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柳叶认识甘遂,除了刚开始她问了几句甘遂的情况,确定了事情应该很复杂以外,她就没有再问过任何事。
这不像她以往的作风,往常无论要解决的事再困难复杂,柳叶都没有退缩过,按理来说,甘遂这个人来路不明又过于神秘,她应该用各种方法打听对方的情况,企图让对方离开才对。
还有刚刚的戒指,哪怕她之前是因为误会摘不下来而戴着,那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她可以摘下戒指,可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摘下来,而是把戒指戴回去?而且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她竟连一个把戒指摘下的念头都没有。
她到底在想什么?
“柳姑娘不讨厌给你这个戒指的朋友吧?”见柳叶没反应,温梨更进一步“或者说,比不讨厌更多一点?”
“不是,”柳叶下意识否认“我可能……当时没有想太多。”
说实话,柳叶现在也说不清具体原因,从一开始,她就没怀疑过甘遂要害她,哪怕他们的初遇不是偶然。
就像温梨说的那样,或许不是因为甘遂待在她的身边久,她就逐渐接纳了对方,而是她本来就能接纳对方,才会允许他在她身边待那么久。
这很奇怪。
万事万物有因才有果,所有人也必然是先相处,才会有感情,而她与甘遂的相处模式则是从一开始便跨越了她对陌生人的警惕。
现在想来,随时随地都能待在一起这种亲密程度太过了,哪怕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柳叶恐怕都会觉得难以接受,更别提那时她和甘遂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当时她竟然没什么抵触就接受了。
难道……她被法术洗脑了?
不,这太扯了,她的神志一直很清醒,更何况哪有可以独独对某个人放下警惕心的法术啊。
忽然,戒指短暂的亮了一下,柳叶回过神来,或许是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对甘遂逐渐的存在有了一些感知,她知道,是甘遂醒了。
“前辈?”或许是心中有了疑惑,柳叶有几分不自在的开口说道“您怎么忽然醒了?”
虽然近期甘遂醒着的时候比以前多,但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沉睡的,现在正巧在柳叶思考关于他的事的时候醒来,这不免让柳叶有几分心虚。
“没事,”甘遂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找到我的身体了。”
说是身体,倒也不是很准确,毕竟他的身体已经死亡,或者该说是尸体更好一些?
“啊,”柳叶停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在哪儿?”
“仙宫。”甘遂没有隐瞒,“有人拿我的身体炼化成了法器,用了些手段藏起来,刚刚被我感知到了。”
……还真别说,这种拿别人身体炼器的方法听起来变态,但在仙界还是有不少先例的。
比如柳叶这种草木成仙,心脏便是力量的源泉,被称为木之心,是一味疗伤圣药,草木仙的修为越高,木之心的疗伤效果便越好。
可草木仙的木之心类似于妖族的妖丹,只要离体就会在短时间内衰弱死亡,可以说木之心就等同于草木仙的命,虽然仙界禁止随意捕杀草木仙,但有利益就有为利益前赴后继的人,每一年悄无声息死亡的草木仙依旧不少。
这么想来,甘遂或许也是因为本体有什么利用价值才被害的吧?
柳叶这个拿, 指的是双重意义上的拿。
仙宫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找一件法器, 如果不知道具体位置还真不容易, 更何况以柳叶的能力,能不能拿得回来都是两说。
第二个拿回来则是指能不能恢复。
就像生鸡蛋可以煮熟, 熟鸡蛋却不能反生一样,把身体炼化成法器容易, 将法器又重新归为本体, 则是闻所未闻。
“可以的,”甘遂说的格外轻描淡写“只是不是现在。”
“好的,”见甘遂心中有数,柳叶也没有多言“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叫我便是了。”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甘遂倒也没客气, 直接说道“还记得与何家姑娘相熟的妖族吗?”
何家姑娘指的应该是简一吧?那
与她相熟的妖族指的是司确?
“记的, 您是要找他吗?”柳叶还真不知道甘遂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司确。
“嗯, ”甘遂的声音平缓而冷静“帮我转告他,他近来命犯杀劫, 此劫因亲而起,需远离他最熟悉的地方,避开与他的身世有关的事。”
他没想到对方会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连一个被母亲以时间之力送往十万年之后, 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孩子都要杀。
“好,”柳叶答应下来, 想起刚才的异常,她停顿了一下, 接着问道“前辈认识这位司公子吗?”
如果放在以前,柳叶不会多嘴去问与自己无关的问题,但现在,她想寻找一个答案。
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不认识,但我认识他的母亲。”甘遂很快便回答了“他的母亲与我算是……同伴吧,如今他的母亲早已去世,我不能坐视不理。”
懂了,类似于朋友家的小辈要特殊照看一下,不过甘遂交友范围还挺广的,就连妖族的朋友都有。
不对,她好像根本没问过甘遂是什么种族的,万一人家生前就是妖族呢?
找到司确这件事不算难,毕竟甘遂明确表示他可以卜算出司确的具体位置,可要怎么让对方听得进去话却是个问题,总不可能摆地摊算命,说少年,我见你印堂发黑,近来必有血光之灾吧?
想来想去,柳叶最终还是觉得走挟天子以令诸侯路线,要想让司确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还是要带上简一才行。
身为女主,自己的男主自己救,没毛病。
因为心里想着司确的事,柳叶无心再与温梨讨论那些深奥的哲学问题,虽然她的行为在温梨眼里属于逃避,但无所谓,毕竟柳叶也不在乎旁人是怎么看她的。
宴会一结束,柳叶将女子侍卫队打发回宫后,自己便踏着夕阳去何府寻了简一,毕竟预言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迟了就没用了。
简一虽不明白柳叶为什么要找司确,但见柳叶一脸严肃并多次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她也不自觉的跟着紧张起来,表示虽说司确不是每一次都会有回信,但她会以最快的速度联络对方。
说是最快,其实仙界传讯的手段速度相当有限,柳叶真正见到司确,已经是在五天以后了。
因为有事要说,简一把见面的地点定在在了一家较为高端的茶楼,茶楼包厢隐私性很好,正适合商谈。
见面的时间定在黄昏,当柳叶赶到的时候,简一和司确已经在包厢内等着了,司确还是一如既往的红衣面具,让柳叶忍不住怀疑这衣服是不是他人设的一部分,她就没见司确换过。
“司公子,打扰了。”言归正传,柳叶正了正神色,在二人面前坐下说道“想必司公子已经从何姑娘这里听说了,我有些重要的事想与司公子说,事关性命,还请司公子原谅。”
司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听到了。
柳叶看了一眼简一,拿不准要不要让她出去,毕竟卜算的内容也算是隐私,具体的还要看司确本人的意愿。
“直接说。”司确的声音冷的如同结了冰,这并非他刻意针对柳叶,只是习惯使然。
“我……师父,”柳叶无法解释卜算的来源,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只好又将甘遂抬出来当师父。“前阵子起卦,发现司公子有性命之忧。”
柳叶说完这句话以后,简一明显紧张了起来,司确则是不以为意,看到两人的反应,柳叶心里大概有了数。
“事情是这样的,”柳叶开始胡编乱造“因为上一次我对司公子的印象深刻,便在闲暇时与师父说了这件事,我师父同样对司公子感兴趣,便起了一卦,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简一有些焦急的催促道“司确为什么会忽然有性命之忧啊?”
“没想到,司公子的母亲竟是我师父的一位故人,”柳叶慢悠悠的放下茶盏,观察着司确的反应“确实是很有缘分啊。”
司确握着茶杯的手指猛的一顿,尽管他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却还是被柳叶发现了端倪。
柳叶能理解司确刚刚的漠然,这与他的生长环境有关。
一个无父无母,靠自己在妖界摸爬滚打打出名号的大妖,对生命的畏敬极其有限,妖界纷争不断,每个妖王可以说都是在刀尖上行走惯了,死亡对他们的威胁性很低。
可父母就不一样了,没有哪个童年受过苦的孩子不期待亲人,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慰藉。
“我母亲?”司确沉声说道“或许是姑娘弄错了,我并无父母。”
“无论是仙还是妖,都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柳叶从容的说道“我对司公子没有任何企图,自然也没有必要欺骗司公子,信与不信,司公子可以自行判断。”
“……我母亲在哪儿?”空气安静了片刻,司确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
“抱歉,你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柳叶一边在脑海中问甘遂,一边回答道“但她为你留下了最后的庇佑,这一点司公子应该清楚。”
柳叶还真不知道这庇佑指的是什么,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罢了。
“性命之忧是怎么回事?”司确没有正面回答,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妥协。
“是你母亲生前的仇家,”柳叶直接说道“对方知道了你的存在,正打算追杀你。”
这仇家也是个灭人满门连鸡蛋都要摇散黄的狠人,根据甘遂所说,司确的母亲在他还没从蛋壳里孵出来时就死了,司确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都这样了对方还能把司确给揪出来杀掉,确实有点儿狠。
司确没有说话,虽然他一直戴着面具,但柳叶也能感觉出来他明显在想些什么。
“司公子暂时还是不要考虑报仇,”柳叶重复着甘遂所说的话“那个人很强,强到即使是上仙在他面前也毫无胜算。”
此话一出,连当复读机的柳叶都愣了一下,毕竟上仙已经是仙界的顶级战力,连上仙都不放在眼里,那人是有多强啊?
“有何解法?”比起司确复杂的心情,简一更关心的则是司确的性命。
“远离出生之地,不要追查身世,最好也不要留在仙界。”柳叶说道“我师父已经替司公子遮掩了痕迹,只要行事小心一些,就不会被仇家发现。”
这世界上有人能卜算,自然也有人可以遮掩天机,能不能算出来只看谁技高一筹,柳叶毫不怀疑甘遂有让对方什么都算不出来的实力。
“那就去凡界。”既然妖界仙界都不能去,简一当即决定和司确一起去往凡界。
“何小姐,”柳叶加重了这个称呼“何家主估计会担心你的。”
不是柳叶想当这个恶人,而是简一现在的身份是何家千金,别说这一去可能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了,简一就算失踪一天,何家都要派人满仙界的找她。
更何况简一已经与萧家公子萧逸林订婚了,虽说看简一的反应二人似乎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但毕竟有婚约在,简一再与一个非未婚夫的男人长期同居恐怕不妥当吧?
“你留在仙界。”司确同样不赞同简一和他在一起,毕竟世事无常,他仇家又多,待在他身边不安全。
“不可能!”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简一却忽然来了火气,她推开茶盏站起来,几乎是咬牙
切齿的说道“司确你别忘了我还救过你,你允诺过我一件事,我要跟着你,你不能不守信用!”
柳叶缓缓眨了眨眼睛,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这难道就是前排吃瓜的感觉吗?
“除了这个,”司确面具下的薄唇泯成一条直线“这个不行。”
妖族向来重承诺,司确也从不食言,只是这次太过危险,司确自己都无法确定他能不能全身而退,简一又没有多少自保能力,他不可能拿她来冒险。
“你!”简一看起来被气的不轻,她的眼眶有些红,却还强撑着说道“我自己跟着你,你总管不到我去哪儿吧?”
“咳咳,”柳叶尴尬的看着旁若无人吵架的两人,不得不出声打断“我师父说如果去凡界安全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何小姐,你要怎么与何家主,与你的未婚夫萧公子交代?”
如何与家人和未婚夫交代, 对简一来说,不是个容易的问题。
从她之前做出的种种事情就能看出来,简一不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 每当要做决定的时候, 她总会陷入这个舍不得,那个也放不下的两难境地, 最终只好暂且逃避到让她觉得安全的领域。
与司确的感情也是一样。
简一明显是喜欢司确的,这种喜欢没有什么理由, 也不参杂其它因素, 只是最单纯因被吸引而产生的喜欢。
可若是提出让简一与司确在一起,简一大概率会选择拒绝,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司确,而是她没有勇气改变现状,惧怕改变后的结果会让她受伤。
用现代一点儿的话来说, 就是简一只享受暧昧期, 惧怕如果关系更进一步以后, 未来分开的时候会受到伤害, 为了避免未来受伤,她选择拒绝建立一段亲密的关系。
可简一本人又不是一个很理性, 能够保持关系不偏移的人,相反的,她在被感情驱使的时候通常不怎么考虑后果,这也就导致了简一平日极力维持的朋友界限屡次被突破, 两人的关系也是忽远忽近,时而像点到为止的朋友, 时而又像亲密无间的爱人。
如果简一没有何家小姐这一层身份,只是普通小仙的话, 二人迟早会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毕竟简一是个心软的人,司确虽然是个高冷冰山,但也算靠谱,虽说未来谁都无法预测,但只要两人都是真心的,就可以说是相配的一对。
但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简一不只是被老乞丐捡回来养大的小仙,她还是仙界顶级世家,何家的小姐。
仙本来就对妖有歧视,更何况何家还是仙界的顶级世家,简一虽说不慕名利,但家人对她来说很重要,从她并不喜欢贵族生活还要坚持待在何家便可见一斑。
这无疑又加重了一层简一的顾虑,将原本已经处于暧昧期的两人再次拉开了距离。
由于简一爱逃避的性格,回到何家以后她又多了一个由家人订下的未婚夫,虽说不一定有多少感情,但到底多了一份责任,让本就不明朗的感情乱上加乱,现在估计连简一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段关系。
柳叶把目光转向简一,她与简一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现在的简一已经与她最初认识的简一有着不小的变化。
初见简一时,她做着男子打扮,穿着一身简朴的麻衣在山谷间到处跑来跑去采药,那时的她就像是山间野草,虽有被苦难打磨的消极,却也有自由不屈的顽强生命力。
如今的简一从穿着打扮上便能看出是标准的世家小姐,衣着繁复华丽,头发样式也梳的花哨,此时苍白着一张脸,红着眼圈的样子,更与人们想象中柔弱善良又多愁善感的世家小姐别无二致。
自从回到何家以后,简一的思维方式,行为举止也越发的向世家小姐靠拢,哪怕她并不喜欢,周围的环境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她。
茶楼的包厢内一片寂静,柳叶的指尖落到茶桌上,哪怕她不是一个容易后悔的人,现在也有些怀疑她当初提出把简一带到仙界是不是一个错误。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容易动摇的,环境对她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简一贸然回到何家,周围环境改变太大,同样也影响了她的心性。
如果说简一在凡界流浪多年,已经渐渐习得凡界的规则,她由幼时的稚嫩惶恐,无依无靠,逐渐认识到自己才是自己的依靠,离真正成长起来,只差了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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