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到时候派人来买就是。”随从笑道。
林珏心想那怎么能一样,平日里爹爹牵着他的手逛街,停下来为他买的桂花糕,恐怕再也不会有的。
不过转念一想,没有桂花糕,肯定会有别的什么糕,也是一样。
在船上的时候,林珏还有几分孩子气。
等踏足临州的地界,林珏立刻将这些孩子气都收起来,变成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随从在码头租了车,装着行李往城里头走,父子俩早就将当初的小院子买下来,倒是不怕没有落脚的地方。
“等等,先去祭拜一下娘再进城。”
随从自然答应。
林母的坟头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人常年照看的。
林珏每次来都会有说不完的话,最后都是以一句:“娘,请你放心,爹爹把我照顾的很好。”
作为结束。
这么一耽搁,一行人入城的时间就晚了些。
到了城门口得查看路引,缴纳入城费。
守城门的见他们驾着车,原本要仔细搜查,一看路引就满脸笑容,客客气气的放行,连入城费都说不要了。
林珏不免皱眉,还是让随从将入城费给了,他可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落人把柄。
等回到老宅,林珏忍不住说了句:“竟然还要缴纳入城费,比镇江差远了。”
随从笑道:“可不是,林大人鼓励买卖,除了商队,普通人进城都不需要缴纳费用,对老百姓而言实在是好事儿。”
林珏有些小骄傲。
他比随从知道的更多。
每年县城都是要往上面缴纳税赋的,入城费也是较为常见的税收之一,是当地父母官能自行裁量的范围。
林渔之所以能废除这项
税收,是因为镇江连着几年的收成都很不错,其余的税赋已经足够。
若非如此,少了这项收入,镇江财政可就困难了。
林珏不说,但林珏骄傲,毕竟镇江税赋富裕,证明林渔这个父母官做得好。
第二天,他还特意去街头巷尾瞧了瞧,越看越觉得临州比镇江差远了。
街道上虽然也热闹,但行人脸上的多是匆匆,笑容也少一些。
尤其是临州城里居然还有贫民窟,他去看了一眼,乞丐不少。
镇江可是少见乞丐,尤其是城里头,但凡勤快些的都能吃饱穿暖。
带着这样的小骄傲,林珏参加了第一场县试。
就如林渔猜测的那样,短短六年的时间过去,华朝的科举制度已经完善起来,光是一个举人,就得先通过县试、府试、院试。
当年的便利已经全部消失,打算走仕途的,一个个都得从头考起。
在镇江的时候,林渔也负责主持每年的县试,所以刘珏对流程十分熟悉。
考卷发下来之前,林珏心底还有略微紧张,等看到考题,他心中一松,觉得自己一定能中。
发奋苦读了六年,林珏对自己很有信心,下笔如有神。
这一幕落到了马有才的眼中。
原本作为知州,如今县试已经不归他管,但这些年来,马有才依旧不放弃培养自己的人才。
当年刘洵一次就考中举人,马有才还以为这位女婿大有所为,哪知道上京赶考后名落孙山。
连考了三次都没考中,刘洵只能放弃继续科考,回乡后想某一个差事。
可如今举人已经没那么值钱了,想要好的差事还得上下打点。
马有才对这个女婿大失所望,也不愿意花大力气帮他疏通关系,最后刘洵只能当个主簿,如今已经带着妻儿赴任去了。
这还不如当年林渔直接放弃科考,至少直接成了知县,从主簿到知县,那可是千难万难。
马有才当年笑话林渔短视,放弃大好前程当个芝麻绿豆小官,如今看来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他不知为何一直分外关注林渔,自然也知道林渔独子林珏参加了今年的县试。
考场内看了第一眼,马有才心底就暗暗吃惊。
林珏长得实在是太好了,林渔当年相貌过人,没想到这个儿子青出于蓝。
虽年岁小一些,还有一些稚气模样,但身高颀长,想必将来会是个伟男子。
马有才不禁走到了林珏身边,低头去看他的卷子。
林珏笔头都没顿一下,继续答题。
马有才越看越是满意,心中啧啧称奇,暗道虎父无犬子,林珏的答卷比起当年林渔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蓦的,马有才心底冒出一个念头来。
当年他一念之差,在林渔果断拒绝联姻后,就把人直接撇开,不再搭理。
如今林渔都成了青州通判,虽然官职还不如他,可却很得知府喜欢,前途无量。
偏偏此人对亡妻一往情深,信守诺言,这些年来果然并未再娶,一心一意抚养独子长大成人。
有林渔作为引路人,林珏文采又出色,将来的成就定然比父亲更高。
马有才离开前又看了眼林珏,心想,当年没拉拢老子,如今拉拢孩子也不是不行。
林珏若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狠狠唾一口。
他可还记得当初马有才想给他爹做媒,结果没能把女儿嫁过来就翻脸不认人,对他很是冷淡,以至于父亲受了不少白眼。
再者这些年林渔带着他回来祭祀,碍于情面每次都会往马家送些土产,马有才一次都没接待过他们。
可见是个心胸狭隘,很是记仇的小人。
林珏对他不满的很,若不是林母葬在临州城外,他的户籍又落到了这里,才不会一年年的回来。
考试结束,林珏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心想爹说的对,考试确实是个体力活。
得亏这些年他坚持锻炼,否则这么长时间考下来,身体都要虚脱了。
他慢悠悠的走出贡院,找到自己的牛车就跳上去:“回去吧,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
“羊肉酥饼,老爷特意吩咐过的,说您就爱吃这个,每次回来都要吃好一些。”
随从拿出热乎乎的酥饼:“老爷还说你正在长身体,贡院里的吃食填不饱肚子,让我多准备一些,这样您出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林珏原本还觉得浑身酸痛,这会儿舒坦了,浑身都是力气。
“还是我爹最好,唔,好吃,真香。”
坐车回家的功夫,他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酥饼,吃的嘴角留香。
林珏看起来胸有成竹,但县试发榜这一日,他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一次次跟身边的随从说:“我爹当年是头名,若我考不中的话,岂不是给爹丢人了。”
“少爷,您一定能考中的。”随从说道。
正当这时候,后头有位富家少爷模样的人嗤笑起来:“哪儿来的土包子,竟敢口出狂言。”
原本是让人生气的话,但林珏一听,忽然想起当年的事情来。
不禁心想,若是待会儿自己也得了头名,岂不是跟爹爹一样一样的,现在他理解爹爹为何不生气了,因为心中有把握。
他回头看了眼,脸上还带着笑容,点头道:“是极是极,确实不能口出狂言。”
对方没想到他干脆利落的认错,一时都愣住了。
等人走远了,后者才嘀咕:“这家伙不会是在阴阳我吧。”
“张叔, 我是头名,没有辱没爹爹的教诲。”
名次出来,林珏终于绽开笑容, 脸上有了小孩儿的雀跃, 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亲爹跟前, 告诉他自己也考中了头名。
确定好名次,林珏就美滋滋的往外走。
正巧遇见那富家少爷还在张望, 林珏笑着喊道:“多谢吉言。”
看着林珏的背影, 富家少爷气得咬牙切齿:“该死的,他果然在嘲讽我。”
林珏考中头名,高兴异常,特意去了趟羊肉酥饼的铺子,敞开一口气吃了三个酥饼, 两碗羊肉汤。
随从只得劝他悠着点:“县试之后还有院试, 可不好吃坏肚子。”
“这才哪儿到哪儿, 爹长得高, 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一些才好。”
要是因为吃不好而没能长高, 那可很不好。
等林珏吃饱喝足慢慢溜达回去,门口却有人等着。
主仆俩都愣了一下,林家在临州没有亲朋好友,一直都无人拜访, 再者,县试也不会报喜。
可看来人的穿着, 应该是衙门的人。
“这位就是林童生吧,小小年纪果然是一表人才。”
“未过院试,当不得秀才。”林珏眯了眯眼睛:“您是?”
“林童生, 马知州有请。”
林珏挑眉,仆从有些担心,却见他神色镇定,施施然的跟着走了,连衣服也没有换一身。
马有才果然特意等着,瞧见他便扶着长须大笑:“妙妙秒,当初你父亲一举高中,当时本官便觉得他是个人才,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今日一见,林贤侄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珏心底古怪,毕竟当年的事情说不清,至少如今父亲与这位马大人毫无交情。
他躬身行礼,表现是分外尊重:“马大人谬赞,珏还年幼,差父亲远矣,能见到大人已经是珏的荣幸。”
见他如此识相,马大人更是高兴,拉住他竟是聊起家常来。
甚至说:“当年本官与你父亲也有几分交情,其实你不必客气,喊我一声世伯也可。”
林珏眼神微闪,脸上尊重,心中嘀咕,口中只说:“珏不敢,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在马知州跟前失礼,定会狠狠教训我。”
“你父亲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迂腐。”
马有才挑眉,绝对给林家父子递出橄榄枝:“你可知道三年之前,为何你父亲治下的镇江样样都好
,却只排到了中上吗?”
他满意为林珏肯定会惊讶追问。
哪知道林珏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的说:“什么中上,大人,父亲只让我闭门苦读,这些年来学生日夜苦读,外头的事情是一点都不知道。”
马有才一顿:“你不知道。”
心想林渔就一个儿子,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不告诉他。
既然父亲当官了,怎么会不让儿子耳语目染,反倒是只让他一心读书,难不成是要把人养成书呆子不成。
马有才拧眉:“这可不行,既然是读书人,那迟早都是要入朝为官的,还得多多关注朝廷大事才好。”
林珏害羞的笑:“父亲说我还小,只需专心读书就好,没必要多费那个心力。”
随后还补充:“学生心底也这样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前还得好好用心,先把科考度过。”
马有才很不赞同:“读书要读,前头的事情也不能一无所知。”
“大人说的有理。”
林珏这么说,脸上却分明写着我听我爹的。
弄得后半程马有才都无话可说,觉得这小子长相聪明,实则长着一颗笨心肝,跟当年的林渔一样不识好歹。
聊了半天,马有才不悦的将人打发走。
回到后院便跟夫人抱怨:“林渔好歹也是一地父母官了,见识竟然如此短浅,把孩子养成了个书呆子。”
“这样的即使将来能考中,又能有什么前程。”
马夫人却关注另一点:“林大人竟然一直没有续弦?”
“听说是没有,家里头不知道有没有养着几个。”马大人说。
马夫人感叹道:“别都不提,光是他对亡妻的这份信守承诺,也真真是难得,老爷,我看林渔有千般不好,至少是个实诚人。”
马知州很不是滋味:“实诚有什么用,花了六年才升任通判,我可听说知府让他上去,是前一任通判贪赃枉法,直接被判了斩立决。”
“你以为他升官了,实则那是个苦差事,是去救火的,他若做不好,有的是挂落吃。”
林珏离开衙门,笑盈盈的小脸就板起来了。
要不是有人看着,他都想朝着大门唾一口,什么东西,一直说他爹坏话。
前些年他们来拜访,大门都不开一下,现在却满口贤侄,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来之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位马知州虽有一些才能,为人品行却堪忧,临州如今还没爆出问题来,只因为他掩饰的好。
这几日林珏到处走,到处看,隐约也看出一些问题来。
马有才不清白。
绝不能跟这样的人太过亲近,否则哪天被拖下水淹死还不自知。
之后几日,林珏都分外老实,乖乖的待在家中备考。
他几乎是数着日子算时间,巴不得明天就是府试,后天就是院试,一次考完就能离开临州。
可惜科考就是如此费时间。
林珏终于考完一连串的科举,拿着秀才的功名奔往青州,已经是秋后的事情。
前一日发榜,他一刻都不能等,第二天就直接上船出发。
第三天码头上,林珏刚下船就看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爹。”他惊喜的喊道,还以为没提前来信,爹不会来接。
林渔朝他笑了笑:“就知道你肯定会赶着过来,走吧。”
留下仆从处理行礼,林渔直接把孩子捞起来,放在了身前,父子俩骑在一匹马上。
“爹,你什么时候会骑马了?”林珏惊讶的问。
林渔解释:“来青州后学的。”
“通判职掌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事务,会骑马会方便一些。”
毕竟其中有些急务要处理时,坐马车太慢,也不如骑马来得方便。
林珏两眼放光:“我也想学,爹爹教我。”
“可以,只要你不怕累就行。”林渔笑道。
林珏自然是不怕的,他摸了摸身下的鬃毛,很是喜欢。
“爹,你怎么不问我考得好不好?”
林渔被逗笑了:“自然是考得极好。”
林珏摸了摸鼻子,说:“也不算太好,虽然县试是头民,但府试只得十三,院试也只得第八,没能夺得小三元。”
“你才十三,能一举高中已经不错。”林渔笑着拍了拍他脑袋。
林珏却说:“爹当年也是一次考中,还是一次考中了举人。”
“你爹我当年几岁,你几岁,怎么,非得把你爹我比下去才行吗?”林渔失笑。
父子俩有说有笑,一路进了青州。
“林通判。”守城的侍卫问好。
见到坐在他怀中的孩子,纷纷猜测这就是林通判家中独子,听说是去临州科考了。
等进了城,林珏忍不住问:“爹,这才几日,他们看起来很服你。”
“这你又知道了。”
林渔翻身下马,拉住他进了一栋小院子,这院子比临州府的大一些,是个二进的小院,但比镇江衙门小许多。
里头倒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你就住东厢,这边阳光敞亮,适合读书,住着也便宜。”
林珏点头,房子大,主人少,父子俩住着十分宽敞。
他忙不迭的缠着林渔问:“爹,你跟我说说青州的事情呗,这都大半年时间了,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吧?”
“我听说前一任通判是犯了事被处置了,您刚过来的时候是不是被刁难了?”
“如今工作可顺利,会不会很忙,青州毕竟人多,父亲是通判,得听知府大人的话,肯定不如在镇江自在。”
这话倒是说到了林渔心坎儿里。
他笑起来:“可不是,在镇江你爹我是父母官,只要不违法乱纪,什么都是一把手。”
“等到了青州却有不同,人际关系复杂许多,确实是有许多头疼的地方,不过珏儿放心,你爹我能应付的过来。”
林珏眼睛亮晶晶的,趴在他肩头问:“爹,那你跟我说说呗,我想听。”
林渔挑眉:“做了一天的船不累吗,不先歇一歇?”
“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林珏哪儿能歇下,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一肚子的话想说,更想听父亲说。
林渔无奈,只得从头开始讲。
他从不瞒着孩子,官场的惊险和诡谲一一到来,通判的位置自然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青州通判。
结果说到一半儿,正到精彩的地方,外头来人了。
“林通判,听说你家公子今日到了,我们特意送来贺礼。”
“这位就是林公子吧,来来来,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林通判风采耀人,林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陆陆续续上门的人,一个个都提着礼物,不算贵重,但都十分客气,显然是提前打听过的。
林珏朝着亲爹眨巴了一下眼睛,愣是喊了十七八个叔叔。
他现在算是明白父亲之前的话,青州的人际关系,确实是比镇江复杂许多。
大概是因为林家没有女眷,所以来的都是男人,拍着林珏的肩膀猛夸。
笑到最后,林珏的脸都要僵了。
等人好不容易散去,他揉了揉脸颊,扑哧一笑:“现在我可算放心了,爹如今肯定如鱼得水。”
“让你笑话我。”林渔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又催着他去吃东西,让他洗漱完早些休息。
结果林珏吃完饭,眼皮子都打架了,还拉着林渔要听后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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