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雅从背包里拿出演讲稿准备着，站在向级长后面，等到梁主任发言结束后就听见老师说请学生代表上来发言。
看见向级长对她点点头，尚雅便拿着演讲稿走到主席台上。
踏上台阶的第一步，尚雅开始觉得澎湃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也就和前世被迫提案差不多，况且如今她面对的都是和蔼可亲的老师和同学们，而不是面目可憎的傻逼甲方。
两相对比就觉得也还行。
走到主席台上，尚雅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往前一步走到话筒前。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来自高一（19）班的尚雅……”
这个开头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的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了今天上台讲话的同学几眼，但也不会太认真听她说的什么内容，很快便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尚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那么颤，然后在朗读时语调也不要太平。
清晨的微风迎面吹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扩音器中响起，乃至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的声音了。
尚雅紧绷着按照演讲稿的内容完成了发言，就原路回到主席台左侧的位置站好。
领导又上去说了一会话，就让大家解散回去。
尚雅先过去找到陈路欣，然后一起跟在拥挤在人群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楼。
“你发言得还挺流畅的。”陈路欣笑着跟她说道，“下次梁主任还找你。”
尚雅也不知道她这到底算是祝福还是诅咒，不过如果拿第一名的附带诅咒是做周一演讲……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不行，还是成绩最重要。
其实做演讲很风光。
但是等到高考后挂在红幅上应该更风光。
在五四活动周结束后，校园里终于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只是距离今年高考越近，学校里就开始弥漫开那股特殊的气氛。
五月中旬的一天，晚饭后的尚雅和陈路欣从饭堂走回教学楼，路过青云桥，看见满树的凤凰花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怒放了。
鲜艳的凤凰花，就像是开在天边的霞云，绚烂夺目。
广播里还播放着音乐：“又到凤凰花朵开放的时候，想起某个好久不见老朋友；记忆跟着感觉慢慢变鲜活，染红的山坡道别的路口；青春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剩一片感动在心窝……”（注释1）
在前世的无数个茫然的深夜，她都会想起在毕业那年听到的这首歌，想起那片送别了无数考生的凤凰花。
到了凤凰花开的季节，高考也即将来临。
高一的学生看个热闹，高二学生开始紧张和希翼，而高三的学生正满怀希望地走向未来。
可是未来却并不是他们在高中时幻想的样子。
也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们也会怀念高中时代那片开在云端的凤凰花。
陈路欣没有尚雅那么多感慨，看见开了满树的凤凰花只是说这花好漂亮。
“这是凤凰花。”尚雅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就是《凤凰花开的路口》里面的凤凰花。”
“哇，原来这就是凤凰花。”陈路欣很开心地捡起一朵落在地上的凤凰花摩挲着。
她们便在青云桥边徘徊了一会，看看花，逗逗鱼，好心情，才回到教室重新投入学习。
这段时间尚雅还是学习得挺顺利的，虽然老师们讲课的进度变快了，很多同学都出现明显跟不上节奏的情况，但对于本就学习强度大的尚雅来说就还好。
虽然向级长上语文课的时候还在继续将课本上的课文和古诗词，并进行延伸的知识点学习；但于尚雅而言，语文要做的就只剩下对时事热点的关注和信息汲取，以期能在作文中发挥得更好。
平时还是和陈路欣、斓淇一起学习，因为她们固定是中午坐在一起讨论问题，有时候其他同学遇见不会的题目就会过来向尚雅请教，毕竟尚雅是他们看来班上成绩最好的第一名了。
尚雅也会耐心地给他们讲解。
她并不担心其他同学的进步，任何一个个体放在全省的整体中都是很渺小的存在，这并不至于影响到高考的录取分数线，自然也就影响不到她。
况且她也还能在这个过程中学习进步，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学期的月考已经过半了，第三次月考是在五月末，前两次没有考好的同学都拼了命地学习，想要在最后两次考试逆风翻盘留在尖班。
再加上上次向级长在教室门口训斥了一顿，两个班的学生都听到了。
这段时间班级里的学习氛围比之前还要浓郁。
5月25日，终于迎来了第三次月考。
周日出成绩的时候，尚雅这次依然以642分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并且荣登生物满分光荣榜。
但是这次考试的前几名排位，除了尚雅这个第一名，其他人又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比如有一位普通班的学生突破重围冲进了年级前十名。
比如程琳从第一次月考的第十名，到第二次月考的第九名，再到第三次月考的第八名；每次月考她都能进步一个名次，虽然进步速度很慢，但是很稳健。
而杜媛馨在遭遇第二次月考的滑铁卢后，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到这次考试又以631分的成绩爬到了并列年级第二的名次。
另一个和杜媛馨同样考到了631分的同学就是20班的武清。
因为这是学校里的普通月考，所以他们两人的总分相同，就排到并列第二。但如果是在高考，如果总分相同，就按照单科成绩高低进行排位；文科是语文>英语>数学>文综，科是数学>英语>语文>综。
前世尚雅的语文能够让她在同分数段睥睨天下，但现在的数学却让她很有压力。
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高考只能考五百多分的小女孩了，她现在野心勃勃地想要冲到更高的分数段，而这些人不乏有数学能够考到满分的勇士。
不过在短暂的苦恼过后，尚雅就觉得大概是她的高考焦虑综合征又犯了。
高分数段的学生哪有那么多，况且就算人家凭着数学好压了她几分，在名次和高校录取上的影响也不大。
如果她恰好就因为同分不同名就正好被第一志愿刷了，那也是她倒霉，她认了。
这样想着，尚雅也便觉得心情畅快了。
倒是陈路欣依然不甘心；她这次考了630分，也算是分班后最好的成绩了，但是就比并列第二名的杜媛馨和武清低了仅仅一分，就被挤到了第四名。
于是陈路欣奋发图强，在桌面贴上“莫欺少年穷”的口号，决定下次一定要追赶回来。
但尚雅记得不久前陈路欣也是这样说的，要赶超第二名的祝和。
可惜这次祝和直接掉到了第九名。
大家的分数升升级级，于是都希望下次再接再厉。
只是在月考后那周三的晚自修，刚下了第二节晚自习，不过尚雅还在做着生物卷子，就没有出去上洗手间，却突然听见窗外有人喊她的名字。
在家长会后已经经历了两次调换座位，现在尚雅的座位是在第一组的第三排。
她做生物题目做得入神，还是坐在右边的穆远白低声提醒她：“尚雅，有人找你。”
尚雅才回头，然后看见了一张不陌生但也不算熟悉的面孔站在窗外。
对方有些尴尬，就腼腆地笑了笑：“……我，打扰到你了吗？”
“请问有什么事吗？”尚雅很诧异地问。
她和杜媛馨唯一的接触就是家长会的时候杜媛馨突然来找她问怎么学数学，之前和之后杜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是老师让杜媛馨过来找她。
但是刚才杜媛馨说的这句话，看起来又不像这样的。
杜媛馨的神情有些犹豫，但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我有一道题怎么也弄不明白，但是林老师不在，所以……我可以问问你吗？”
“可以……不过你可以稍等一下吗？我先做完这道题。”尚雅便道。
“好的，谢谢你。”杜媛馨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尚雅心里想着，然后就继续刚才的思路认真做着这道大题剩下的两个小题。
直到差不多是第三节晚自修的铃声响起时，尚雅才起身走到教室外面。
前面两节晚自修，以及晚小测，连续坐了两个小时，现在她感觉腰酸背痛了。
也应该到外面走走。
杜媛馨还拿着卷子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等着她，看见她出来后就扬起笑容，好像老熟人一样向她招手喊道：“尚雅。”
尚雅就走到杜媛馨旁边，一边问她：“什么题目？给我看看。不过我也不一定会坐。”她得提前说好了，虽然她数学好，但可不是什么题目都能哗啦啦地解出来的，不然她就是满分而不是146了。
杜媛馨就将卷子给她看。
第三节晚自修的铃声响起后，还在走廊外的同学纷纷回到教室。
就只剩下尚雅和杜媛馨还在走廊外。
尚雅看了杜媛馨的题目，思考了一下，就接过她的笔尝试在草稿纸上演练起来。
今天看班的是生物老师许老师，晚自修铃响起后，她照常过来班上看一眼，只是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了还在走廊上的两人。
她刚想要呵斥让她们赶紧回教室上晚自修，但在走近时就认出是尚雅和杜媛馨。
许老师的语气便变得温和：“你们可以去办公室讨论问题。这里太黑了。”
虽然她不解她们为什么跨班讨论问题，但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聚在一起，那肯定是为了学习。
“好的。”老师递过来梯子，尚雅和杜媛馨就很顺溜地接过来，进了办公室随便找一个老师的座位坐下，继续探讨刚才的话题。
过了一会许老师就回到办公室，还过来看了一眼她们在做什么题目，看见是数学题后又驻足片刻，才默默走开了。
尚雅的思路也有点受阻，又尝试了好几种方法，直到二十分钟后她才写完最后一列公式。
眼睛有点干！
脑袋有点疼！
现在尚雅只想感慨，数学可真是一个学无止境的小妖精。
如果出题老师故意刁难，数学平均分二十多分也不是梦，毕竟都是有先例的。
这道题目她虽然是做出来了，但是耗时过长，这种题目如果出现在高考也只能是最后一题，她恐怕也没有时间做出来了。
她的能力有限，所以高考发挥得怎么样真的也很看运气。
她们那一届高考数学卷……除了一个令听者悲伤闻者落泪的断臂维纳斯，貌似也没有其他的奇葩题目了；不过她前世考的是文科数学，听说文科数学和科数学是有些不一样的，所以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在她和杜媛馨在办公室讨论问题的时候，办公室也有19班和20班的同学在进进出出，来找许老师问问题。
从办公室出来，杜媛馨向尚雅道了谢，然后又突然笑着跟她说道：“你的英语也进步得挺快的。”
尚雅想说，废话，要是她的英语还是那要死不活的五十多分，那别说年级第一了，她连年级前二十名都混不进去了。
上次的85分，这次的83分，都让尚雅感觉看到了希望。
她的英语还也很大的进步空间……吧……
其实她对英语总是有点底气不足，就算她连续考了两次八十多分，但她也不敢保证下一次会不会又原形毕露了。
包括她的英语到底学得怎么样了，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李老师很尽职尽责地给她制定和她的情况相匹配的英语学习计划，希望她能够将英语成绩提上来。
最初尚雅还是忍着对英语的惯性厌恶心来学习英语，但先是被李老师填鸭式灌了一堆的英语基础知识，又以趣味性学习的方式学习，而现在主要训练的是她的口语和单词；经过这半年的苦练，尚雅觉得她对英语已经差不多脱敏了。
回到教室，尚雅就继续做着刚才还剩下的最后一道大题。
“尚雅，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杜媛馨勾搭在一起了？”林婷芳开玩笑地问她。
尚雅只是撇撇嘴；啥叫勾搭呀，她和杜媛馨可是很正当的学习。
做完生物卷子后，尚雅就用手托着脸的两侧，撑在桌上保持发呆的状态。
她要先好好休息一下，这种难度较高的题目做多了，感觉对脑细胞的损害很大。
最后半个小时，尚雅还是像往常一样背了一会英语单词，到下晚自修后回宿舍。
黑黑的天空，没有星星，就像是糊在天际的一团雾色。
尚雅和陈路欣走在后面，前面应该是两个文科班的女生，正在吐槽着她们最近做的科学业水平测试试卷。
每年学业水平测试是在一月，高二的学生都要参加考试，如果没有通过考试在高三的时候还有一次考试机会，只有通过了学业水平测试才能报考相对应的高校。
不过学业水平测试的题目……有时候真的让尚雅怀疑会不会导致学生在考场上笑出声来。
前面两个女生就在讨论着一道物题：“今晚的那个题目太离谱了。什么牛顿是因为被榴莲砸到才发现了万有引力，阿基米德在浓硫酸中泡澡发现了浮力，伽利略在伦敦塔做了两个铁球同时着地的实验……”
尚雅憋着笑，憋到肚子都一抽一抽的有点疼。
她觉得学考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测试一下高中生的真实智商的。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以她前世文科的积累，学考根本没有难度。
并且和文科生做的科学考题比起来，她们做的文科学考题也是各种奇葩题目。
回到宿舍，尚雅收了晾在外面的干衣服回来，想到下周就是高考，而作为考点的致诚中学也会放假，所以放假的这几天在家里要做什么。
将衣服放好，尚雅又拿着水杯到走廊外面的直饮机打水回来。
这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陈路欣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进来，然后过来跟尚雅道：“尚雅，你摸摸我的额头，我感觉我好像发烧了。洗澡的时候我就感觉特别冷，还特别困。”
发烧了？尚雅便连忙伸手摸了一下陈路欣的前额，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作为对比，果然发现很烫。
“哎呀，应该是发烧了。”尚雅道，就说陪她去校医室看看。
因为快到熄灯时间了，出门前先跟室友们说了一声，如果一会宿管阿姨来点名就帮她们说去了校医室。
其他人也过来摸陈路欣的额头，然后也觉得有可能是发烧了。
尚雅带着陈路欣去到校医室，测了体温，38.3℃，便让她打电话喊家长来接她。
尚雅也打电话给何老师说明情况，但陈路欣却还思考了很久，才向校医问：“我爸妈都没空，我自己去医院就可以的……”
听见陈路欣的话，尚雅立刻就想起了她家里的情况。
她爸妈正在闹离婚，并且都不想要她，现在她是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但她可能是大晚上也不想让老人折腾着赶来学校。
不过学校肯定不会允许生病的学生独自去看病，这既不符合“非放学时间禁止学生在无家长陪同下离校”的校规，也不符合国家对中小学生的保护要求。
万一她在学校外面出了什么事，学校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在何老师闻讯赶来后，还是要求她先打电话给家里说明这个情况，如果父母实在没空的话，她也可以带陈路欣去医院看病，但需要取得她的父母的同意。
并且孩子生病了，父母就算再忙也应该来看看吧。
陈路欣便只能拨打通了父亲的电话，然后就听见她父亲在那边说，让她奶奶过来看看。
知道陈路欣家里情况的尚雅在心里默默“呸”了一声；这人怎么当爸的，自己女儿生病了也不管，还让那么年迈的老母亲半夜三更赶过来照顾孙女，可真的是个大孝子。
但让何老师头痛的事还没完。
陈路欣的家人还没有来，不过因为何老师在校医室，她便让尚雅先回宿舍睡觉。
只是尚雅刚从校医室出来，迎面就遇见了两张熟面孔。
虽然在这个班级快要一个学期了，但尚雅其实还没有完全认出全部的同学，尤其是男生当中她大概就只认得小组的四个男生以及班干部，而其他同学就只是知道是同班同学，但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
进来的两个男生就是19班的，其中一人还是化学课代表杜熙秦。
杜熙秦也是陪同舍友过来看病的，于是一时间内校医室塞了四个19班的学生。
尚雅就先回宿舍，这个时候宿舍楼已经熄灯了，所以她在回到宿舍后也很快就上床躺下睡了。
只是在进入梦乡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
