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已经两百年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喊自己,一下也愣住了。
那枝蔓像是也随同主人卡顿的思绪一样,停住了往里延伸的动作。
温辞见枝蔓不动了,开始揪枝蔓绿芽柔嫩般的顶端,想将它从自己皮肤上揪下来。
温辞温热的手指在枝蔓上揪了半天,才将那紧紧黏着自己皮肤的嫩绿扯开,握在了掌心里。
她抬头看向沈逾,想让沈逾快些把这些东西收回去,却看见沈逾那冷白的耳尖,奇怪地变得通红。
他像是僵在了那里,只盯着紧握在温辞柔软温热的掌心里,同他一样僵住了的嫩绿枝蔓。
“沈逾!”
“快收回去!”
温辞来不及细想,一边喊,还一边紧捏着摇晃了几下手心的东西。
下一秒,沈逾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连同着还缠绕在温辞软肉上的枝蔓,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枝蔓唰地一下抽离,过快的速度,在温辞的皮肤上带起一阵摩擦的灼热感。
温辞惊呼了一声,随即获得了自由。
她低头借着月色,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只见那白皙的皮肉上,正明晃晃地残留着几道蜿蜒直上的红痕,十分明显。
“你……”
温辞刚想问沈逾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沈逾正眸色深沉地看着自己。
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家主?”
温辞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沈逾的视线瞥过温辞裸露在外的胳膊,最后停在了温辞透着不解与疑惑的双眼里。
“你怎么不喊沈逾了?”
“……”
温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按理说,她是不应该知道家主的真正姓名,而现在……
“你别说是崔今告诉你的。”
沈逾只盯着眼前女孩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的表情。
“他不会。”
“我……”
温辞正苦思冥想要怎么圆上这个漏洞,只听脚下厚厚的冰层,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异响。
连带着岸边雪松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了下来。
[小辞!]
[快上岸!]
[湖底有异动!]
[冰层要裂开了!]
温辞低头看向了冰层。
只看到自己的脚边,以刚刚那一滴坠落的鲜红血迹为中心,冰面正如蛛网般向四周延伸着碎裂的痕迹。
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将冰面上的两人,网入其间。
她惊诧地往后退了一步。
温辞感觉像是踩上了云层。
她抬眸看着沈逾神色慌张地朝自己的方向跨了一步,修长的五指却只掠过了自己的一片衣角。
温辞脚底一阵失重,她坠入了一片漂浮的湖水中。
真的是漂浮的湖水。
破碎的冰层,冰绿的湖水,在温辞的头顶飘荡而过。
温辞失重地下坠着,想象中的冰冷与窒息却并没有出现。
她依旧自由地呼吸着。
并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腰间缠绕的力量。
温辞在有些失真,像老旧电视机一样卡顿闪烁的湖水背景中,看到了同样下坠的沈逾,和从沈逾身后蔓延而出的,裹挟着自己的枝蔓。
他也跳下来了。
沈逾在急速的下坠中,一把将温辞卷至身侧。
“禁湖已经冰封了两百年,”
“温辞,你到底做了什么。”
男人冷冽的声线响在头顶,温辞抬头看了过去,只看到了沈逾一小片冷白的下颌骨。
“我真的不知道。”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温辞忍不住揪住了沈逾胸前的衣襟,在头晕目眩中紧紧闭上了眼睛。
沈逾没说话,但温辞感觉到腰间的藤蔓,似乎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温辞以为两人要这样下坠到天荒地老时,耳边似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白噪声。
有人声,虫声,还有邮轮的鸣笛声。
声音越发清晰。
温辞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埋进沈逾怀中的脑袋抬了起来,便看见了一片霞光初露的天际。
接着身体一沉,温辞被搂在沈逾的怀中,在松软的,还沾着露水的草坪上,滚作了一团。
清新的青草气息,伴随着沈逾身上的隐隐散发的植物冷香,一股脑地涌入了温辞的鼻息。
温辞还在恍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道尖锐的喊叫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啊!!”
“这是大白天啊!”
那声音越靠越近,在路过两人面前时,还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又响了起来。
“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啊!”
温辞茫然地抬起脸,就看到一位晨练打扮的奶奶,正边走边回头看着自己的方向,嘴里还嘟嘟囔囔个不停。
“这是公园,不是你们家!”
“现在的小年轻,真的是……都是些什么癖好!”
温辞还僵着趴在沈逾的怀中,听完那奶奶一连串略显愤怒的责骂,这才恍惚着坐起了身。
周围像是一片公园,公园里有不少出来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正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公园各个角落。
公园不远处是一条分割两岸的汹涌江水,在晨光熹微中,江面波光粼粼,正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江面有几艘巨型邮轮,正鸣笛着经过横跨两岸的大桥底下,在水面分割出一道道逆流而上的水纹。
江对面则是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代表着沈氏集团荣耀的大楼,就林立其中。
“这是……离开镜岛了……?”
温辞茫然开口。
温辞低头看了眼沈逾,沈逾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璀璨的江面,像一颗抹去灰尘,重见天日的黑曜石。
“啧啧啧!”
“你俩再不起来,我要叫公园保卫处来赶人了啊!”
一位大爷路过草坪边,发现了还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敲着拐杖怒骂道。
温辞这才发现自己
与沈逾,皆是衣冠不整。
自己不仅揪着身下男人的衣领,还大胆暧昧地将其压在草坪上。
男人修长的五指,还紧贴着自己的腰线,旁若无人地搂着自己。
温辞被两人诡异的姿势一下惊得跳了起来,在大爷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将还愣在地上的沈逾拽了起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温辞一边道歉一边拉住了沈逾的手。
“啊啊快走快走,我的脸要丢光了啊!”
等到两人终于离开了那片老大爷大妈晨练的公园,温辞才终于想起了要放开沈逾的手。
然而温辞的手,没能离开那个微凉的掌心。
沈逾在江面投射过来的粼粼波光中,握着温辞手的指节,声音低沉,不容拒绝。
“回答你之前还没回答的问题。”
“温辞,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温辞指尖动了动,只换来了沈逾更大的力道。
仿佛温辞要是不说话,他就要将人捏碎在汹涌的江水边。
“沈逾……你轻点……”
温辞乌黑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十分委屈地看了沈逾一眼。
见沈逾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温辞索性手一软,任人紧握着,开始回答沈逾提出的问题。
“就是那天,崔管家将我送入你房间那夜。”
温辞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颈侧,仿佛又陷入了那夜沉溺幻境的无助中。
“你在吸食我血液的同时,我不知道为什么,落入了你的回忆中。”
“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你……”
“从落入湖水,到被救起。”
“还有被救起后发生的一切……”
温辞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
“包括你无法死亡,以及需要鲜血为生的经过……”
温辞抬头看向沈逾。
那清澈无比的眼神里,带着股亲身经历般的难过。
“我不是故意偷窥属于你的隐私,但我陷在你的幻境里,怎么也无法脱离。”
“所以我才会知道你的名字。”
“沈少爷,沈逾。”
“沈家还有些没死透的老头子, 知道这些所谓的秘密。”
沈逾手上的劲道又重了重,捏得温辞倒吸了口凉气。
“我要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被人透了底, ”
“胡编乱造接近我?”
“沈逾……”
温辞疼得眼眶里都蓄上了些许水雾,她抬起圆润的眼眸, 语气带上了些许嗔怒。
“真的很疼……”
沈逾看着那双水润的琥珀色眼瞳, 手上的力道莫名就松了几分。
接着便看到女孩侧过头, 将视线落在了路边绿化带的花草中。
像是透过那些花花草草,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沈逾, 我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禁花……”
“我在湖底, 看到禁花融入了你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体。”
“将本该溺亡的你救了回来。”
“你的家人只知道你莫名其妙地活了过来, 却不知道你为什么活了过来。”
“禁花赋予了你新的生命,同时也替你塑造了一副无法自戕的身体。”
温辞将目光从那些花草上收了回来, 落在了沈逾的颈侧。
她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轻轻抚上了沈逾凸起的喉结边。
指腹下传来了微凉的触感。
“我看到你第一次下手,就是用那把锋利的小刀, 狠狠地割上了你的气管与动脉。”
“但里面没有鲜血。”
“只有纠缠涌动的根系, 它们修补了你的伤口。”
“留下了一枚叶片。”
温辞的手指下移, 缓缓地来到了沈逾铅灰色大衣遮盖住的心口。
“我看到你第二次下手, 依旧是那把锋利的小刀,它毫不迟疑地插入了你跳动的心脏。”
“但没用,叶片滑落, 你依然存活。”
“我看到你在无数个夜里,伤害过自己无数次。”
“但次次皆以失败告终。”
温辞抬眸, 直直凝视着沈逾漆黑的双眼。
“这些没人知道,除了你自己。”
“沈逾,你能相信我了吗?”
沈逾站在狭小的出租房里, 矜贵的画风同破旧的房间格格不入。
仿佛什么豪门贵公子,误入了破败的贫民窟。
温辞正堆着笑脸同房东太太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钥匙丢了,还劳烦您亲自过来开锁。”
房东太太虽然对着温辞在说话,但眼神一直落在温辞身后的沈逾身上。
“就这一把了,再掉了你得付钱换门锁。”
“好的好的,辛苦您了。”
房东太太暧昧地看了两人一眼,拍了拍温辞的肩膀。
“小姑娘挺有手腕的。”
“估计很快就要搬走了吧……”
“好好把握啊妹妹。”
说完扭着腰走开了。
见房东太太离开了,温辞飞快地将门关上,隔绝了楼道里其他住户看过来探究的目光。
“呼……”
温辞靠在门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完气,发现沈逾还站在房间里,正垂眸打量着温辞房间的一切。
老旧的家具,发黄的墙纸,窄小的窗户。
沈逾过于高挑的身高,也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愈发逼仄起来。
“你先坐一会儿。”
“我得找找还有没有现金。”
在街头的两人身无分文,温辞的手机也被遗留在岛上,他们只能先回温辞临时居住的地方落脚。
沈逾环顾了一下可以落座的地方,椅子上不是堆满了生活物品,就是落满了灰尘。
温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后拍了拍窄小的床铺边缘。
“先坐这里吧,抱歉,这里确实有点乱。”
沈逾看了温辞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落座后,透过狭窄的窗户,静静地看着外面嘈杂拥挤的人群。
这里是一片老旧的棚户区,房子挨着房子,窗户贴着窗户,在房间里声音稍微大一点,隔壁都能敲敲墙壁示意小点声。
温辞完全不能想象拥有一座小岛,住宅比这整片棚户区还大的沈逾,是怎么愿意走进这间小屋的。
但沈逾并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意思,只是安静地坐在温辞粉色的床铺边,像一个精致的人形手办。
翻了好半天,在抽屉里翻出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纸币。
温辞数了数,叹了口气。
“崔管家电话多少,我出去找个电话亭,得让他送些现金出来。”
沈逾回复得很快,嗓音清冷,像是真的变成了不理凡俗的贵公子。
“我不知道。”
见温辞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温辞在江边对沈逾坦白一切后,沈逾问了温辞许多问题。
包括温辞幻境中见到的一些细节。
包括幻境的起始与结束。
从温辞描述的时间线中,温辞应该还未知晓自己无法离岛的事实。
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莫名束缚,永生着被囚禁在那座终年冰冷的孤岛。
但事实上,温辞却是知道的,并且从沈逾愣怔的表情里,猜出了沈逾想说却没说的话。
他从没想过他能离开那座囚笼一般的岛屿。
他不需要,也没有理由,去记那些他根本用不到的东西。
此时的温辞,真的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
没钱寸步难行。
这个身份就是个贫困潦倒,无父无母,早早辍学的孤儿。
她挣扎在温饱线上,出于对金钱的渴望,才去镜岛‘工作赚钱’。
之前崔管家许诺的报酬也并没有开始兑现。
现在手上的纸币加起来,仅够她一个人温饱三天。
怎么会这么穷……
温辞想着要不要去渡口,看会不会碰到韩起他们外出采购物资,却从沈逾口中得到了岛上一周外出采买一次的规定。
这下好了,万一去了没碰上,他们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了。
“温辞,
“我很好奇。”
“你怎么不让我去沈氏集团,毕竟在你的眼里,我应该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沈家的家主。”
沈逾在温辞皱眉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静静地观察着温辞的微表情。
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孩,似乎比他想象中的,了解更多关于自己的内幕。
不管是猜的,还是其他什么途径知道的。
“因为我觉得你同沈家关系并不友好。”
温辞的视线从零碎的纸钞上,落到了沈逾身上,对方坐在低矮的床沿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毕竟你曾经差点把我冻成冰雕,只为了拷问我是不是沈家派来的。”
温辞指了指桌上的一本杂志,正是关于沈氏的专访。
“而且,沈氏集团不管是高层团,还是背景介绍,完全找不到你的名字。”
“在普通人眼里,沈氏的老大,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你所居住的镜岛,对外也只显示是沈家一位成员的私产。”
“这些都证明了,你只是一个空顶着虚名,而毫无实权的沈家人。”
“而那些被沈家明里暗里塞进岛上的女孩,估计也只是被沈家洗脑了,还以为得到了你的青睐,真的就能麻雀变凤凰,成为沈家的女主人。”
“却不知,她们只是沈家送来,替你延续生命的食物。”
“对吗,沈少爷。”
沈逾看着温辞毫无畏惧、大胆揣测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你说得很对。”
沈逾站了起来,脸上重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你知不知道,我离开镜岛,意味着什么?”
温辞眨了眨眼睛。
“不是很知道。”
沈逾靠近了温辞些许,温辞感觉本就狭小的空间似乎变得更拥挤了。
他看着温辞,像是看着从天而降的珍稀宝物,语气又变得懒散起来。
“意味着沈家,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么多年的累积起来的高楼,崩塌之时,应该会特别壮观吧。”
“阿辞……”
“我很期待那一天。”
[小辞,爱意值出现,目前爱意值20%]
阿辞……
爱意值……
温辞觉得这样的称呼,莫名让自己感觉十分熟悉。
似乎沈逾早就应该改口,而不是连名带姓地喊自己温辞。
至于爱意值……
好像也不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存在。
[027,崩坏值有变动吗?]
[小辞,没有,崩坏值目前还是92%]
温辞看着眼前正坐在面前,看自己吃早点的沈逾,在心里问027。
[沈逾的崩坏值肯定同沈家有关,但我总觉得还差了点关键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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