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音,道歉对你就这么重要?”
见人仍旧跟哑巴似地一言不发,秦授彻底失去了耐心,“值得他拿自己的身体去替你拼?”
“我没让他这么做。”
冷淡的语气。
可真没心没肺。
秦授抬手压住突突的太阳穴。
陆祁溟换好衣服后,检查着等会比赛要用的那辆车。
林枫靠在树下,吐了口烟圈,斜睨着他。
“过去怎么缠你,你都不答应,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答应了。”
陆祁溟轻飘飘扫他一眼,“别扯其他人,当年不想跟你比,只是觉得没必要。”
在林枫疑惑的表情中,他又轻描淡写但极具杀伤力地补了句,“因为不管怎么比,你都是一个输字。”
“你…”
林枫被戳中肺管子,哑口无言,将头摁灭,转向这次比拼的另一个车手萧喆。
“阿喆,你今儿要是赢了,想要什么哥都满足。”
萧喆是林枫手底下的一个小孩,刚满十八岁,被誉为赛车界的天才。
这人跟陆祁溟年轻时一样,狂傲不羁,目中无人,林枫怕他早晚出事,便想借着陆祁溟挫挫他的锐气。
陆祁溟瞥了萧喆,哼笑一声,“小孩,输了别哭鼻子。”
萧喆冷淡看他一眼,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缓缓将头盔套上,“听说你从无败绩,那就我这里终结历史吧。”
自古英雄出少年,够狂。
陆祁溟微微挑眉,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不过他对输赢倒是没什么计较,闻言,只是很随意地笑了下。
萧喆毕竟年少气盛,见他笑得浮皮潦草,到底耐不住性子,一时气恼。
“怎么,你不信?”
陆祁溟也不理会他,径直朝林枫道:“希望你不会出尔反尔。”
说罢,哨声划破天际,两辆车同时如离线之箭射了出去。
看着赛场上那个冲在前面的身影,梁舒音掌心发汗,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如果真如秦授所言,他膝盖做过手术,那他为什么还要执意上场?
真的只是为了给她博一个道歉吗?
在她走神的片刻,陆祁溟已经漂亮地过了第一个弯,甩了身后人整整半圈,而赛场下那些闻风而来的人,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得无以复加。
她当年跟着舅舅学车只是为了好玩,为了发泄,但几乎从来不关注圈里的情况。
只是,自从知道陆祁溟的身份后,她也会好奇,赛场上的他是什么样的。
娴熟而高超的技巧自不必说,他浑身散发的气场,那种睥睨无双的气势,竟让她也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车神。
如此的野性,如此的肆意不羁。
她蓦然想起之前好几次,他强势对待她的场景。
礼堂外他不由分说将她禁锢在身下,医院里猝不及防的亲吻,还有他执意带她来这里…
到此刻,她似乎才慢慢了解了陆祁溟这个人。
他的不容置疑,他热烈肆意的底色,以及他对她毫不遮掩的企图,比她以为的还要更深。
最后一圈时,陆祁溟已经完成了对萧喆的套圈。
萧喆似乎着急了,想尽量拉近距离,然而猛踩油门时,方向一偏,从陆祁溟身后擦身而过。
两辆车撞在了一起。
同一时间摔了出去。
眼底的世界变成了黑白默片,梁舒音的心也跟着重重摔了出去。
呼吸凝固。
嗡嗡作响的脑袋里,隐约有根弦,“轰”地一声,断裂了。
场边那群人在惊声尖叫后,骤然安静了下来。
有人担心,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也不过十几二十秒,就在梁舒音攥紧拳头准备走向赛场时,赛道外的草堆里,有人率先爬了起来。
墨色头盔,红白赛车服。
是他。
确认他身份的那一刻,胸腔里那颗心重重回落,不知为何,她忽地鼻头一酸。
陆祁溟起身后,没急着离开,而是缓缓走到几米外的地方,将躺在地上的萧喆拉了起来。
傍晚时分,烈日逐渐西沉,天际余留着一抹火烧云,风里却夹杂了潮闷的水汽。
是下雨的前奏。
绯色与浅蓝交汇的天际下,梁舒音看着陆祁溟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男人似乎左腿受了伤,身体重心都在右脚上。
他拎着头盔,走得极慢。
光线落在他眼皮上,大概是有些晒,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本就冷酷的一张脸显得更加凌厉不好惹了。
有些人大概天生就是目光簇拥的焦点,即便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也并不妨碍他这个人浑身散发的荷尔蒙。
周围不少女生都跃跃欲试,想上前与他搭讪或合影,却又因他冷冽的气场望而生畏。
陆祁溟缓慢穿过赛场。
短短两三分钟的路程,他用了整整十分钟,走出场地的瞬间,他撩起眼皮,朝香樟树下的她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
喧嚣而偌大的赛场,隔着人群,陆祁溟的目光就那样定在她身上。
浮游的空气粘腻湿闷,两人彼此对望,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目光链接在一起,寂静,又暗涌着什么。
如同第一次在赛场上相遇那样。
只不过这一回,立在树下,心跳踩空的那个人,是她。
她瞥了眼他一瘸一拐的左腿,“你腿没事吧?”
陆祁溟有些意外,低笑一声,“所以是在担心我?”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跟她嬉皮笑脸。
梁舒音紧抿着唇,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陆祁溟,你真的不怕残废吗?”
“怕。”
男人也跟着敛去笑意,定定地望着她,“但我更怕对你食言。”
梁舒音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扭头就走。
“去哪儿?”他急忙拉住她。
“买冰袋。”
那一摔看起来惊心动魄,伤没伤到骨头她不知道,但眼下她能想到的就是立刻冰敷。
陆祁溟一愣,继而笑道:“等一下。”
他下巴朝旁侧点了下,“先把正事儿办完。”
顺着他的视线,梁舒音看见一个男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熟面孔。
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林岚和叶子。
“道歉吧。”林枫将人推到梁舒音面前。
叶子倒是能屈能伸,立马鞠躬道歉,忏悔说自己因为嫉妒心作祟,没摆正好心态,枉读了这么多年书。
亏得自己还是中文系的,竟然连仁义礼智的基本道理都罔顾了。
也许是她自己骂自己的那副表情,太过一本正经,秦授在一旁笑出了声,把叶子那张脸弄得更加一阵红一阵白。
叶子道完歉后,林岚还杵在旁边,东张西望,就是不开口。
林枫直接对准她膝窝,一脚踹过去,林岚一个趔趄,险些摔了。
立定好后,她扭头,狠狠瞪了眼林枫,然后又在他眼风的逼迫下,不得不开了口。
“那个,对不起。”
“对不起谁了,人家没有名字吗?”林枫揣着胳膊,在旁边吼她。
林岚深吸口气,也知道错在自己,索性放下了面子。
“梁舒音,对不起,是我没了解清楚整件事,误会了你爸。”
她转头又骂了叶子一句,“还不是这个死丫头,事情只说半截。”
“总之,我不该说那些侮辱你爸的话,我就是个混账,希望你能原谅我。”
梁舒音有些意外。
没想到早上还嚣张狂妄的两人,此刻竟真的向她低了头。
她下意识瞄了眼抄手立在一旁的陆祁溟,原来这就是车神亲自上场的份量。
他说会让她相信的,而他也的确做到了。
只是,她又欠了他一次。
心底那点戾气消散,梁舒音盯着面前两人,眉心舒展,语气也友好了很多。
“好,你们的道歉我收到了,以后就如林岚所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这件事,以及我的身份,还请你们替我保密。”
她看了眼叶子,“尤其是不能让虞大的同学知道。”
“为什么?”
叶子反问,“既然你爸是清白的,为什么怕被人知道?”
“你也知道他是清白的,可你不也说了那些不该说的,侮辱人的话么?”
叶子一噎,讪讪点头:“知道了。”
“行,愿赌服输,不就是保密嘛。”
林岚做个拉链拉上嘴巴的动作,“我林岚脾气虽然不好,但还没有大嘴巴这个爱好。”
晚霞弥漫的天空下,她弯了弯唇角,“谢谢。”
事情了结,就在两人准备离开赛场时,身后有人追了过来。
“陆祁溟——”
陆祁溟脚下一顿,微眯起眼睛,望向来人。
“萧喆?”
萧喆跑过来,人还喘着气,弯了腰,双手扶住膝盖,“对不起,陆祁溟。”
“对不起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不该在比赛前对你说那些话,是我太狂妄自大了。”
整场比赛他都被陆祁溟碾压吊打,比赛结果一点悬念都没有,他最后甚至还把人带翻了。
如此重大的事故,陆祁溟非但没丢下他,到最后也没说过一句责骂他的话。
从技术到人品,两人一对比,他早就汗颜又惭愧了。
陆祁溟微挑眼角。
果然,小树不修不直溜。
看着这个几乎跟自己年少时性子相仿的小孩,他抬手拍了拍他肩头。
“年少气盛是好事,但别过于自负,前辈的建议还是要听。”
萧喆挠了挠头,终于露出跟年龄相符的腼腆笑容。
“我知道了,祁哥。”
林枫也跟了过来,手挂在萧喆肩上,忍不住洗刷这位刚才还眼高于顶的少年车手。
“这回知道谁才是真正厉害的主了吧,你陆哥在你这个年纪,都不知道破了多少记录了,就你那点成绩,吹捧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啊。”
萧喆不好意思地觑了眼陆祁溟,胳膊肘戳林枫。
“好了林哥,你别说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吗。”
一次道歉换来一个天才少年的自省。
这笔买卖很划算。
林枫心情大好,越说越起劲,一巴掌拍他脑后,“哟,你还有不好意思的一天。”
萧喆不理他,盯着陆祁溟的腿,有些担忧,“对了祁哥,你腿不要紧吧?”
要不是他急功近利,车子最后也不至于失控,差点酿成大祸。
“放心,瘸不了。”
一路围了不少人,在林枫和萧喆在掩护下,两人才冲出人墙,去了停车场。
上车前,陆祁溟手机响起,他拉开车门,示意她先上去。
“冰袋。”她提醒他。
没想到这姑娘还惦记着这件事,他弯了下唇角。
“放心,秦授已经去买了。”
她没再说什么,躬身进了后座。
他那通电话有点久,她靠在椅背上,透过玻璃窗,将视线落在他受伤的那条腿上,不知不觉,眼皮竟慢慢沉重起来。
场景切换,不知为何,她竟然从赛场回到了家中的书房。
轻纱扬起的房间里,尘埃在光点下飞扬,梁蔚坐在窗边的轮椅上,背对着她,不断跟她重复着那句话。
“音音,爸爸不能再保护你了,但你要永远记住爸爸说的那句话。”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叮嘱她,让她学着保护自己,永远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但他的语气里,却已经没了生的意志。
她拼命摇头,哭着,跪着爬到他面前,慌忙地抓住他的轮椅。
“爸爸,我不是什么君子,我也不要你离开。”
被眼泪鼻涕呛到也顾不得了,她胡乱抹了把脸,死命抵住他的轮椅,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连人带椅,坠落下去。
“你不许离开我,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你要看着我毕业,工作,结婚。”
她声嘶力竭,嚎啕大哭,“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的,爸爸…”
就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耳边“砰”一声,她浑身一抖。
眼前的场景顿时破碎成了幻影。
陆祁溟拿着秦授给的冰袋上车,刚关上车门,就看见女孩双眼紧闭,面颊湿润,一双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攥得紧紧的。
像是被噩梦缠绕了。
他侧身靠过去,轻声唤她,“梁舒音。”
就在他抬手,用拇指替她抚去面颊的泪痕时,女孩缓缓睁开了眼。
带着刚醒来的懵懂,安静又迷茫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
她的睫毛湿漉漉的,眼圈泛红,双颊还挂着两行泪,像漂亮但破碎的瓷娃娃。
他呼吸微滞,心头一动,捏着她下巴,就吻了下去。
温热粗糙的触感落在唇上,梁舒音才彻底从梦中清醒,她反应慢半拍地偏过了头。
男人的吻在浅尝辄止后,落在了她耳下。
陆祁溟埋在她肩窝里,低笑出声,“胆小鬼。”
男人性感磁醇的嗓音,裹挟着滚烫的温热,落在她脖颈中。
心跳漏了半拍,她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推他。
陆祁溟却起了身,扯了前排中控上的纸巾给她。
“谢谢。”
她伸手接过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定地问他:“你的腿没事吧?”
“没事。”
言简意赅的回答后,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冰袋,扔给她,“替我冰敷。”
她怀疑地盯着他,掌心摊着冰袋,没动。
“可是秦授说,你可能会腿瘸。”
“别信那家伙危言耸听的鬼话。”
他将裤腿挽起,膝盖支到她面前,人往椅背上一靠,斜眼睨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的膝盖肿了好大一块,青紫色淤青泛上,好在没破皮流血。
没再多问废话,梁舒音赶紧将冰袋贴了上去。
在她给他冰敷时,他的手就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圈定了一个范围,将她揽入自己的地界。
“今天这个结果,还满意吗?”靠在沙发上的人,突然开口。
梁舒音顿了下,“谢谢你,陆祁溟。”
头顶静了两秒,他又问:“你跟你爸关系很好?”
“嗯。”
“他走了后,你都过得辛苦吧?”
手中的冰袋掉落,她抬头,警惕地望着他,“你查我?”
陆祁溟漆黑眸子盯着她,半晌,缓缓道:“因为担心你,所以去了解了一点,放心,没查你户口。”
她睫毛颤了颤,垂下眸子,将冰袋捡起来,重新换了个新的,却没再多说一句话。
过了会儿,也许是头颈有些累了,梁舒音下意识调整姿势,一抬头,就撞见陆祁溟正目不转睛盯着她。
“你可以自己拿着冰袋吗?”她问他。
陆祁溟斜睨着她,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欠揍的三个字。
“我手疼。”
梁舒音:“……”
那她一只手还包着纱布呢。
她瞥他一眼,继续低头,认真地替他冰敷,但这回离这个危险人物稍微远了些。
男人却有些得寸进尺,“再往左一点。”
梁舒音听话地把冰袋往他膝盖左边挪。
“再往上。”
她又往上挪了些。
“再——”
梁舒音打断他,“你自己来。”
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脾气也上来了,正要撒手,司机不知怎的,忽然一个急转弯,她没稳住,人跟着车子一甩。
没控制好平衡,她径直扑到了男人身上。
陆祁溟的长手本就虚虚地放在她背后,见她摔过来,正好一把将她搂住了。
“投怀送抱?”他低头看着双手撑在他大腿上的人,戏谑道。
大概是因为车里还有其他人,他略微压低了嗓音,离得近了,那声带里磨人的颗粒让人头皮发麻。
梁舒音抬眼瞪他,起身,坐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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