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结结巴巴:“五千万全部给我?”
“对。”
“……”男人低下头又一次陷入沉默,好半天才小声道,“不然您还是让我死在这吧,不然这五千万我拿着不踏实。”
他从斜后方的位置盯着明日香的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充斥着不安。
明日香露出大开眼界的表情,震惊地看向男人。
夜微凉,路上起了一层薄雾。
经过一段约莫两百米的下坡路后,东京警察的身影出现在前头,他们裹着警用羽绒服,腰上的黄色反光条泛起刺眼的光泽。
一个交通男警在看到逐渐向他们靠近的黄色出租车时,挥舞着两面红蓝色小旗子,吹响口哨,用动作和声音同时示意明日香停车。
黄色出租车缓慢滑行,直至在男警面前停下。明日香下车后,一个身份类似小队长的女警小跑过来,朝明日香敬了个礼,开始汇报目前的情况。
这期间,后座的司机又下车吐了一次。他被旁边警察搀扶着,大口大口灌下其他人递过来的矿泉水,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明日香瞥了眼身后脸色苍白、好像快要站不稳的男人:“你打算坐我的车回去,还是坐警车回去?”
“当然是坐您的车。”
“就算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克扣你的钱。”
男人又一次沉默,憋红了脸才挤出一句实话:“坐您的车我怕自己会把胃液吐出来,我更想坐警车。”
“那就上车,现在去警视厅。”
然而就在男人坐上警车,旁边的男警替他合上车门的瞬间,变故突生。
关门的声音和子弹出膛的声音同时响起,细长的狙击子弹旋转着割开空气,冲着明日香的脸奔去。
明日香和藏在暗处的狙击枪中间,一个女警正面朝明日香,将没有任何掩护的后脑勺暴露在急速逼近的子弹面前。
枪声响。
人倒地。
每秒800米的初速度足够让子弹在枪声抵达前,先一步贯穿目标的脑袋。
明日香喝醉酒般原地踉跄两步,才被抽掉所有力气,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她侧着身子,殷红色的血像被打碎的红酒,从被长发遮住的地方流淌出来,不消几秒就染红一地。
原本正和明日香谈话的女警趴在地上,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被什么推了一把,整个人摔飞出去,手掌撑着地面磨掉一层皮。待她回神,映入眼帘的是花朵般盛开的满地殷红,和倒在血色花中间的已经没了呼吸的雪野明日香。
明日香的身体就像一致被折断的花杆,她侧身躺在地上,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凄厉的美。
尖叫声响起。
女警双手颤抖地拨通了交通部部长的电话,由部长将消息向上层层汇报。
接到警视厅打来的电话,松田阵平有过一瞬间的慌神。
但他很快冷静。
另一边 ,萩原研二已经稳住娜塔莉他们——班长还没回来,只能把安抚情绪的工作交给他。
“放心,明日香不会有事的,这肯定是她的临时计划。”
娜塔莉攥着已经挂断电话的手机,用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可是……”
松田阵平拎起车钥匙:“我现在去警视厅查看情况,萩,你留在这保护娜塔莉他们。”
他脚下生风,三两步冲出别墅。
目送独属于松田阵平的蓝色跑车消失在视野范围,萩原研二长叹一口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在茶几前坐下,拿起小刀开始削水果。
“萩原警官。”灰原哀脸色惨白,走向萩原研二时脚软得近乎快要站不住。
恐惧和自责的情绪反复酝酿,像一罐储存了十余年后才被打开的发酵品,在这一刻齐刷刷喷薄而出。
她就该死在组织里。
如此一来,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更不会有其他受害者。
灰原哀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倒在萩原研二身侧的厚羊毛毯上,两只手紧紧拽着萩原研二的侧腰。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她不断重复,眼泪簌簌往下掉。
“是我连累了雪野警官,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唔。”
突然塞进嘴里的果然阻断了灰原哀自怨自艾的话,也暂时打断了她越陷越深的恐惧情绪。
隔着泪帘,灰原哀看不清萩原研二的脸,但他的声音依旧动听,带着能让人心安的力量。
“明日香或正义手册,其中任意一项遭遇不测,我们这些幽灵警察都会变回普通的幽灵,逐渐消散。”
“但你看,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灰原哀不解:“可是雪野警官她……”
“她可能确实遭遇了袭击,但绝对没有生命危险。诈死应该是她计划的一环,只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告诉我们罢了。”
灰原哀垂眸没有说话,反倒是一直没说话的泽田弘树率先提出请求:“研二哥哥,你可以带我去警视厅看看吗?”
他呈现出与年龄截然相反的沉稳:“你带着我们火急火燎地赶去警视厅,才能让躲在暗处的凶手相信。”
萩原研二盯着泽天弘树看了半分钟,猝然笑了:“你其实是放心不下,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确认明日香的安全吧。毕竟,向家人暂时隐瞒明日香殉职的事,也是一种常见的处理方案。你们不一定非要出现。”
泽田弘树抿嘴,心虚地点点头。他牵着萩原研二的手:“研二哥哥,我想去。”
“我也要去!”灰原哀紧紧攥住萩原研二的胳膊,眼里的急切多到可以涌出来。
萩原研二蹙眉,视线逐一扫过面前三人,随即起身:“走吧,我们去警视厅,娜塔莉也一起。”
萩原研二一行人被逮到了米花警署。
警视厅是办公的地方,不具备存放尸体的功能,他们只能把明日香的身体暂时存放到米花警署。
停尸房里摆着一排金属铁床,墙体上整齐排列着方形的带把手的金属铁门。
就东京最近一年的命案率而言,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摆满受害人的尸体,但今天却空荡荡的,只有左边第二排的位置盖着块白布,微微隆起。
萩原研二一行人到时,松田阵平已经在了。他站在盖着隆起白布的床前,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露出小姑娘形似明日香的脸。
萩原研二没有进入停尸房,他驻足门外,笑着挥了挥手:“你们聊,我在外面放风。”
随即半掩房门,替屋子里的人警惕外面的情况。
明日香的出现似一道天光,泽田弘树强行压制住的情绪终于裂开一条缝,被柔软的日光充盈。他小跑两步,用力把明日香抱进怀里:“香香姐,我好害怕,我好怕你真的死了。”
十二岁的少年,比七岁的明日香高出一大截,足以让她踮起脚尖去摸他的脑袋。
松田阵平身后,灰原哀探出半张脸,情绪复杂地看向明日香。蓄着泪的眸子亮晶晶的,欣喜的情绪一点点冲散眼底的畏惧。
娜塔莉动容地抹了抹眼角,侧头,却在看清旁边贴床上的景象后,捂住嘴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怎么了?”
泽田弘树下意识看向娜塔莉,随即顺着娜塔莉目光的方向扭头,然后被一只宽厚的手掌遮住眼睛。
松田阵平:“不要看。”
灰原哀身高不够,她需要垫脚才能看到娜塔莉正在看的东西。但就算不踮脚,她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明日香的尸体。
显而易见。
灰原哀甚至能嗅到空气里的未散尽的血腥味。
熟悉的类似铁锈的气味钻进鼻腔,搅起灰原哀记忆深处的可怕回忆。她是科研人员,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但组织送来过他们认为没有利用价值的废弃组织成员,让研究所的人把正在研发的药物注射进他们身体里。
灰原哀试图消极抵抗时,琴酒也在她面前杀过人。
子弹贯穿肌肉,飞溅出来的血落在灰原哀脸上。大脑不断发出逃跑的信号,双脚却牢牢钉在原地放大颤动的瞳孔里倒映出对方沾满血的、不断哀号的、扭曲的脸。
再者,灰原哀会用枪。
初次和江户川柯南见面,就能用枪精准射击,让子弹擦着假币案幕后真相的耳朵飞出去。
这样的人又能是什么善茬。
她是恶。
是被黑暗操控的傀儡。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她,乃至宫野一家,手上都沾了人命。
“嗯?”松田阵平侧头,他感受到蜷缩在自己身后的灰原哀正在发抖。
“灰原。”明日香骤然出声。
见明日香走过来,松田阵平主动侧围,露出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灰原,你应该猜得到,组织落网后,我不会包庇你,我会把你送上被告席。”
灰原哀垂眸,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我知道。”
大概是房间里冷气太足,她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寒意,手指也僵硬发凉,近乎失去知觉。
“不过考虑到你情况特殊,我可以帮你申请不公开庭审。”
灰原哀下意识抬了抬下巴,再次低下脑袋:“不用。”
“嗯?”这次轮到明日香露出意外的表情。
“这是我的罪,这份危险和责任,我会好好承担的。所以无需对我进行身份保密,我会接受该有的惩罚。”
「灰原哀想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这一点,整个雪野大宅,没人看不出来。
明日香睨了眼灰原哀攥成拳头并微微颤抖的手,没有拆台。
她看得出来灰原哀下了多大的决心。
“灰原,我不否认你加害者的身份,但你同时也是受害者。而且你知道吗,除去这两个身份,你也许还能拥有第三重身份。”
灰原哀茫然抬头:“第三重身份?”
“嗯。第三个身份,拯救者。”
“我?拯救?”灰原哀不敢置信地轻声重复,词调间尽是对自己的质疑。
她低下头,用压抑的、绝望的语气缓缓陈述:“我这样的人,又能拯救谁。”
明日香垂下眼睫:“你的天赋无可比拟,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创造出救人性命的奇迹之药。”
“所以你应该活着,亲眼见证曾软禁你们一家的组织受到惩罚。”
“除去被告席,你还要站上证人席,亲手指认他们的罪责。”
不等灰原哀反应,明日香突然话锋一转,说起别的事:“不过眼下有个小麻烦。组织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会处于高危风险中。”
灰原哀垂着脑袋,好半天才缓缓抬眼,定定地看向明日香:“我不会再逃避了。属于我的责任和罪孽,我都会好好承担。”
她眼神坚毅,瑟缩恐惧的情绪如初春时节的最后一粒雪。如初东方,冰雪消融,拨云见日。
明日香盯着灰原哀看了片刻,轻笑出声,随即用力地揉了揉灰原哀的脑袋:“回去记得帮我给狗洗澡。”
“诶?”
“灰原也差不多该加入这个我们这个大家庭了,就先从给狗狗洗澡开始吧。”
松田阵平忍不住插嘴:“别吧,帮那三只混蛋洗澡和打仗没什么区别。上次它们把水甩我一身,踩着我的西装裤爬我背上,还差点把我拱进澡盆里。你让小哀一个人洗,会不会——”
“好吧,你们俩一起给狗洗。”
“喂!?”
“我回来了。”
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江户川柯南喊着小兰的名字推开门, 随即顿住。
二楼事务所的窗户没关,「侦」和「探」字重叠在一起。风从窗口灌入,桌子边缘的烟灰被吹落在地。
屋里没人, 毛利兰的书包被规整地放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摆着三个使用过的杯子。
有客人。
江户川柯南握住其中一个杯子, 已经喝下一半红茶的白色瓷壁残留着比手心高一点的温度, 看样子离开没多久。
门外传来聊天的声音,随即是毛利小五郎带着一丝谄媚和自夸的笑声:“那你可得多在雪野警官面前夸我几句。”
“爸爸, 你也真是的!”毛利兰的声音。
门第二次被人推开, 毛利大叔哈哈笑着,扶着门侧开身子, 让身后的人让开路。
毛利兰牵着七岁的明日香走进屋, 看到江户川柯南时,她笑容明媚:“柯南你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侦探团去美国了, 向学校请假一周。不用被他们拖着进行侦探活动, 我就直接回来了。”
他看向明日香:“你怎么来了?”
“她是来找新一的。”
听到自己的真名, 江户川柯南脸色微沉,随即挠着后脑勺哈哈傻笑起来:“我想起来了, 新一哥哥在我这里放了东西,让我转交给小香!”
“快跟我来!”他拽住明日香的胳膊把人拉到侦探事务所外面。
伪装出来的童真从脸上消散,他双手插兜,眉心处聚着与年龄不符的练达老成:“香香姐, 你们实在是太乱来了。”
他脸色难看:“万一把小兰卷进去要怎么办?”
“你居然还没把真相告诉小兰。”明日香隔着磨砂玻璃,睨了眼事务所里忙碌的女孩的身影。
她先吐槽了句不相干的事, 才开始回答柯南的问题:“琴酒根本不记自己杀过的人的名字和脸。工藤新一在组织的名册上被登记成了死亡,只要你安分一点, 琴酒不会注意到你。”
“但琴酒心思缜密……”
“心思缜密就不会三番五次让你逃走了。”明日香打断道。
“……就不能是我太聪明了吗。”
“那么聪明人,请你告诉我,和毛利兰约会变小那天,你为什么会在警察没走远的情况下吃琴酒一记闷棍,演变成现在这副局面。”
“……”
明日香轻叹一口气,弯起笑:“放心吧,不管是琴酒还是组织,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
“只要有更紧急的事,琴酒就想不起来处理你。”
“更紧急的事是指……?”
江户川柯南正欲询问,房间内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户川柯南心一惊,连忙推门进去:“怎么了?”
事务所里,毛利小五郎站在桌子后面,满脸错愕,死死瞪着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一张办公椅倒在脚边,轮子还在咕噜噜转个不停。
毛利兰一手举着杯子,一手举着茶壶,似乎正打算给毛利大叔添水。她侧过身子,也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机。
明日香没有进屋,她站在门外,和江户川柯南一墙之隔。
江户川柯南站在门口,扭头看向电视机。
率先入目的是一段被警方管控的街道画面,拍摄视角是从街边往街道中心拍。拍摄者应该是某位路过的路人,用手机拍摄。
画面里,印着警视厅logo的围挡围成一个圈,把道路中间的景象挡得严严实实。
十几个警察来来往往,在镜头里来回穿梭。他们身上的制服款式各不相同,有刑事部常见的西装,也有常见的冬季警服。江户川柯南只随意一扫,就辨认出至少三个不同部门的警种。
这还只是暴露在镜头里的部分,镜头之外,被围挡遮住的地方一定有更多警察。
江户川柯南皱眉,心想能同时出动如此之多的警察,还涉及面如此广,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他后退两步,冲门后面的明日香小声道:“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明日香稚嫩但没有太多感情的声音:“没什么,只是死了个人。”
背景音里,毛利兰和店员交谈的声音隐约可闻。
死了个人?
江户川柯南困惑地把眉头挤得更深。
他尊重生命,也尊重人权,但东京每天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都开始麻木。
「死了个人」这种程度的案子,在东京确实已经算不上值得重点关注大案。
“死了谁?”
不等明日香回答,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先给出了答案:“我们采访了警视厅,但对方并未对雪野明日香遇害一事做出回应。”
主持人说出这番震撼人心的言论时,新闻镜头里,两个抬着担架的男警从围挡里钻出来,快速爬上警用箱车。
男警似有意躲避镜头,从出现到再次消失在镜头里,只用了短短三秒的时间。但三秒时间,足够江户川柯南观察到有用的信息。
浓稠的血珠浸湿担架,层层渗透,直至从藏蓝色的粗糙但结实的布料上滴落。
“……??”
江户川柯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挂着僵硬的微笑,缓缓扭头看向明日香。
电视里,载着明日香尸体的警车已经拉着警报消失在镜头外。江户川柯南指着电视画面,满脸不敢置信:“你被杀了?”
“对。”
“在大街上被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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