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本来打算把卡里的50万流动资金全转给阎煦,再想办法把公寓出了,凑够200万给阎煦。
但阎煦说有这块翡翠当报酬足以,只收了其中两万元,还表示以后有这种客户给她介绍点就行。
毕竟比起钱,她更想要功德。
阎煦这行为在赵家人眼里便成了大师对钱财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助人为乐。
这是什么?这是大师风骨啊!
到家已经9点半了。
阎煦晚饭就没来及吃,忙碌到现在早就饿了。
她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机点外卖,等外卖的功夫,她把小水鬼也放了出来。
小水鬼变回了无害的小女孩模样,身上的绳索也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和这人的实力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出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阎煦翘起二郎腿,冲它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滞留在阳间?”
小水鬼瘪瘪嘴,抱着双膝:“我叫钱溪悦,死了三十年了,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河里淹死的。”
之前它呆过玉珠上有很浓的冥界气息,猎鬼人再神通广大也用不了冥界的东西,种种迹象表明对方不是猎鬼人,应该是冥界的人。
因此它也放下戒心,乖乖配合了对方的问话。
“为什么留在阳间不去投胎?”
“我舍不得我爸爸妈妈,我想等他们去世了跟他们一起走。”钱溪悦声音变低,脑袋埋在双膝间闷闷地说,“我爸爸妈妈对我特别好,我死的这三十年里他们没有要别的孩子,而且每年节日都会来看我,我舍不得他们……”
“所以你就在河边一边救人一边等爸爸妈妈来看你?”
阎煦早就看出小水鬼身上累计的功德不少,看得出来它死的这些年没少救人。
钱溪悦“嗯”了声,又道:“那片的小河边上浅,中间有一处比较深,大概一米多。这一米多对于大人来说没什么,但孩子掉下去会很危险。”
她想起父母因为自己,不到40岁便白了头,难受地吸了吸鼻子,“我的意外溺死毁了我们家,我不想别人也这样……”
“你还记得你具体是怎么溺死的吗?你溺死时你爸爸妈妈又在哪里?”
阎煦不太理解,倘若钱溪悦的父母真像它说的那样爱它,他们又怎会心大到让自己孩子去河边玩耍而不管不顾?
“我爸爸妈妈还没下班。”钱溪悦可能看出了阎煦的想法,低头垂着眼睫,尽力为父母辩解。
“我们家穷,我小时候身子又虚,三天两头生病,我爸妈为了给我看病借了不少钱。我爷爷奶奶嫌我是女孩子不愿意管我,我姥姥姥爷又去世的早……我爸妈没人帮衬,只能一边带孩子一边挣钱养家,特别辛苦。”
尽管钱溪悦只活了短短6年,可它记得父母对它的好,每次一想到父母,它的心底又酸又涩。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刚好赶上计划生育。我爸爸妈妈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我奶重男轻女很严重,我刚出生就忽悠着我妈把我扔了,再抢个儿子。我爸我妈不同意,奶奶一怒之下就跟我家断绝了关系,还说我妈要是生不出儿子就别进他们家门,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爷爷奶奶……”
它揉揉鼻尖,尽量压下酸涩的情绪,继续说道:“出事那年我刚上一年级,爸妈下班时间晚没办法接我放学,每次都是拜托邻居家奶奶接他孙子放学时顺便把我接回来。
“当时我家那一块儿还没拆,我们住的房子离着河边不远,小孩子们放学回来几乎都是在河边玩耍,闲着的邻居们就会在河边帮忙看着孩子们。我就是……就是有天在河边和小伙伴们打水仗,脚一滑掉进中间深水区域淹死了。”
阎煦抱着抱枕靠坐在沙发中静静听着钱溪悦的话。末了,她突然开口:“你还记得你具体是怎么死的吗?”
钱溪悦已经死了三十年,对于死亡的记忆越来越淡。
它边努力回忆边慢慢说道:“我好像就是在水里绊倒了,掉进了深水区域,我抓着石头想挣扎着往上爬,但被水草缠住了脚,爬不上去……再后来我就失去了意识。”
“水草?”阎煦眉梢微挑,“这条河里有长到能缠住脚腕的水草吗?”
钱溪悦愣住了,仰着下巴定定地看向阎煦。
当时它太小了,死之后就陷入悲痛中走不出来,消沉了很多年。
后来有一次,它看见另一个小女孩在河边捡鹅卵石时失足掉进深水区域,它下意识将对方托起送到浅滩处。
它看到小女孩的爸爸妈妈惊慌失措地过来抱起她,检查她身上的伤口。小女孩却一点也不害怕,不哭也不闹,笑呵呵地看着它用口型说“谢谢”。
也是那个时候,钱溪悦突然与自己和解了。
它终于发现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它能救人,能阻止其他人重复他们家的悲剧。
再之后,它全身心投入救人事业,也没想过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今阎煦这么问,她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死亡似乎有些蹊跷。
“你当了这么久的水鬼。”阎煦慢悠悠道,“你应该知道水鬼想摆脱限制离开水域,下到冥界转世投胎有哪三种方式吧?”
钱溪悦下意识回答:“一是找替死鬼、二是做好事获取功德、三是在这片水域中待到阳寿已尽。”
溺死鬼大多为横死,也就是非正常死亡。
横死之人不能立刻去投胎,必须得等到阳寿尽了方可投胎。
比方说某人原本能活到90岁,但他30岁那年意外横死,他就得飘荡60年,等60年后阳寿尽了才能去排队投胎。
像钱溪悦就属于第二种,做好事获取功德。
她不知救了多少人,身上背负的功德足够让她顺利摆脱限制,投个好胎。
但大部分水鬼根本没耐心做好事儿或等阳寿尽,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无意踏入水域之人,自然是得想方设法弄死对方,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替死鬼。
一来二去,水鬼需找替身方可脱身去投胎的说法逐渐盛行,人们只知道这种方式,却不知道另外另种方法也能去投胎。
可它们不知道,横死鬼本身怨气重,因而横死鬼很容易化为厉鬼。
这些水鬼找了替身,沾了人命,就会变成厉鬼。它们去冥界投胎和杀人犯去公安局上户口的行为无异,都是自首行为。
阎煦点到这里,钱溪悦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我的死不是意外,是上一任水鬼拉我做替身?”
阎煦:“在你之前,这条河死过其他人吗?”
钱溪悦摇摇头:“我不清楚……我死的时候才六岁多,这种事情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告诉我。”
阎煦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拖个梦问一下?”
钱溪悦:“……托梦问这个是不是有点奇怪?”
“你不想知道你死亡的真相吗?”阎煦把怀里的抱枕拿到一边,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它,“如果真的是有鬼害你性命,你就不想报仇吗?”
钱溪悦抿了抿唇,突然握紧拳头:“我今晚就去问!”
阎煦满意地点点头:“乖,有仇必报才是好孩子。”
钱溪悦:“……”
你真的不是在带坏小孩子吗?!
正说着,阎煦点的烧烤送到了。
她下午从这具身体中醒来,晚饭没顾上吃,这是她来阳间吃的第一顿饭。
她随手在茶几上收拾出来了空位,把食物放上去一一打开,还招呼着钱溪悦一起享用。
“来来来,一起来吃点。”
每到逢年过节,钱溪悦的父母都会在河边给它烧些吃穿用度,它不缺吃喝和香火,但烧烤这种“垃圾食品”它还真没吃过。
钱溪悦只犹豫了半秒,果断挪动着身体坐到阎煦对面。
阎煦每样分了它几串,又道:“猎鬼人是怎么回事儿?”
这家饭店烤肉的水平确实不错,羊肉串表面微微焦黄,羊肉本身的鲜香混合着炭火的烟香齐齐钻入鼻中,别提多香了。
钱溪悦猛地一吸,一边回味烧烤的香气,一边回答道:“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感觉小海的魂魄不太对,有一股邪气,很像是猎鬼人的邪法,我引着他去河里其实是想保护他。”
说到这儿,它神色中带着几分骄傲:“在河岸上不好说,但是只要进入我的水域,我能保证谁也无法伤害他!”
“他确实有问题,我第一次见他时也发现了他身上沾染着邪气,不过我找到了这邪气的源头。”
阎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翡翠放在茶几上,“这块翡翠上有很强的邪煞气,长时间佩戴,人身上也会沾染这种邪煞气。”
翡翠上的邪煞气有年头了,生出了些许智能。
它们能根据佩戴者所处的环境定制幻觉,让佩戴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幻觉控制着作死。
但玉身上的保平安的阵法又能护住佩戴者不会真的死亡,灵魂不受损害。
阎煦说着,又顺手拿起一串烤羊肉串,小心地咬下最顶端的肉。
炭火的烘烤使得羊肉串的外皮变得酥脆,而内部则保持着鲜嫩多汁的口感。肉质的鲜美和炭火的香气在口腔中交织,口感极为丰富。
阎煦一口接着一口很快解决掉一串,心里默默赞叹:人间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钱溪悦端详完翡翠,也大致明白了下局之人的心思。
“这是想引着佩戴者灵魂出窍,还阻止魂魄回到身体中直至死亡。这样死亡的鬼魂怨气大,更容易成为厉鬼。
“肯定是猎鬼人干的,只有他们才能发明的出如此歹毒的邪术!”
阎煦“嗯”了声,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猎鬼人的邪法?你以前跟猎鬼人打过交道?”
“对!”提起这茬钱溪悦更骄傲了,“大概是十几年前,我从猎鬼人手里救下一个鬼魂。那个猎鬼人油尽灯枯,遭到反噬很快就死了。”
猎鬼本身就是天道所不容的行为,正常人死了魂魄还能继续转世投胎,猎鬼人死后便是魂飞魄散,从此消失于天地之间。
阎煦吃饱喝足,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唇角,慢条斯理地问:“你现在什么打算?是跟着我,还是继续回到你的水域中?”
钱溪悦想了想,回答道:“我跟着你吧,平时我在玉珠里就行。”
“OK。房租我就不收了,你记得把家里收拾一下。”阎煦好像就等着它这么回答。
她抬起食指在空中画了个符,又屈指弹入钱溪悦眉心,“行了,现在你能现身了,人间的东西你也都碰得了了。垃圾收好房门口,收完记得把桌子擦了,抹布在厨房,谢谢啦。”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钻进卧室。
钱溪悦:“……”
雇佣童工犯法的啊喂?!
阎煦一觉睡到自然醒,中午起来接到赵小海父亲赵立群的电话。
对方语气有些奇怪:“阎大师,老孙他家出了点意外。”
阎煦正在洗漱,她叼着牙刷,含糊不清道:“怎么?”
“他儿子昨晚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站在阳台上打开窗户就要跳下去,他家窗户下面有防风推杆,开不了这么大,他生生把中间那钢做的推杆拉断了。”赵立群语气很是复杂,“还好当时他们家好几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儿子弄下来,据说他儿子刚下来就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来呢!”
第6章 “您得相信科学”
阎煦吐掉口中的泡沫,不慌不忙道:“他家儿子是不是也佩戴了类似的玉佩?”
“我当时也想到这事儿了,赶紧问了声,您猜怎么着?他儿子居然也有一个跟小海一样的翡翠平安牌!”赵立群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老孙说他当时在摊位上淘了一对古董翡翠,那摊主不是说这平安牌适合给孩子戴,能保证孩子无病无灾吗?正好小海过生日,老孙跟我关系也够铁,就一个送给了小海当生日礼物,一个拿去给自己15岁的儿子戴。
“您不是说让我们帮您介绍些客户吗?我就把小海这事儿跟他说了,老孙听了后也想请您给看看。”
末了,他带着些讨好的语气问道:“您看您有空吗?”
“有,现在就有。”阎煦急需功德,自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客户,“给我发个地址,我这就打车过去。”
“您甭着急,我让小航开车来接您。”
结束了和赵立群的通话,阎煦也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来到客厅。
客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仅桌子擦得光洁如新,连地面都拖得一尘不染。
钱溪悦盘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带注音的童话阅读。
见阎煦出来,它合上书,不好意思地起身:“姐姐,我可以借你的书看看吗?”
阎煦眼底漾着笑,懒声开嗓:“你都死了三十年了,我才24岁,按你的死龄,我得叫你一声姐姐吧?”
钱溪悦:“……”
看得出她很记仇了。
“逗你的,想看就看吧,不过这书不是我的,你记得给人家爱惜点儿。”
阎煦走到饮水机旁,接水时瞥了一眼钱溪悦手上的书,扬了扬眉,“怎么还看注音版的?”
钱溪悦倒是坦然:“我死的早,死后也没机会上学了,认识的字还停留在死之前。”
阎煦没多说什么,拿着接满的水杯坐到沙发上。
“一会儿赵小航接我见个新客户,你就留在家看家。”
一杯水下肚,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让你托梦打听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吗?”
“没有……”钱溪悦眼睫垂了下去,“我好久没有托梦给妈妈了,昨晚光顾着和妈妈说话忘了正事儿。”
“你能力不弱,明明具备托梦的能力。”阎煦不是很明白它的想法,蹙着眉心问道,“既然这么想他们,干嘛不多托梦几次?”
钱溪悦重新盘腿坐下,把童话书放在一旁,委屈地解释:“我死后大概四五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道士。我问他能不能让我再见一见爸爸妈妈,我想抱抱他们。他说人鬼殊途,让我放下执念,我一味的纠缠爸爸妈妈,对他们,对我都不好。”
人鬼殊途,阴阳两隔。鬼身上的阴气对人不好,人身上的阳气同样对鬼不利。
“咱俩也人鬼殊途,你跟着我就不怕对咱俩都不好?”
阎煦一开口,刚生出来的那点伤感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钱溪悦懵了一瞬,脱口而出:“你是人吗?”
她倒不是在骂阎煦,只是玉珠里带着冥界的气息,它下意识就觉得阎煦应该是冥界的鬼差。
阎煦环起双臂,挑眉望着它:“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钱溪悦:“我以为你是冥界来的鬼差……”
“我确实跟冥界有些关系。”阎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她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也看到了,我可以帮你维持着显形的状态,你要不要跟你的父母团聚一下?”
钱溪悦紧握双拳,眼底有一瞬的挣扎。
过了半晌,它松开拳头,摇摇头:“爸爸妈妈好不容易从丧女之痛中走了出来,还是不要给他们徒增烦恼了。”
哪怕爸爸妈妈能看见它,可它终究是鬼,它无法长大,没有办法跟正常的人类小女孩一样上学、工作、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
它不想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失望。
况且时间确实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一年一年过去,爸爸妈妈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每次来看它时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
钱溪悦觉得这样就挺好,他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它,但也不会过于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生活总归还在继续,他们还得继续朝前走,它也希望爸爸妈妈能走出阴霾好好生活。
阎煦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做事一直都是随心所欲,从不考虑太多。
她无法理解钱溪悦的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但她尊重对方的每一个选择。
正好赵小航发来信息说已经到楼下了,阎煦没再多说什么,拿着手机下了楼。
单元楼门口,赵小航倚在车门旁等候着。
终于等到阎煦出来,他立刻打开副驾车门,手扶车门上方。等她上车坐稳后关上车门,他才绕回主驾启动汽车。
去老孙家的路上,赵小航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赵家和孙家的关系。
老孙全名孙兴怀,他儿子叫孙源。孙兴怀比赵立群小几岁,成家又晚,因而赵小航今年都26岁了,孙源才15岁。
孙兴怀和赵立群是战友关系,两人当兵时关系就非常铁,退伍后又一起出来创业,一路相互扶持。两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混到现在,基本实现财务自由。
兄弟俩人品都非常过得去,即便有了钱也不跟别的一些老板似的染上乱七八糟的不良嗜好,最多钓钓鱼,玩玩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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