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辞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大脑却在疯狂转动:
在执法殿中,她只能先让自己入戏,然后凭借微弱的本能避开所有需要说谎的地方。
她从未主动承认过和清衍仙尊的关系,所有的试探也都被她用其他方式挡了过去。
除了——
她想起刚才自己在执法殿试探性地承认她暗害江秋宁的事情,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真言石,默认她和原主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话,起码她不用担心会被探查出她原本的身份和灵魂。
也算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剩下的,大抵都是坏消息。
在修仙界中,想要探查一个人的现在和过去,方法数不胜数。
搜魂、回溯镜、还有卦师……据她所知,执法殿的五长老,就是修仙界最顶尖的卦师之一。
只要他们想查,她的谎言随时都有被拆穿的危险。
到那时,她的结局大抵会比原主更为凄惨。
想到这里,许晚辞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可不管心中情绪如何,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悲伤怅惘,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三分伤怀。
许晚辞伸手接住了一片飘零的落叶,目光静谧而忧伤,心中的情绪却是截然相反的理智和冷静:
她如今还活着,便说明她第一步棋走对了。
她需要考虑的,是怎样把第一步棋的漏洞补上。
许晚辞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原著中的内容,心中稍稍安定:
原著中,清衍仙尊虽然是绝世天才,可与整个修仙界并没有太多牵扯,既无师承亲人,也无知己好友。
就连太清宗众人对他也并不甚了解,连千丹变是他所创都不清楚,还为男主楚青川找了许久的千丹变下册。
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如此轻易地骗过他们。
更重要的是,修仙界中,根本没有人敢探查清衍仙尊的过去。
因为没有任何修士付得起这个代价。
那,执法殿长老只能从原主身上下手。
执法殿中。
大长老面色肃然地看着不远处的真言石,回过神来的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问题,眉头紧皱。
二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师兄是觉得刚才许晚辞……言语有假?”
大长老听到她的声音,终于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了身侧的二长老:
“师妹,你觉得许晚辞真的和……仙尊有旧么?”
二长老眉间闪过一丝诧异,不知大长老为何会这样问:
“师兄,真言石乃是仙器,从未出错。”
“更不用说许晚辞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就算她手眼通天,也绝无可能在你我和真言石面前撒谎。”
大长老听到她的回答,拧着眉心摇了摇头。
他走下高台,在许晚辞当时跪坐的地方站定,意味深长道:
“真言石是不会出错……”
“可方才许晚辞从未正面承认过她和仙尊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站在执法台上的人,简明扼要地点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一切不过是你我根据她的话,做出的推测而已。”
二长老闻言怔愣了一瞬,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迟疑地抬起了头:“虽说她并没有说出口,可是……”
她回忆着刚才执法殿内的场景,也跟着下了执法台,和大长老并肩而立:
“许晚辞说的那些有关仙尊的……秘闻,有些你我都完全不知。”
“仅说是楚青川修炼的千丹变,太清宗找了数年的下册,一点头绪都没有。”
“整个修仙界,无一人知晓它竟是仙尊所创。”
“况且你也知晓,仙尊……喜静,太清宗乃至整个修仙界都对仙尊不甚了解。”
“就算是想查仙尊喜好,也根本无从查起。”
说到这里,她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真言石,继续道:
“若不是许晚辞与仙尊相交甚笃,怎么会知道这些?”
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回复,大长老面色依旧凝重。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修仙界中机缘无数,你又如何能确定许晚辞知道的那些,是从仙尊身上得知,还是从某处机缘中推测而来?”
“既然楚青川能找到仙尊所创的千丹变上册,自然也能有人找到下册。”
“亦或者找到仙尊曾经留下的其他神器法宝。”
“若是有心,也能从仙尊留下的机缘中,推测出不少你我不知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目光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敬重与…畏惧:
“更何况,你真的觉得仙尊会……对一个弟子另眼相待吗?”
清衍仙尊,在百年之前,是所有修士只是听到便会双股瑟瑟的存在。
修为愈高,便愈能知晓仙尊的强大以及……冷漠。
偌大的修仙界,从未有一人一物能让仙尊视线停留片刻。
许晚辞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金丹弟子,怎么可能在百年前与仙尊有着如此密切的往来?
二长老闻言,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她如何不知仙尊当年……
只是——
许晚辞那死寂绝望的眼神蓦然浮现在她脑海。
二长老沉默了一瞬,心中却依旧对许晚辞有着几分偏向:“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她在你我面前表现的情绪……”
“真的能以假乱真到骗过你我么?”
大长老也想起了先前许晚辞的神情。
只是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来,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嘲讽:“或许是有真心,不过有几分便不得而知了。”
“当初仰慕仙尊的人比比皆是,许晚辞大抵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他心中已经对许晚辞刚才的表现有了定论,
“如今她既然用仙尊的名义逃脱责罚,哪怕曾经仰慕仙尊,如今对仙尊恐怕也只剩利用。”
他转过头,看着身侧二长老依旧不敢苟同的模样,反手挥了挥衣袖:
“如今她能从执法殿中逃出生天,恐怕如今正在想着如何逃脱。”
“毕竟能骗一时,却不能骗一世。”
听着大长老满是笃定的声音,二长老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心:
“如今没有任何证据……师兄未免有些武断。”
大长老听出了她语气中对许晚辞的信任,想到二长老喜爱看凡间情爱话本,向来对痴情人另眼相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师妹,你又……”
他话说一半,摇着头道:“那便让我们看看她如今在做什么。”
他一挥手,执法殿中心便出现了一块儿不甚规则的镜面。
镜面水波涌动,几息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显现。
看到许晚辞后,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许晚辞在执法殿时虽然伤势不轻,但也没有伤及根本,服用丹药便能恢复如初。
可现在她的面色却比在执法殿时还要苍白上几分。
她怔怔地站在幻颜树前,像是在怀念已逝的爱人,目光带着挥不散的忧伤。
幻颜树是低阶灵树,相传能让人见到想见的一切。
二长老看了一眼幻颜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许晚辞时,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忍:
“师兄,你现在依旧怀疑么?”
大长老皱着眉头移开了看向云镜的视线:
“那又如何?”
他百年前见仙尊时,抬过一次头。
他至今仍记得仙尊看向他的那一眼,那一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只有一片灰烬一般的虚无。
在仙尊眼中,他甚至算不上蝼蚁。
这让他如何相信仙尊会关注一个普通弟子?
大长老一挥衣袖,声音冷漠如初:
“若是许晚辞能在真言石前亲口承认她与仙尊关系甚笃,我便不会再有分毫怀疑。”
“就看她能不能做到了。”
二长老微微颔首,显然也认同了大长老的话:
“师兄所言甚是。”
她看着云镜中许晚辞痴痴地看着幻颜树的模样,目光带着一丝怜意:
这样的目光,如何有假?
许晚辞一点也不清楚执法殿中发生的争执,她正用尽所有的演技,维持着一个失去挚爱的人应有的表现。
从半盏茶前,她便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这法力波动非常细微,若不是她对镜头十分敏感,以她的修为根本感知不到这一缕波动。
这样精细高深的控制力,只可能是执法殿的两位长老。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依旧是刻骨的伤怀。
他们既然真的来观察她,说明他们对她的话已经有了怀疑。
修仙界中印证怀疑的方式有无数,每种方式如今的她都没有办法抵抗。
许晚辞缓缓闭上双眼,大脑拼命转动。
要如何才能打消他们的怀疑,让他们放弃验证她说的那些话?
不,不对。
她根本没有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与作为,她……只能从自己下手。
如今她要想的,应该是——
一个失去挚爱的人,能做的最震撼人心的事情是什么?
只是一瞬间,她便做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
执法殿中。
两位长老忽然察觉到许晚辞身上细微的变化。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刻骨铭心的悲痛,而是带上了一丝憧憬。
她的唇角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是期待,又像是释怀。
一阵微风吹过,她发丝凌乱,脸侧依旧带着些许伤痕,神情却近乎安宁。
她垂眸轻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大长老根本没有在意其他,他余光扫到许晚辞脸上的笑意后,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的判断。
他冷哼一声,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如今原形毕露……”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云镜中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
大长老蓦然睁大了双眼:
这是——断魂骨!!!
是能让合体乃至大乘修士都遭受重创的存在!
透过刺眼的光芒,他见到了许晚辞唇角含笑,欣然赴死的模样。
就好像——
神魂俱消,是她早已期待了百年的结局。
楚青川早已经习惯了他人的崇敬与爱慕。
他样貌优越、天赋超绝,修炼的是修仙界的顶尖功法,又是修仙界第一宗门太清宗宗主的唯一亲传弟子。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被其他人仰望的存在。
许晚辞也不过是众多仰慕者之一。
她能在他心中留下印象,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爱慕太过直白偏执,做出不少恶事,让他一想便觉得厌恶。
可是——
想起方才执法殿发生的一切,楚青川蓦然停住了脚步,本来不可一世的脸上涌上了几分羞恼的怒意。
许晚辞竟然不爱他?
他以前从未在意过的细节倏地涌现在脑海:
只要他出现,许晚辞的目光便从未离开他分毫;他只是受了小伤,她便拿出能让大乘尊者都动容的灵药,为了得到他,她甚至不惜对秋宁出手……
那样炙热的目光,那样疯狂的作为——
竟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清衍仙尊……
他默念这个名字,缓缓攥紧了双手。
在很久之前,他便知晓,他的半步神器炼神书,是清衍仙尊的法宝。
只是没有想到他修炼的千丹变,也是由他所创。
他透过能无视天赋的神阶功法千丹变和能让渡劫大能忌惮的炼神书,依稀能窥得清衍仙尊当年的三分神采。
清衍仙尊愈是强大,他的心绪便愈是复杂。
据他所知,清衍仙尊的所有一切都被太清宗封存了百年。
许晚辞为什么会知道那些……连他乃至太清宗都不清楚的事情?
难道她真的……
楚青川目光晦涩,周身的气息更是罕见的浮躁。
就在这时,一个样貌周正的少年快步走了过来。
少年喘着粗气,一脸愤慨地在楚青川身前站定。
他看到楚青川后,以为他也在不满长老的判罚,脸色越发不平。
只是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
“长老们也太……怎么这样就把许晚辞给放了呢?!”
不敢对长老们多做评价,他话头一转,矛头直指罪魁祸首:
“真是太恶毒了!”
“虽然早就知道许晚辞品性低下、不知羞耻,痴心妄想和师兄…攀上关系,但是没有想到,她心思居然如此歹毒,简直是太清宗的耻辱!”
“要我说……”
听着宋洪宇熟悉的碎碎念,楚青川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明明是他平时听过无数次的话,不知为何,现在却觉得格外刺耳。
宋洪宇看到楚青川的表情后,还以为他也是在厌恶许晚辞。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慷慨激扬地总结道:
“许晚辞这种心思恶毒的小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废去修为扔到……”
听到这里,楚青川再也忍不住,皱眉呵斥:
“够了。”
宋洪宇听到他的声音,茫然地停了下来,呆愣愣地看着楚青川。
看到他脸上隐忍的怒气后,他恍然大悟:
看来楚师兄这次真的是被气狠了,连许晚辞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想到这里,他赶紧闭上嘴,只是向来嘴碎的他实在没有忍住,又感叹似的补了一句:
“这种为爱疯狂的人,真是恐怖啊!”
“幸好及时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不然还不知道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恶事……”
宋洪宇啰啰嗦嗦地说了半天,楚青川却好像只听到了那一句。
他移开视线,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觉得许晚辞爱我?”
宋洪宇蓦然瞪大了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啊?”
许晚辞爱慕楚青川这件事,整个太清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更是让众人瞠目。
她都为了他疯狂到这种地步了,不是爱是什么?
宋洪宇一脸的不理解:“楚师兄,你是在开玩笑吧?”
“许晚辞怎么可能不爱你?!”
听到他笃定地回复,楚青川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是啊,许晚辞怎么可能不爱他?
他越阶打败对手时,她在;
他时宗门大比获胜时,她在;
他扼制灵兽暴动,救了无数修士时,她依旧在。
要不是深爱他,怎么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楚青川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他轻咳一声,一脸严肃道:
“长老的决定自有其道理,不可妄议。”
应付完宋洪宇后,楚青川看着他的背影,转身下意识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许晚辞的院子前。
楚青川一怔,本想离开,但脚步却顿在了原地。
虽说许晚辞做了错事,但如今她心神重创,身受重伤,已经受到了惩罚。
更何况事出有因……
身为同门,他理应去探望。
想到这里,又重新提起脚步,朝院内走去。
许晚辞性情偏冷,院子也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周围空落无一人。
院子的木门半掩,依稀能看到一个一身蓝衣,身形消瘦的侧影。
她微微仰头,略显凌乱的长发随风而动,露出了一张惊艳的侧脸。
她微微仰头,看着前方莞尔轻笑,目光中没有了之前在执法殿的悲痛空寂,反倒是带上了几分憧憬。
看着许晚辞唇畔的笑意,楚青川怔愣了一瞬,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她在……笑?
这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没有偏执、没有讨好、没有勉强。
只是温柔的、期待的笑着。
这笑容太过美好也太过纯粹,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他身侧的防护法器忽然微弱的亮了一瞬。
随即,院子里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
刺眼的白光中带着能粉碎金丹修士神魂的力量,只是一瞬间,就将最中心的许晚辞吞噬淹没。
楚青川根本来不及反应,脑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断魂骨?
许晚辞对她自己用了……断魂骨?
就在他怔愣时,两道灵光闪电一般划过,渡劫期的灵力霎时笼罩了整个院落。
一阵灵气激荡,大长老与二长老险而又险地,救下了只差一息就会神魂俱消的许晚辞。
半空中,两位长老身形是少有的狼狈,大长老面色苍白,二长老的衣角都被断魂骨灼出了几个黑洞。
即使是两位渡劫尊者一同发力,也才堪堪从断魂骨下抢回一条命。
许晚辞,是真的根本没有想给自己留分毫生的机会。
楚青川看着面色如近乎透明,唇角却带着解脱笑意的许晚辞,蓦然攥紧了双手。
他倏地意识到,许晚辞是真的不爱他。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清衍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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