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我走不动了,求你给我端一碗。”陶椿嘻笑着说好话。
“忘不了你,已经盛好了,不烫了给你端出来。”姜红玉走出来,免得进进出出的人绊着她。
陈青榆他们纷纷起身走过来,从筐里拿碗进屋盛饭。邬小婶嫌他们身上的羊骚味和汗味熏人,捂着鼻子跑出来。
“我去挖半筐婆婆丁,晚上拌着吃,免得明早睡醒都上火了。”邬小婶提起空竹筐,
她朝看宰羊的孩子们吆喝一声,带着这些小帮手去断头峰上挖婆婆丁,山谷里的婆婆丁已经被一百来张嘴吃完了。
姜红玉等灶房空下来,她进去端出两碗金黄色的苞谷粥,苞谷粥煮得稠,放得久了,最上面凝出一层粥皮。
邬常安还在忙,手上不得闲,陶椿吃完自己的一碗,再端一碗让他就着她的手吃。
肚里有食了,饿得心慌慌的感觉褪去,陶椿又歇一会儿,她打起精神去看和泥制陶的人。
挖了六天半的土,拢共有二千五百多筐,筛完后估计还有二千筐左右,堆在油坊门前的空地上堆了三十余堆的土堆,个个比人高,夜里看着忒吓人,像坟包,尤其是还挨着老陶匠的阴宅,更吓人。故而胡二嫂在其他人的催促下,没等陶椿的吩咐,赶忙决定把土和成泥,打算先做一批陶器出来。
陶椿转一圈,她找到李渠,说:“你明天安排几个人送五只羊回去,分给留在陵里的人吃。”
李渠“哎”一声,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陶椿,见她要走,他不再犹豫,小声打听道:“陶陵长,你打算怎么惩治李大李二?昨晚的事邬管事都跟我说了。”
陶椿摆摆手,什么都没说。
李渠又“哎”一声,见其他人看过来,他点五个人,其中就有李大李二,安排说:“你们五个明早吃了饭回去一趟,送五只羊回去,交给年婶子,让她分给陵里的人。”
李大李二不肯干,好不容易巡完山,又去野猴岭抓羊,累死累活扛羊回来,还没喘过气,又安排他们翻山送羊回去,鞋底子都要磨烂了。他们刚想反抗,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兄弟俩像王八一样缩起脖子不敢吭声。
陶椿又退回来,补充说:“把羊宰了再扛回去,羊肠留下。”
李渠见她瞥都不瞥李大李二兄弟俩,走得干脆利索,他一时摸不透她的想法,莫不是真就不计较了?不不不,她可是不吃亏的人,哪会放过有心害她的。
李渠收回目光,一转眼看见阿胜魂不守舍地盯着陶陵长的背影,他背着手靠近,一探身隔断这贼小子的目光,说:“你明天也跟着回陵,给大伙儿跑跑腿,去问问谁家要捎带东西的。”
他们李家这是中啥诅咒了不成?痴的痴,蠢的蠢,毒的毒,一窝子不着调的。看来是不累,还有心思想七想八,那就多在山里奔走几趟吧。
天光黯淡下来,雾气也落了下来,热腾腾的羊肉香气被凝聚的雾气罩在山谷里,山谷好似化成一口大锅,随着夜色浓稠,锅里的香味也愈发浓郁。
胡家全带人拆几扇门板,摞在长凳上摆在厨房外面,还挖坑生几堆火,将厨房外的空地照得通亮。
“来两个人,抬肉盆。”胡二嫂喊,用铁锅炖的羊肉能出锅了。
孩子们比大人跑得快,呼呼啦啦跑去一大群,跑摔的吱都不吱一声,利索地又爬起来。
“你们能抬啊?瞎凑啥热闹。走开走开,忒绊脚。”大堂哥嫌弃地赶人。
“还是孩子们先吃,你们别堵那儿,都到这儿来,拿碗拿筷子准备吃肉。”陶椿喊,她回头嘱咐李渠:“你跟明天回陵的人交代一声,来的时候多带些灯笼,最好挨家挨户转一圈,把他们落灰的灯笼都带来照明,免得摸黑吃饭磕绊到孩子。”
李渠应一声,转头把这活儿交给阿胜。
四盆羊肉端上桌,胡二嫂和雪娘掌勺,给三四十个孩子各舀两勺羊肉,赶忙把他们打发了。
孩子们都吃上了,大厨房里炖的羊肉也出锅了,一缸炖羊肉,两釜辣炒羊杂。邬小婶留半缸羊肉汤,余下的都盛起来让人端出去。
“弟妹,你的。”姜红玉站在灶门口扬一下手,说:“你的菜在这儿,不用去跟他们抢。”
姜红玉给陶椿留了一碗炖羊肉一碗炒羊杂,她挪个木墩让她坐,说:“缸里还有羊肉,你看你喜欢吃啥,让小婶从缸里给你捞。”
“你俩吃了?”陶椿接过碗问。
“吃了,厨子先尝味,饿不着我们。”邬小婶说。
羊汤还烫,陶椿先挟一块儿辣炒羊心吃,入口火辣辣的,她嘶口气,挟一块儿炖羊排压一压辣味。
“羊杂有点味了,为了压下那个味,只得多放辣椒。”姜红玉说。
陶椿咽下羊排,这顿吃的羊肉的确比不上昨晚的羊肉,不咋鲜,膻味重。不过她吃的惯这个味,肥滋滋的羊排肉,一咬爆一口香。
邬常安探头进来,问:“里面有婆婆丁吗?”
“没了,给你媳妇留了一碗,余下的都端出去了。”邬小婶说,“莫不是吃完了?有羊肉还吃这么快?”
“没吃完,没几个人吃。”邬常安摆摆手,又走了。
“这是惦记他媳妇没菜吃。”姜红玉给小婶解惑。
陶椿嚼着羊肉笑一声。
花斑狗夹着尾巴路过灶房门口,见到陶椿,它摇着尾巴走进来。
陶椿把她啃的羊骨头都扔给它,不喜欢吃的羊肉也扔给它。
“侄媳妇,你吃不吃羊头?我还留了两个羊头,你跟你大嫂分吃一个。”邬小婶说,“我听李渠说他安排人明天送几只羊回去,你二叔喜欢吃羊头,我托人给他送个炖好的羊头。”
“一个够吗?两个都给他送回去。”陶椿说。
“够了够了,他吃一个就够了,吃多了积食。”邬小婶见陶椿不反对,她高兴地插起一个羊头放钵里递给她,说:“你跟你大嫂用手撕着吃。”
姜红玉怀着孩子不敢多吃,更何况先前也吃过半碗羊肉,这会儿一点都不饿,她吃一口羊头肉浅浅尝一下就不吃了。
陶椿抱着羊头啃,花斑狗卧她脚边仰头盯着。
羊脑有臭味了,陶椿闻一下吃不进去,她用勺子舀出来喂狗,狗吃得很香。
半个时辰后,夜天大聚餐结束,大的小的,各个吃得肚皮鼓鼓,腰带一松再松。
姜红玉出去找邬常顺,交代说:“你盯着小核桃,别让她睡早了,免得积食生病。你也别睡早了,带着孩子去和泥,过一个时辰再睡。”
其他人如是,吃得太撑,都不敢去睡觉,原本打算唠唠嗑的,还没说几句就被几个管事赶去和泥消食。
男人们都回来了,他们力气大,有他们加入进来,摔泥打泥的速度快了起来,泥团由稀变稠,由软转硬,在摔打和捶打的动作下,泥团变得硬实。
隔天,开始制陶。
制陶用的木板铺进木棚,泥团搬进去,妇人们带着半大不小的孩子走进去,各选个位置准备捏陶。
陶椿安排邬常安带个帮手切陶泥分发陶泥,她走在木板中央,高声说:“在制陶一事上,大家比我娴熟,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只叮嘱一点,咱们不求快,各位捏陶的时候细致点,尽量不要有瑕疵。要是烧出来的陶器坏的太多,我也不责怪大家,毕竟没有陶匠指导。只是要留大家在山谷里多住些日子,多烧几窑陶。”
大棚里安静下来,大伙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陶器做坏了她不追究,但数量不够,那就留在山谷里再烧炭再挖土再烧陶,直到把陶器的数量凑够才能回家。
“花大嫂,去年你给年婶子打下手,今年再劳累你帮我掌掌眼,待会儿你给大家分个组。比如胡二嫂、杜大嫂、雪
娘她们三个是一组,她们做出来的陶器要相互检查,三个人都没意见才能拿到这中间晾着。”陶椿说,“每一组最好安排个制陶经验丰富的人,由她费心指点经验少的。”
“好。”花大嫂痛快应下。
“这事说完了,我再说下一个事,今年不似去年,由着大家五花八门地想捏个什么就捏个什么,今年捏陶的陶器是固定的,由我安排。第一窑陶烧烤肉的陶盘,大小和厚薄要差不多,为了固定大小,大家先捏个火炉出来,之后捏烤盘比量着火炉的大小。”陶椿把话讲清楚,她看邬常安一眼,接着说:“先让邬常安给你们发陶泥,我待会儿给你们发根棍,火炉的炉盘比量着棍长捏。都听懂了吧?有没听懂的吗?”
“听懂了。”
“听懂了。”
“……”
陶椿确定大家都听明白了,她请花大嫂上来安排分组调位。
“陶陵长,我们走了啊。”陈青榆见陶椿走出木棚,他过来打招呼。
“好,巡山的时候注意安全。”陶椿挥下手。
虎狼队离开,陶椿去油坊拿准备好的木枝,再出来碰上阿胜他们扛着羊肉准备离开。
阿胜看见她眼神闪躲,想说话又不敢开口,只能撇过脸,眼睛盯着地上的草。
“你们也准备走了?路上辛苦点,可别歇,趁着肉新鲜赶紧送回去。”陶椿嘱咐。
第181章 捏陶 火炉和陶网
一阵挪步的踏脚声,一阵时大时小的笑骂声,陶椿站在油坊外挨过半柱香的功夫,等木棚里的动静歇下来,她才提步过去。
众人的座位调整过,花大嫂要来跟陶椿一一讲解,陶椿手一抬,言明一句信任她,把琐事挡了回去,继而让花大嫂把一把长短一致的木枝发下去。
“陶陵长?”李渠嚷一声,“你在哪儿呢?有没有事吩咐我的?没事的话,我带人上山开窑搬炭去了。”
“没事,你们去忙吧。”陶椿坐在人堆里提着嗓子回一句。
陶椿坐在胡二嫂旁边,手上攥着一个瓢大的泥团准备捏火炉,她身为陵长,不能不懂制陶。
烤肉的火炉是烧炭不烧柴,为了多烤点肉,底部要大,因着没火苗,炉沿不必过高,一掌高的高度就成。陶椿一边摔打陶泥,一边琢磨,琢磨出具体的想法就告知花大嫂,由花大嫂传达下去。
泥团摔摔打打,由圆转扁,摔出个跟屁股差不多大的泥坯,再用擀面杖一样的木棒擀一擀,擀得里薄外厚。陶椿用木枝比量着,用指甲划出小印做标记,标出一圈,形成一个圆形印记,她一手撑着底,一手扶着圆外的泥坯撑起来。
胡二嫂还是做姑娘时制过两回陶,五六年过去,制陶的记忆早已淡忘得差不多了。她循着左右两边人的手法,擀出炉底继续做炉沿,眼看陶椿手上的炉沿撑起来了,她手上的炉沿跟炉底裂开个口子。
“手劲大了?”陶椿听她一声唏嘘,探过头看清了情况。
“没有吧?”胡二嫂不确定,她撑起另一边的炉沿,说:“你看,我这个力度大不大……又裂了!”
陶椿伸手捏着她的泥坯撑起来,她感觉不对劲,抬头喊这个组的负责人:“大嫂子,你来看看,胡二嫂的泥坯是不是没摔打上劲?”
对方过来捏一把,点头说:“对,陶泥韧劲不够容易裂,没摔打好,毁了重做。”
胡二嫂苦了脸,转眼瞥见陶椿,心想这是陶椿制陶第二年,陶椿一摸泥坯就猜出了问题所在。而她作为从小生活在公主陵的姑娘,却远远不如她,她难免气短,还没出口的抱怨自然咽了下去,毁了泥坯耐下性子重摔陶泥。
陶椿继续自己手上的活儿,右手握拳,用指关节或指腹发力,推、碾、刮炉沿,将厚实矮窄的陶泥推开,一点点拉高炉沿。
一圈推完再推一圈,一圈一圈下来,炉沿拉到手腕高,陶椿大吁一口气,她站起来甩一甩一直绷着的胳膊,发现邬常安坐在泥团旁边做烤盘。
邬常安已经做好两个烤盘,一个如啃得满是洞的饼子,泥坯上被他裁下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洞,被他弃在一边;一个是他手上的,他用木枝在泥坯上划出一条条整齐的线,横竖交叉形成大拇指指甲大小的格子,再在格子上戳出黄豆大小的洞。
一双熟悉的脚走进视野里,邬常安抬头,见是陵长大人,他冲她笑一下。
陶椿蹲下来,她看他手上的动作,问:“格子是不是太大了?孔隔得太远,烤肉的时候恐怕有的生有的糊。”
“格子小了,孔就多,我担心不耐烧,烧窑的时候会烧裂。”邬常安说,“你可以把炉子捏高一点,炉沿高,火候就弱一点,这样烤肉慢一点,但不会出现一片肉生的生糊的糊的情况。”
陶椿恍然,她趁着大家手里的炉子还没捏好,赶忙高声说:“炉沿再拉高一寸,也就是一根食指的长短。”
“陶陵长,我们的手不一样啊,手掌有大有小,手指有长有短。”有人提出意见。
“只要不是小孩的手,大小差不了多少,不妨事。”陶椿说,“觉得自己手指短的,你捏陶的时候可以稍稍再拉长一个指节的长度。”
这种人工做的陶器,做陶的还不是老道的匠人,再怎么注意也不可能一模一样。陶椿不敢规定太多,细节太多,保不准陶器最重要的部分会被忽视,要是烧裂了,陶器做得再精美也白瞎。
陶椿从背篓里取一根裹着干泥的竹片,老陶匠死了,这东西也没人清洗,她掰了掰,陶泥干在竹片上掰不动,只能将就用一回。
削掉炉沿上不规则的泥边,陶椿用竹片比着炉沿外壁,又用指节擂两圈,将炉沿拉高到手腕上一指高的高度。正要用竹片刮平指节和指腹留下的印记,她看着泥坯上不规则的圆痕愣了一会儿。
外面响起羊的惨叫声,是杜瘸子在宰羊,木棚里的人纷纷抬头望出去,陶椿趁机说:“留在泥坯上的指节印不用抹平,增添点花样,也给咱们省点事。”
石大嫂闻言扔掉竹片,说:“那我的火炉这就做好了,我来做烤盘,烤盘啥样?有啥讲究?”
“哎呀!我还没做好!我做毁了两次,炉沿才刚撑起来。”
“我快做好了哈哈。”
“我也快做好了!”
胡二嫂抬头看一圈,她丧气地丢开手,抱怨说:“难不成是我老了?手拙了?前些年也没觉得陶器难捏。这比我下粉条还累胳膊,不止累胳膊,还累腰。”
“都别急,我们不是比赛,不论先后,重要的是不能烧裂。”陶椿忙安抚大家的情绪,她玩笑说:“烧炭烧陶都是男人们在张罗,不论是砍树还是彻夜不息地烧窑,都极累人。到时候功夫下了,炭也烧掉了,开窑的时候开出半窑的碎陶,我不骂人他们可是要骂人的。”
这话定住了大家的心,为了烧陶,又是提前大半个月烧炭又是爬上爬下地盖房,要是在最后一步出了问题,就是没人怒骂,她们也亏心。
邬常安拿刀割三十坨大小差不多的泥坨,连带他做的烤盘一起分给着手制烤盘的妇人,他挨个跟人讲捏烤盘有什么讲究,画出来的格子需要多大,戳出来的孔需要多大……
晌午时分,太阳升到头顶,邬小婶揭开锅盖尝一口羊肉,这顿炖了半边羊,羊肠羊心羊肺也在这顿炖了,她加的水多,半边羊加上羊杂炖出一缸两釜的羊肉汤。
“羊肉炖烂了,我去山上看看搬炭的搬没搬完。”邬小婶说。
“我去看,婶子你把婆婆丁拌一拌。”杜瘸子拎一筐湿淋淋的婆婆丁进来。
“呦!这筐婆婆丁嫩的很,还没开花,你在哪儿挖的?”邬小婶问。
“在山谷东边,两山夹角,太阳漏不下来,阴的很,草啊藤啊都长得慢。”杜瘸子拄着棍一瘸一拐地离开。
正好邬常安被打发出来问
饭,见到杜瘸子,他问一句,得知他要上山,他打发他回去,他大步往山上去。
木棚里,陶椿发话让大伙儿把手上的活儿收尾,花大嫂安排十个制陶经验丰富的妇人再挨个检查彼此检查过的陶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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