肉的鲜甜，调料的恰到好处，芝麻的香，孜然的浓烈，辣椒粉的辛……全在口腔里面融合了，汇合成了一种名叫“幸福”的味道。
陆悠悠嘴里嚼着，手下没停，“吧唧”一下，把剩下的那块肉也给顶了下来，肉块落到荷叶片上滚了个滚，这次，她干脆把整张荷叶片片都拿起来了，小嘴唇叼在叶片的边边儿上，一开一合，两排雪白的牙齿一咬——就把这一块也给咬进去了！
直播间里一片哀嚎：
【弹幕】卧槽！不是吧？主播不是说要回馈我们的吗？怎么自己吃了一块不够又吃一块！
【弹幕】你们快看啊，主播抿了抿嘴啊，特么的，她都不知道舔一舔的啊，嘴角都还带了红啊！
哎？嘴角还有辣椒粉？陆悠悠刚好一眼瞥见直播间里的弹幕，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勾了勾，很快想起来这是大庭广众，立马又把舌头收回去了，一本正经掏出块帕子，在唇角按了按。
【弹幕】卧槽卧槽！这吃完了东西心满意足收尾的小动作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我疯了我疯了，我从主播的脸上看到了“圆满”两个字。
【弹幕】主播的轮匝肌、咬肌、颊肌、眼轮匝肌都在动啊，所有微表情都显示，主播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愉悦。哇靠，这什么神仙东西，让主播吃了一口就想笑成这个样子啊！
【弹幕】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就冲着主播吃的这一口，我也一定要去尝尝！
【弹幕】我也是哎。这事真的很奇怪，以前我在饭店里闻到羊肉味道都要作呕的，为什么主播做的，我没这个感觉啊？我看主播的嘴巴嚼啊嚼啊的，我就很想拿一份来吃吃呢？
【弹幕】大概是看别人吃得很香，就忍不住也想自己试试？哎呀，想那么多干嘛呢，想试试就试试呗，就算主播做的真是黑暗料理，我也认了。反正我是飞长安了。主播，等等我，我就来了——
【弹幕】同飞！同飞！
人群聚集，最是容易产生从众心理，而看着别人吃，忍不住也想吃，口水滴滴答答的，就是另一种反应了——吃播效应。吃播为什么能带得人觉得食欲大开，是因为其中蕴含着强烈的暗示啊！
陆悠悠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完成了一场吃播，只觉得，周边看过来的眼神忽然间热烈起来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如果说之前大家是关注，那更多的是对她、对她这个人、对她在做的事情的关注，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吃食上了，即便是看她，也想的不是她，而是她什么时候动手做下一批了！
这是个好时机啊，陆悠悠没浪费，动作麻利地又串起了羊肉串。味道已经尝过，没问题，这次她没留手，一下足足串了有十块肉，串好一串，摆上铁锅，人群还傻乎乎地围在那里观望。这种时候，需要引导一下，陆悠悠拿手里的铁签子敲了敲锅沿：“东西不多，先到先得，第一锅一人一串，后续的每人三块肉，排队了哎，排队了哎——”
“当当当——”，金属相击的声音很响亮，对面人群里明明人人都很跃跃欲试，可很奇怪，一个动的人也没有。
星际时代的人是连排队也不会吗？陆悠悠一阵头疼，“当当”地又敲了两下锅沿：“来来来，想吃的这里排队，第一个站这里，第二个站他后面——”
还是没有人动。
陆悠悠：“……”
这就尴尬了啊。
直播间里一个个叫嚣着说飞长安了，她还以为羊肉串烤好了，这次是真情实意被吸引了，马上就会有一堆人要来捧场了呢，结果，还是起哄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东西不够吸引？不是啊。怕太贵？也不是啊，都已经免费试吃了……
陆悠悠拧着眉头，想不明白。视线转到那边盆里，那么多一堆呢，要是真的没有人吃，可也太浪费了。再看看手里……特么，浪费个屁！不管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星际时代的人不懂得欣赏，那就留给自己！肉肉，好多肉肉，吃肉肉——
陆悠悠一扬头，把手里这串也给放到了锅子上。低头又串，第三串串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头顶上有一道声音传下来：“这三串都给我。”
陆悠悠一抬头，先看到了一条腿，红裤子红靴子，吊儿郎当地晃在半空中。再往上看，红袍子白扇子，好大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爬在肩窝处。
陆悠悠：“……”
是上次野鬼村里，心心念念要和她打一架，结果被她坑进铁笼子里去的那位，绝色狐狸精——妖精一只。
妖精一只是真喜欢躺啊，上次在铁笼子里就躺在几根铁条支棱出来的“条凳”上，这次，在个屋顶上，也依然是躺——他半侧卧着，一条腿微曲着，一条腿晃荡在屋檐下方，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在往陆悠悠的铁锅方向指：“喂喂，看着点儿！”
陆悠悠看看锅上烤着的肉串，看看屋顶上的妖精一只，实在是有点茫然：“你来干嘛？”
“吃东西啊。”妖精一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陆悠悠，“不然呢？落井下石，这个时候再来找你打一架？”
“哦——”不打架就好。陆悠悠把手里的肉串也放到了那边“烤锅”上，拿起小刷子给之前的两串刷油翻面，妖精一只也算得是个“认识”的，对着他，陆悠悠放松很多，一边拿起了边上的简易“调料筒”，一边问道：“要辣吗？”
“加！”
“哗哗哗”，一通粉末撒下去。陆悠悠转了转串串，反正也没人过来排队，也不拆了，直接举起了铁签子，往屋顶上面送。妖精一只也不客气，接过去，似乎对怎么下嘴很是困惑，低下头很是研究了一会儿，然后，无师自通地把铁签子一横，“啊呜”一口，叼住了头上的一块。肉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男人吃东西和女人不一样，大狐狸精豪迈地横手一擦，一点没停，直接又是第二口咬了下去。
人群里一阵耸动：
“有人吃了，有人吃了。”
“那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看上面那人，吃的好香啊。他能吃，我们也应该是没事的吧？”
“来来来，试试，试试！”
“呼啦”一下，好几个人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陆悠悠：“……”
合着，满大街人都在等人第一个吃螃蟹啊。她这是肉串啊，肉串，又没毒！
出来的几个围到了她摊头前。
“主播主播，我不要辣。”“主播主播，我要辣。”“那个芝麻能单独给我撒多一点儿吗？”原来还真有从她直播间过来的。
陆悠悠也没徇私：“等一等啊。这两根有人定了的。”大狐狸这次来，简直就是做了个完美的托儿，托儿不能亏待，陆悠悠一边把锅上的两根烤好给大狐狸送了上去，一边低头“刷刷”地串肉：“很快就好了，稍等，稍等。”
羊肉串很快烤好。这批人就没有直接拿串串的待遇了，一人一根拆下来摆到荷叶上，等这几个人一人几颗肉块入嘴，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好吃，一边评论“感觉拿根棒棒直接吃会更有意思”后——现场更多的人忍不住了：“我也要，我也要——”
人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混乱。
“哎哎，哎哎！排队，排队！”陆悠悠“哐哐”地敲锅沿，“别挤，别挤，从这里开始——”她还是指之前自己指过的位置，她现在摆摊是在拍卖行的对面，要是排竖列，势必要插进对面的门里去了，她一横手，指挥：“来来来，这里，咱们横向排，往那个方向了哎——
这一次，有人眼明手快地“呲溜”一下，就站到了她指的位置，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长长的队伍排了起来。
终于啊……
陆悠悠在人群涌动中抬起头往头顶看了看，妖精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屋顶上，只留下了三根吃完了的铁签。他真的只是为了一口吃的过来的吗？这个疑问她已经没空想了——人太多了，现在只能应付当前的事。
陆悠悠低下头，“蹭蹭蹭”地，又串起了肉串。羊肉被一串一串摆到锅上，到第十串的时候，不够摆了。这烤肉炉不正宗，不是上辈子街边常的那种，是个炒锅改造的，途模拟上还算合格，外型就差远了——它是圆的，越往边缘空间越不够，只有中间一部分能够摆串串，陆悠悠努力着，也只摆上了十串。
从第十一串起，她不得不开始减少肉块的数量。
队伍里前列的人都在偷偷数自己的位置，数到第十一的人哀哀地叫唤起来，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更大的声音给压了下去：“第一锅一人一串，后面的才三块肉，你好歹还比我们多呢！”“说的也是……”
“噗——”，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笑起来的。长长的队伍里，忽然就嬉笑一片。这嬉笑，不带嘲讽，更多的是觉得好玩。
星际时代，买东西都是快递机器人直接送到家，办个事都是事先网络预约、就算需要出门也是一对一服务——陆悠悠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大概是真的从来没有过为了一样东西挤在一起的经历，现在这个排队，对他们来说，很可能像是一场新奇的体验。
不管怎样吧，现在气氛大好。她“刷刷”地往肉串上刷油，人很多哎，她这个大厨，也要加紧努力啊！
火苗呼啦啦地窜，人群热热闹闹，空气里满是油脂的香气，长长的队伍自觉自发地开发出了折叠功能，在即将看不清陆悠悠这边动静的那一端，第二排反向地排了回来。声势浩大啊，不时有人过来问一句“什么情况”，又问一句“队尾在哪里”。
热火朝天成这样，谁还记得幽烟一缕被乱红尘堵在长安城里的事。
就连陆悠悠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
可有人没有忘。
乱红尘帮主小队五缺一，除了只若初见，其他四个人都在看着陆悠悠的烧烤摊——长安酒楼二层雅座的花格小窗推开一条缝，刚刚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风里飘过来的香气都明明白白地闻得到。小隔间里安静如鸡，没有一个人说话。
良久，风秋画扇才一脸惆怅地开了口：“喏，情况就是这样，大家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第55章 chapter 055
浪出天际就在风秋画扇的边上, 听到他问，烦躁地一撇嘴：“我早说，不能照着个娘们的意思做。”
“这次倒未必是只若初见的锅。”独自狂开口, “幽烟一缕既然有这样的准备, 就算我们只是要她登报道歉和BOSS补偿, 大概也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那怎么办？现在人手都撒在外面。我已经听到不止一个人在那边说, ‘围个人围得人家像开派对，我们倒是四边城门一处地府吃灰’——听听, 听听，这才第一天呢，士气就低落了！”
“人不能撤。”
“废话，我说撤人了吗？那么大阵仗，撤回来，我们的脸往那里搁？”浪出天际愤愤地“呸”了一口，“烦死了, 干脆下去杀了她？”
“杀她没用。”一边的烈酒对月一直没说话，这会子忽然插口。
风秋画扇立马眼睛一亮：“烈酒，你想到办法了？”
烈酒对月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只是在分析利弊。长安商业街上击杀玩家，杀人的进天牢六小时，幽烟一缕已经开了长安地图, 三界山海图开启, 到时候她地府转一圈，族里图上摸一摸，一传送, 就又能回长安。然后呢，我们接着杀，接着送人头进天牢？”
“那也比现在这样好。”
“这样的话, 全地图哪里不能杀？犯得着堵着长安送自己人进天牢吗？你是想全服笑话乱红尘没脑子吗？”
“不能杀也不能放的，总不成看着她风光啊？”
“浪，你少说话。”风秋画扇一抬手，阻住了浪出天际，“烈酒，你刚话没说全，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幽烟一缕现在想出来的法子是摆摊卖吃食，今天是免费送，明天就要开始收钱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这事儿继续不下去。”边上浪出天际嘴巴动了动，烈酒对月对着他一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不是废话，这是目标。你刚刚说杀了她，没必要，我们现在有个更简单的法子，不伤我们一兵一卒，也能让她继续不下去。”
“不伤我们……一兵一卒？”风秋画扇蹙紧眉头，重复了一遍。
“对！”烈酒对月一直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看到下面的人了吗？幽烟一缕开业酬宾想聚人气，要人多。可她没想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想怎么做？”浪出天际眼睛都亮了。
“闹事。”烈酒对月回答。
“闹事？”浪出天际有点愕然，“砸她的摊位吗？”
“看下面的人，看到了吗？一个个眼睛发绿全都在等着被投喂。你弄翻了他们的吃食，不怕被一人一脚给踩扁？动动脑筋！幽烟一缕那女人，说不定就在等着我们去做这事呢！”
浪出天际哼哼唧唧的：“那不是你自己说的，要闹事吗？”
“闹事也不是一定要闹在明面上。”烈酒对月轻轻地把花格窗扇推得更开了些，“过来，看那女人的摊位。”
一屋子其他三个人都凑了过来。
“你们以前吃过这样的东西吗？”烈酒对月问道。
“没有。”浪出天际第一个回答。
风秋画扇也摇了摇头：“我以前吃东西都是在饭店酒楼里，上来的时候，都是用精致碗碟盘子瓮罐装好了的，就算有加热的，也是成品做熟了端上来，红泥小炉一点小火，温着的。”
“这就对了！我们应该体验都差不多，上菜的时候，如果容具没有自带盖子，是不是还会套一个透明罩，遮灰挡尘的？就算是游戏里，我们用‘三界美食券’下馆子，是不是每样东西上来，也都会套一个透明的法术罩，算得是把外面惯常做的，套用了进来？”
话题一飞十万八千里，浪出天际都有些不耐烦了：“是啊，这个怎么了？”
“你们再看下面，那个幽烟一缕，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干不净的？”
凑在花格窗后的三颗脑袋同时点了一点，同时发出声音——
独自狂评价：“生熟不分，当街操作，一地尘灰，是很不干净。”
浪出天际伸舌头舔了舔嘴唇：“这还用你说？看她刚才拿着个手，在盆里面‘擦擦擦’的，那个夸张。可架不住人家的东西香啊。你看开始的时候不也没人敢去吃吗？现在好了，现在这人手一份，香飘万里的……要不是不方便，这会子我也该在下面！”
风秋画扇就想得比较远了：“你是准备举报她卫生问题？可这里是在游戏里，也有人管吗？”他沉思着，还真思考起了可行性：“要不，找客服投诉试试看？”
“不，不投诉。”烈酒对月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下方，没有移开过，这会子，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你们看，她做的东西，几盆生的在桌上，一锅熟的在火上，还有一堆从那铁签子上拆下来的肉块，又在另一边的荷叶上。三样东西在三个地方，前前后后都只她一个人在忙，她顾得过来吗？”
“我瞧着，挺顾得过来的……”浪出天际咕哝，咕哝完了，立马又接上一句，“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别卖关子了！”
“我就是在想啊，这都是露天的，要是有阵风带了点儿什么东西，洒在了她那些肉上面，会是个什么结果？”
“你是说……”风秋画扇和独自狂异口同声。
“对！”烈酒对月凉凉地挑起了一侧的嘴角，“这个游戏里，吃多了东西会发胖，要是吃得不干净了，可也是会拉肚子的。”
“高！高啊！”浪出天际慢一拍，终于是在烈酒对月这句话说完后反应了过来，“啪啪”地拍自己的大腿，“到时候事情闹起来，也是她幽烟一缕做的东西有问题，和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厉害，厉害，烈酒，你果然不愧是我们的军师！你既然想到这主意，就是也想好了去往她那里放什么了？就是，烈酒啊，你说的风……好像有点困难。”
“东西不复杂，炼丹素材巴豆精就可以。至于风——”烈酒对月对着浪出天际，很是有些无奈，“我只是比喻，比喻！真要放东西，也要有个人接近她，你看我刚刚说的那三样东西的距离，最好的目标是那几盆生肉，也不用每盆都放，随机弄到一盆就好。我们挑个她一锅出炉的时机，派出一个人缠着那女人说两句话，另一个假装凑到锅子前面好奇，掌心里只要扣那么一个射筒，到时候，那么轻轻地一按一放，绝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